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一看,阿故的手腕已经恢复原样,没留下一丝伤痕,这才回以一笑,转头发现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这人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身材枯瘦,一袭黑衣裹在身上,就像狂风中的一杆老竹。
他正背对着姜风,站在崖边凝望远方,听见姜风醒了,缓缓转过身上。
他逆着光,姜风一时间没看清他的长相,但随即,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渊停岳峙,庄重森严,单是这样看着他,就像立于群峰之巅一样。
姜风先前一直在透支力量,只模模糊糊看见了天空中的异景。这时,这种感觉却让他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惊讶地道:“您是……天遗峰?”
老人转身走到他面前,双手笼在袖中,淡淡地回了一礼,道:“正是。托您之福,让我暂且苏醒。”
他的脸颊也非常枯瘦,向下凹陷,显出一脸病容。但那双眼睛却幽远深邃,隐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姜风的想法被证实了,惊讶的感觉却丝毫没减弱。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四周。
空气依然寒冷,但枯黄的天遗峰顶已经变得绿茸茸的了,仿佛大地刚刚回春。
姜风有点回不过神来,问道:“刚才那股力量……是接天之力?您是因为这个才苏醒的?”
天遗庄重地纠正了他的话:“是,那是接天之力,我接受接天之力,暂且苏醒。”
“暂且……您是说,这股力量不足以支撑您正常活动?”
天遗道:“是,大概一旬之后,我就会再次沉睡。”
一旬只有十天,根本撑不到木之祭礼。
姜风这才发现,寒风摧折之下,天遗峰顶那茸茸的绿意正在快速凋零。再不过多久,就会恢复成原先那副衰败的样子。
姜风苦笑道:“您看,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您能跟我讲讲吗?”
天遗点头道:“理应如此。”
他袖子轻轻一拂,附近的树下突然多了一张石桌,三张石凳,桌上还有一壶三杯,杯中清茶袅袅冒着热雾。
天遗有礼地道:“请坐下说。”
天遗貌似严肃,但细微的动作却透露出了他的细心。
三张石凳里有一张格外高一点,旁边还有小梯以供登踩,显然是专门为阿故准备的。
姜风留意到了,低头笑了笑。
三人坐下之后,天遗先行道歉:“抱歉。之前刚刚苏醒,未能察觉您的状况,只顾吸收力量,将您置于危险之中,是我不对。”
姜风摆了摆手道:“不用,本来我也是急着找个办法唤醒您。现在出效果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而且,要不是您,我现在也不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他沉吟片刻,问道:“您之所以只能暂时苏醒,是因为得到的接天之力还不够?”
天遗点头:“正是。”
姜风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彻底苏醒?门完全打开吗?”
天遗回答得非常诚实:“不,如果只是要维持以前的状况,只需要再维持一段时间即可。但是……”
他严肃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为难,站起身。向姜风深深躬下身去,“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彻底打开接天之门,让大衍山回归主树怀抱!”
主树?
姜风留意到了这个词,隐约想起刚才意识模糊间看到的景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过天遗现在就在眼前,看来他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答。
他连忙把天遗扶起来,为难地道:“大衍山是我母亲的故乡。现在也算是我的故乡了。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满足您的愿望。但刚才您也看见了。我力量太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没办法开门……”
天遗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管此事是否可行,有一些事情。我想应该提前先告知于您。”
姜风立刻点头。
天遗看了阿故一眼,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一位,应该也是天人血脉吧?”
他用的疑问句,但语意非常确定。姜风点了点头。
天遗道:“天遗族来到大衍山多年。从未同时出现过两位天人。两位天人足够靠近,足够亲密,血脉会自然发生共鸣。所以我猜测,之前曾经举行过继木仪式,结果却因此失败了吧?”
一听他说这件事,阿故就有些无措。姜风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没错。因此让您无法苏醒,我们非常抱歉。不过……您的意思是说,血脉共振这件事情,是自然发生的?”
天遗道:“是,这是天人血脉的特性。相处时间越久,你们俩就会越协调,会一直保持共振。所以,不管你们有意无意,继木仪式必定会受到干扰,因而失败。”
之前两人的血脉共振都是有意驱使的,用这种方式来借用更强的力量。但是照这种说法,共振必然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有两位天人同时存在,那个仪式就不可能成功!
难道这就是“大衍将灭”的真正原因?
天遗突然凝视着姜风,问道:“你是……奇洛依拉之子?”
姜风收回心里的惊疑,点头道:“您认识她?对了,您当然认识!”
阿蛮当族长的时候,天遗峰还醒着,两人有所交流也是正常的,关系说不定还很不错。
想想的确也有些悲哀,一对朋友,一个一睡这么多年,醒来时另一个已经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