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六长老当然已经猜到了,重繁那边一早就推算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刻意布局,挖了个坑引他们掉进来。
但六长老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何况,在这件事情里,重繁这边也还有事情掰扯不清!
重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六长老微微一凛。
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向来体弱,被母亲护得紧紧的少年,已经能独挡一面,是一个必须重视起来的对手了!
重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孤帆阵只有重家族长才能启动,有些事情二叔祖可能也不太清楚。”
他微微一笑,道,“展开孤帆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了族长本人的血脉以外,还需要一些外力相助。”
他这一说,场边的人立刻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情景。
重繁在九明湖里的时候,的确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血,还使用了一种不知何物,一看就很强大的金色液体。
所谓的外力,就是指这个?
重繁果然道:“孤帆阵不同的用法需要的外力各自不同。母树力量如此强大,要治愈它,只能使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药剂!”
说到“世界上最强大的药剂”这几个字,有些人猜到是什么了,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连江更是震惊,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天人源血?!”
重繁重重点头:“没错,正是天人源血!”
场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时间却没一个人说话。
姜风也紧抿着嘴唇,望着重繁陷入了深思。
他刚才的判断果然没错,那滴金色液体的确就是天人源血。也就是从他的血脉深处逼出的金色血气凝结而成的、最纯粹的那滴血。
当初,他就是用这样一滴血。逼出了重繁体内的剧毒,让他恢复了健康。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滴天人源血不是他的,但比他的更强大、更纯粹。
如果重繁一开始就有这个,他为什么不拿它来治疗自己?
而这滴源血,究竟从何处而来?
姜风心底隐约有了一丝猜测。但还不敢确定。
天人源血一出,六长老的脸色立刻一片死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这样,这样不是更可疑了?你有了治疗母树的方法,更好设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连江厉声打断:“放屁!谁会拿天人源血来挖坑埋你?你配吗?”
一想起为了治疗母树,折损了一滴宝贵的源血,连江心痛得要命,说话也不客气了,“一滴天人源血。足以改造一个家族的体质,重建一个门阀!有了那滴源血,重繁根本不需要理会你们,只需要十年,他就能重建一个重家,然后反攻千帆尽!用源血来设陷阱?你也想得出!”
他声色俱厉,在寂静的和山谷里像雷霆风暴一样,对着六长老劈头盖脸地浇了过去。
六长老脸色铁青。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天人源血也是一种材料,说到材料。谁能比连江这个四线宝器师更有发言权?
再说了,天人源血有多强大,就算他们没连江知道得这么详细,也多少都是听说过的。
这就是全天下最珍贵、最重要的宝物,这样一种宝物,就算是魔君魔帝、神明武圣也会动心!
覃清圣眉头紧皱。紧盯着九明湖,又满怀不善地看了六长老一眼。
应遗草叹道:“可惜了……”
重繁微微一笑,镇静自若:“没什么可惜的,母树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侥天之幸,母亲不久前得到了这样一滴源血。给我防身……”
贺孤山突然抬眼看他,问道:“你的病,也是源血治好的?”
重繁抿嘴微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贺孤山倒没心痛多久,他点头道:“源血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明心母树,你做得对。总之现在已经用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还是看看眼前吧。”
他目光凝注六长老,问道,“重家六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六长老眼皮搭拉着,眼珠子在下面拼命转动,但就是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其实他刚才的话里还埋了个陷阱,重繁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刚才,重繁就算能证明母树的事情不是他干的,他也没办法证明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魔器的事情六长老这边隐藏得很好,他不信重繁能知道全部真相经过。但只要他知道一点,他就有“知情纵容”的罪责!
而只要沾了这一点边,六长老就能想办法让重繁陷进泥潭,再也讲不清楚。
但没想到,重繁根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祭出了“天人源血”这招。
天人源血一出,谁还会相信此事跟重繁有关?
就像连江说的那样,谁会舍弃一滴源血,来设这样一个陷阱?
六长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重繁却再次开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今天借落叶宴之机,难得大家齐聚一堂。有些事情纵然丢脸,也不得不说个明白了。”
他话里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六长老心里咯噔一下,心生不妙之感。
被埋进地里的那些魔器,到现在还悬在半空中,重繁走到它们身边,道:“自千年之前开始,我重家与魔族结下血海深仇。先祖纪轻云指天发誓,以接天之名,誓与魔族不共戴天,从此重家生生世世与魔族为敌。魔族对我人类怀有觊觎之心一天,重家就永不止战!”
他说得非常平静,但此话却重逾千斤。
贺孤山重重一拍桌几,朗声道:“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