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明白什么了？”
陈羲往前凑了凑，本来他和勾陈之间的距离最少两米，现在凑过来也就一米不到，他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勾陈解释道：“如果百离奴真的有了自己的想法，创造了无尽深渊这样一个世界，那么如果被神域之主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受到惩罚对不对？”
勾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陈羲深深的吸了口气：“所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渊兽和人类打了这么久，百离奴离开天府大陆后几万年无尽深渊里的东西都没有出来，勾陈却始终没有过问了。我也终于明白，无尽深渊之核里的百离奴念力为什么那么虚弱，而且根本不知道神域的事了。”
勾陈也往前凑了凑，眼神里都是好奇，这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连半米都没有了，哪里像是谁要杀了谁的架势……
陈羲道：“既然百离奴创造无尽深渊是神域之主绝对不允许的，他回到神域之后必然会切断自己和无尽深渊的联系，他不敢暴露出来。对他来说，无尽深渊就是一个希望。就好像天府大陆对于人女来说，也是一个希望一样。他不希望无尽深渊被毁灭，所以封闭了一切，他担心神域之主发现他创造的这个世界。”
勾陈点了点头：“所以其实这几万年来，百离奴根本就不知道天府大陆和无尽深渊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看！”
陈羲嗯了一声，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渊兽会有什么反应？”
……
……
是啊，渊兽会有什么反应？
百离奴创造了无尽深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万年，始终不敢和无尽深渊有一丁点的联系。和天府大陆的人类不一样，到现在确定天府大陆曾经有过神的人并不多。人们都知道神创造了天府大陆的这个传说，可有几个人把这个传说当真的？
无尽深渊里就不一样了，因为无尽深渊之核里还有百离奴的念力存在，所以最起码那个圣王是确定无尽深渊就是神创造的。人类不知道神曾经真正的存在过，所以也就没有多少人去想，到底怎么才能见到神。圣王不一样……圣王一定非常的想见到百离奴！
陈羲的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消息汇总在一起。
首先，渊兽没有人类的力量就无法从无尽深渊里出来，那是厉兰封穷尽一生之功设置的神木大阵所致。为了冲破神木大阵，渊兽创造了无尽幽王。利用人类的力量，渊兽终于离开了无尽深渊进入天府大陆。然后，渊兽开始大规模的进攻，驱赶着人类不得不进入各座大城之中防御，无形之中人类全都被集中了起来。
这两步，格外的清晰。这就是那个圣王设定好的计划，这个计划最神妙之处在于无迹可寻，一切看起来都不反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这两步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密切的联系？
陈羲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勾陈和他说了两句话他都没有分神。
渊兽想要离开无尽深渊，就必须通过人的力量才行，没有人的力量，它们连神木大阵都无法破开。所以它们创造了无尽幽王……陈羲一遍一遍的在自己脑子里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下意识之中总觉得这就是推测到渊兽到底想要干什么的关键之处。
人……渊兽。
陈羲的思维逐渐有些混乱，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重新整理一切。
一定早就有迹象了，只是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陈羲坚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一切都会有破绽，一定有迹可循……渊兽要想离开无尽深渊，就必须依靠人的力量……陈羲再次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重复这些话，也不知道多少遍之后，他忽然明白了。
他再往前凑了凑，拍了拍勾陈的肩膀：“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渊兽要把所有的人类都集中起来……这就是一个滔天的阴谋，一旦让渊兽成功的话，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圣王对唐古那么在意，不惜在他体内安置了一颗无尽深渊之核来压制他的人性！”
勾陈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
陈羲连忙道：“不好意思，我没说前因直接把后果告诉你了……”
他把关于渊兽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的很细，所以说完的时候几乎半天过去了。他一边说一边从纳袋里取出一些老酒，然后是花生米，然后是一些精致的糕点，一些味道不错的卤肉。做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来，详细的为勾陈讲解关于渊兽的事。勾陈听着听着，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搓掉了外面的薄皮放进嘴里咀嚼。
陈羲本来说渊兽的事呢，看到勾陈那么吃就插了一句：“别搓皮，味道更香些。”
勾陈：“哦……”
