姜风看得出来,她已经尽力想抑制了,但这件事情实在太大,太让人忧心,即使是她也有点控制不住。
姜风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连重夫人这样的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事关魔族?
出现了某种连重家也难以解决的危机?
重夫人毕竟是重夫人,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带了过去。
她温和地请姜风留下,洗手做羹汤,下厨给姜风和重繁做饭——就像任何一个最普通的朋友母亲一样。
这次她做的,再不是像四情果那样吃着就让人七情上头的食物,就是一顿寻常的家常便饭。不过看得出来,她平常就是做惯了这些的,手艺极好,就连姜风也吃得连连赞美。
重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饭桌上他们没再聊正事,只是闲聊了其他的小事。
姜风这才知道。海内居是重夫人一手创办,起初的想法就是让客人尝遍这世上真正的美食。没想到发展到后来,规模做得这么大,美食的含义反倒被淡化了,这点让重夫人又是无奈,又是不甘心。
饭后。重夫人催重繁去陪姜风玩,有她在,重繁真的就去了。
他终于履行了刚来时的诺言,带姜风到千帆尽各处走走看看,坐坐快哉风。
说来也有些好笑,姜风到千帆尽十多天,除了去了几次赤砂竞技场,上了一次伊水峰以外,竟然足步未出忆帆里。比大家闺秀还要保守。
快哉风是一种空中轨道车,用吊索连接,通向千帆尽各处。
在上面,可以俯瞰千帆尽全境,极目远眺,还可以看见千帆尽周围的广阔海洋。
姜风感受着高处寒冷的空气,迎接扑面而来的疾风,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一转头。看见重繁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竟然也是一副很少看见这情景的样子。
姜风笑道:“说什么带我来看。其实是让我陪你看吧?”
重繁舒了口气,道:“这样说也不错。我也是第一次来坐快哉风。”
姜风看出来他坐得少,但是第一次坐……
重繁看他一眼,笑道:“这上面这么大风,以前的我可真受不住!”
快哉风位于高空,虽然用特殊手段减弱了风势。但多少还是有点猛烈。不过再怎么说,也就是比较剧烈的一点的秋风而已,连这点也受不了,可想而知当初重繁的身体有多脆弱。
姜风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重繁笑道:“我没事。本来就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挺幸福的。”
他站直身体,舒展了一下手臂,道,“想一想,那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能活过来,还有恢复正常、活到成年的一天,怎么说老天也不算待我太薄吧?而且越是对比那个时候,越觉得现在有多可贵……”
狂风拂过他的身体,吹得他的头发衣服一阵狂舞,却掩不住少年明亮的眼睛与明朗的笑容。
姜风发现,他跟最初见面时相比,的确已经变了个样子。不光是长高变壮,脸色变好了,更重要的是眼神。
以前那种用完美的礼仪也强行压制不住的阴郁已经完全消失,现在的重繁,看上去才像一个真正的少年,而不是一个被重病压抑得抬不起头来的幽魂。
姜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儿,愉悦地笑了起来,道:“没错,有了生命,有了健康的身体,一切都有可能!”
快哉风在千帆尽上方疾驰而过,飞速划出风一样的线条。
重繁虽然第一次上来快哉风,但对千帆尽还是极为熟悉的。他在半空中给姜风指点千帆尽的各处所在,相关历史熟极而流。
当年九天之乱,整个九天大陆几乎全部沦陷,重千帆带着手下一路后退,最后到这座陆外之岛上建立了基地,重新开始策划反攻事宜。
那时候魔族对重千帆已经有足够的重视,千帆尽也就成了他们必须攻占的重地。
所以,千帆尽的第一批设施全部都是应对魔族的防御设施,上面至今留下了无数当初抗敌的遗迹。
重繁从小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现在说起来也朗朗上口。
姜风听得聚精会神,过往的那些战火与鲜血,如今仿佛化成实质出现在他面前,而重千帆、纪轻云,当初的那些人,也从纯粹的传说中走了出来,好像站在他的对面一样。
同时姜风也发现,千帆尽的格局很有点意思。
它的各种防御措施看似散漫,但隐然形成了一个整体。
姜风这段时间托连江的福,对宝器的了解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才看出了一些端倪。但至于它们是怎么结合起来的,有什么具体功用,他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按照重繁的说法,当初重家退到千帆尽时只是临时的举动,然后才开始一步步建设防御措施,前后完善一共用了近百年时间。
难道说,从当初匆忙退守时起,那个主使者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规划?
真是胸有丘壑!
姜风顺着重繁所指一点点地看过去,心中隐约一动。这样说来。这个整体的中心部位……
重繁突然指向一个位置,道:“看,那就是千帆尽的明心树。”
重繁说这句话之前,姜风就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应。好像有什么极其亲切的东西位于前方,正在召唤着他。
姜风几乎就是下意识地想到了——明心树!
果然,重繁的话跟着就到了。姜风有些惊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拥有接天木的一部分权限后,他对明心树也有了一些感应了?
隐约的力量从明心树的方向,向他涌了过来。
姜风明显地感觉到了上面的万千明心种。它们纷纷在呼唤着他,感觉就像想要响应他的号召,向他扑过来一样。
姜风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真的,连忙切断了跟它们之间的联系。
落叶宴在即,就算重繁有了他送的礼物,也不能让明心树上的种子全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