然后他真的不再搓皮了，放进嘴里一颗花生米，咀嚼一会儿，喝一口酒。陈羲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放花生米，喝酒……
陈羲道：“渊兽这个图谋真的太大了！”
“你刚才搓皮了。”
“噢噢噢，这不是重点好吗？”
“噢，那你继续说。”
陈羲道：“渊兽想要离开无尽深渊，没有人的力量是不行的。而他们为什么那么想要离开无尽深渊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什么吞噬了自己的对应人就能将力量无穷增加吗？那显然是骗那些最低级的渊兽的，因为那些高等级的渊兽存活的时间都足够久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它们的对应人了。所以它们离开无尽深渊根本就不是为了对应人，天府大陆还没有无尽深渊大，它们当然也不是为了霸占天府大陆！”
“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和百离奴联络！”
陈羲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重重的拍在沙滩上，溅了勾陈一身沙子。勾陈自然而然的把沙子用手掸了掸：“你是说，他们是想用人的力量，向另外一个世界的百离奴发信号？”
陈羲道：“十之八九就是这样了，他们的无尽深渊是封闭的，唯一的出口是到天府大陆。而那个圣王肯定也想到了，百离奴封闭了和它们之间的联系，所以渊兽是联系不到百离奴的。圣王要想联络到百离奴只能利用人类，因为人类也是神创造的，因为创造人类的神和百离奴在同一个世界！”
听到这句话，勾陈的脸色为之一变。
第587章 你没有的我有
勾陈的眉头锁的很深，陈羲之前的话让他也想到了很多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执迷于一件事一个人，而忽略了更大方面的问题。当然，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因为陈羲的推测而震撼。在他眼里，还是只有那一件事一个人。
陈羲的话说完的时候，恰好两个人吃完了花生米，也喝光了那一壶老酒，本来应该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居然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连勾陈自己都没有想到。所以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才觉得陈羲的笑容有些别有用心。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的。”
勾陈微微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杀你？”
陈羲耸了耸肩膀：“我确实早就想好了的，但是我以为你真的想杀我。”
勾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你说了这么多话，让我去思考别的事情，很聪明。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消散了我心中不少杀气。不管你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你都成功了，现在我确实不像之前那么想要杀了你。可是……这不代表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你，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陈羲道：“在你杀我之前，我来猜猜你为什么要杀我……这个世界上最让人不解也最让人痴狂的，恐怕莫过于一个情字了吧？”
这句话一说完，勾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本来他眼神里真的已经没有了什么杀意，可是陈羲这句话一出口，他的杀意就不可抑制的蔓延了出来。显然陈羲的话触及到了他心中某一处永远也不想被人窥破的地方，在他看来，陈羲这是自己在找死。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情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陈羲道：“你以为我触及了你的隐私，也许刚才那句话我确实不该说，因为这句话你可能会立刻杀了我。但这是你要杀我的根本原因，我不能不提……你对神有情，而以你的半神之躯没有办法冲破天府大陆的桎梏，你不能离开天府大陆，也根本没有能力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前行去找到神域。而我是万劫神体，只要我历经万劫而不死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成神对不对？”
勾陈一言不发，只是眼神犀利的看着陈羲。
陈羲似乎也根本不惧怕他会随时出手，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在你看来，这世间万物都不值得在意，哪怕就是天府大陆崩碎，哪怕是神域崩碎都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在意的只是神，再也没有其他。而你的矛盾在于……天府大陆是神创造的，是她最大的希望最大的寄托。虽然到现在为止你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神创造天府大陆的目的是什么，但神对天府大陆的感情毋庸置疑。所以你还嫉妒天府大陆，因为如果让神选择的话肯定是选择这个大陆而不是你……”
“你想杀我，可是你又不想毁了神辛辛苦苦创造的这个世界。现在这个世界面临灭顶之灾，而我又是唯一有可能保护天府大陆的人。所以，你怕杀了我就会毁了天府大陆，而这不是你怕的根本，你怕的根本是将来有一天你没有办法面对神。”
陈羲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和和再次重逢的时候，神问你天府大陆怎么样了？你怎么回答？你说天府大陆已经完蛋了，是你亲手加速了天府大陆的完蛋过程。”
勾陈的脸色变幻不停，拳头都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看起来，他随时都有可能出手击杀陈羲。陈羲看到了勾陈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着，但是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看着勾陈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当然不在意我，我的死活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你眼里只有她，正因为如此你不希望看到她失望看到她悲伤，对不对？”
勾陈的拳头攥的越来越紧，他忽然之间站起来，张开双臂狂吼了一声。
“啊！”
随着他一声咆哮，方圆千里之内的大海一片翻腾！足足千里之内，大海的海水被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提了起来，海平面比正常情况下最起码提升了几十米！那庞大的水浪似乎要冲破天际似的，给人一种灭世般的恐惧。大海之中的那些生物吓得四散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随着勾陈一声嘶吼之后，海水又重重的从天空之中落下来，海啸一般的浪潮朝着四周席卷了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岛屿遭殃。陈羲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头海龟的后背，勾陈一声狂吼，那木讷缓慢的老龟也受了惊吓，骤然之间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破浪而行。
……
……
嘶吼之后的勾陈身子突然之间失去了力气一样，颓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坐下去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看向陈羲，那种眼神里哪里还有什么杀意哪里还有什么高傲。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失去了心爱姑娘的普通男孩，眼神里只剩下无助和对未来的迷茫。陈羲甚至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那是一种对未来没有希望的恐惧。
“我知道说这些话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段时间。”
陈羲站起来，朝勾陈郑重的施了一礼：“在你眼里，神便是整个世界。所以为了你的世界，你做任何事杀任何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在你看来，这就是全部。而我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在乎的人，就好像你在乎神一样在乎。为了保护他们，我也愿意做任何事。”
“你不想毁掉天府大陆，而我可以救天府大陆，也能救我在意的人，或许还能救你在意的神。”
陈羲认真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希望我能破开这个危局。等到我可以离开天府大陆去往神域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你无需怀疑我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只要我活着就必然能做到。之前我也说过，要想毁掉无尽深渊，办法根本不在无尽深渊也不在天府大陆，而在神域。只有找到百离奴，杀了百离奴，才能救天府大陆。”
勾陈看了陈羲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我需要等多久？如果你失败了呢？我不希望把我未来交给别人手里，我拿了你的肉身，我比你有把握成为真正的神。”
陈羲摇头：“你不能。”
勾陈的身子猛的一僵：“你说什么？！”
陈羲道：“我能猜到你确实在犹豫不决，你确实在矛盾。刚才我说的，只是你矛盾的一种而已。你不想毁了天府大陆，你不想让神悲伤失望。但是如果这一切能换来你和神重聚的话，那么你绝对不会犹豫。我了解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我知道为了爱情一个人能变得多疯狂。”
“可这不是你矛盾的最大缘故……你矛盾的最大缘故是……你不自信！”
陈羲的话骤然提高了嗓音，语气锋利如刀。如勾陈这样强大的半神，居然因为陈羲的一句话气势立刻就衰败了下来。他本来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上，此时他那股气已经彻底松了。
而陈羲，却越发的凌厉起来：“不管你自己承认还是不承认，不管你到底有多强大，你终究是个失败者。神对你寄予厚望，本以为你是人的最高进化，天府大陆的未来在你身上。可是神没有做到，她创造了你但是没有彻底成功。她只是创造了一个资质最佳的半神，而没有创造出她心目之中的人的最终进化状态。”
陈羲抬起手指向陈羲，如同用一件万古神兵刺在了勾陈心口：“你的犹豫不决，你的矛盾都是因为这个。你根本就没有自信，哪怕是你夺得了我的万劫神体，你也未必能进化成神！这才是你最担心的事，你怕万一杀了我抢夺了我的肉身，而你却没有办法靠自己真真正正的成为神，那样你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因为我就是你唯一的希望，你没有后悔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勾陈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恐惧，那是一种被人找到了弱点的恐惧。可是他的弱点此时对于陈羲来说依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现在的勾陈比陈羲还是要强大太多太多了。
然而，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已经互换了。之前是陈羲十分被动，因为陈羲没有能力战胜勾陈。从陈羲决定来找勾陈的那一刻，陈羲就把这种被动换成了主动。没错，现在勾陈是被动的那一个了。
靠修为实力，陈羲现在不可能击败勾陈。但是陈羲有一颗无人可比的大脑，他的思维能力即便是神司次座宁集也自叹不如！如果换作别人站在陈羲的角度，可能无法面对这一切。因为勾陈就好像一座根本就不能翻越过去的大山，让人心生无力。
陈羲击败勾陈的靠的不是强大的实力，而是他的大脑。他洞察了一切，找到了勾陈的弱点，所以陈羲是自信的，所以陈羲在踏上这老龟后背走上沙滩的那一刻他无比的平静。因为他知道，主动权已经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了。
“你根本就没有把握，所以你不敢杀我。”
陈羲缓缓道：“所以现在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着。等着我成为绝对的强者带着你离开天府大陆去神域，因为那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要想保住天府大陆毁掉无尽深渊就必须杀死百离奴，所以你其实没的选择了。之所以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尊重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勾陈看着陈羲，眼神却已经开始涣散了。他没了自信，没有气势，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半神，如今天府大陆最强大的存在，可他依然败了。
败给了陈羲，一个在他眼里远不如自己的人。一个在他眼里，渺小的人类。
陈羲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勾陈，此时他显得那般伟岸高大：“你没有自信，我有。只有给我时间，我就一定能成为神，我也一定会杀了百离奴。所以我要走了……我的亲人我的爱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天府大陆还在等着我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不行，我行！”
第588章 灭族
陈羲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去看勾陈一眼。在林骥麟眼里，勾陈是毫无破绽毫无弱点的神。而在陈羲眼里，勾陈更多的是一个努力的寻找着自己心爱之人方向的可怜人。陈羲有一句话其实说的没错……勾陈的眼里没有世界，如果有，那么女神人女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
陈羲离开之后，那老龟或许感觉不到了勾陈之前给它的巨大压力也变得平静下来，继续缓缓的在大海之中漂游。
跌坐在地上的勾陈拍了拍身边的沙子轻声问：“老龟，你有记忆吗？”
老龟茫然的回头看了勾陈一眼，似乎不理解勾陈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他对勾陈有一种无法破解的恐惧和敬畏，不敢回答又不敢不回答，看起来表情很奇怪。
勾陈的眼神有些空洞，语气也那么颓然：“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因为哪怕你有记忆，你的记忆也是一片海而已。而我的记忆力是一个她，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你漂游在这大海之中，其实有些地方你可能永远没有到过，而有些地方你到过很多次自己却无法察觉。因为海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一样的。而我呢……只有一个她，到哪儿她也都是一样的。”
老龟再次把头伸进了海里，就好像在逃避。
远处，陈羲已经御空飞行出去很远。
一直到了这一刻，其实陈羲还是有些担心。他击败了勾陈，靠的不是修为上的力量而是头脑。可是这种击败，对于陈羲来说心情也无比沉重。离开那老龟，离开勾陈，陈羲心里竟然一点儿也没能轻松下来。他从来不认为勾陈那样做是错的，因为每个人的追求看起来都不一样，然而归根结底，其实都一样。
陈羲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勾陈和人女之间的故事，因为在不能去往神域之前，他可能永远也不会了解勾陈和人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勾陈和人女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勾陈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可是单相思可耻吗？
陈羲让自己去想别的问题，比如……和父亲陈尽然分开之前，父亲对他说的那些话。父亲说，有一个特别特别的好消息要告诉他，但是时机不到。陈羲想了很多次，都没有想到父亲所说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一直到了海岸的时候陈羲才从那种莫名的悲伤之中抽身出来，踏上大地的那一刻，陈羲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