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羲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眼神。

　　陈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自己是已经醒过来了，还是依然停留在那梦里。

　　直到，那个白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觉得有些迷茫？”

　　白衣男子指了指脚下那些格子：“我知道你觉得这很离谱，在你看来那么庞大的一个陌穹，居然只是现在眼中的一个小格子而已。但事实上，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你之所以不愿意相信，是因为你觉得此时此刻你包括你的亲人朋友甚至敌人，都是被别人饲养出来的？”

　　他用了饲养这个词，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衣男人随随便便的摆了一下手，一缕金光飞入陈羲的身体之中。陈羲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痛楚所有的压力一瞬间都没有了，嗓子里疼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你是谁？”

　　这是陈羲的第一个问题。

　　白衣男子笑了笑：“这个问题有些俗气，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问一些比较深的问题。”

　　陈羲等着白衣男子的答案，但白衣男子显然不想说：“别等着了，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错了。下面那些格子确实是我创造出来的，每一个格子里的秩序者也是我创造出来的，但你们都不是。所有的种族，人类也好，虫族也好，一切都是按照自然发展产生的，与我无关。”

　　“我只是为了方便照看陌穹，才把陌穹分成这样一个一个的小部分。而我毕竟只有自己，所以才创造了秩序者来维持单一陌穹的平衡。”

　　陈羲点了点头，然后问出第二个问题：“我是谁？”

　　这次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知道陌穹之中所有人是谁，不单单是人类，哪怕任何一个种族的任何一个个体我都能说出来他是谁，但你不能。我给补了你答案，因为你实在太特殊了些。不过从我现在的能看到的层面解释，你应该是个天生的秩序者。”

　　他看着陈羲说道：“你的一切都不是按照某种规律发展的。”

　　陈羲问：“他们是谁？”

　　他指着下面的格子。

　　白衣男子回答：“刚才我说过了，他们并不是我创造的，而是自然的产物。”

　　陈羲问了第四个问题：“其实你早就知道陌穹大帝自杀的事，但你故意没有再创造一个陌穹大帝来维持秩序。所以这个陌穹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纵容的？”

　　白衣男子笑道：“你觉得你经历的一切苦难，你亲人朋友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我纵容出来的？这样说稍显的没有理智，我凭什么要照顾你们？你们强，自然可以生存。你们弱，自然要被淘汰。秩序者自杀而死导致的陌穹失去平衡，你认为不是秩序者的责任而是我的责任？”

　　陈羲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

　　白衣男子道：“回去吧，按照你自己的自然之道去修行，早晚都有大成就。但有句话我要劝你……就算你日后成为了秩序者，也没必要事事都要插手。任何事都有其发生的原因，存在即是合理。你们所在的陌穹有更多的苦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如果你事事都管，连种族的发展都要去管，那么你就是干预，而不是保护。”

　　陈羲问：“秩序者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白衣男子认真的回答：“没有责任，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是你们的保姆，没有必要照顾你们的一切。秩序者也不是义务的劳动者，免费的帮你们做任何事。”

　　陈羲不懂，但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接触到了一种莫名其妙却特别真实的感悟。

　　秩序者的存在并不是强行维护某种秩序，秩序者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陌穹的存在而不是单一某个种族的存在。生存，合理。灭绝，也合理。

　　“去吧。”

　　白衣男子淡淡地说道：“当有一天你真正的成为了秩序者，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不需要问我答案是什么，答案就在你自己心里。”

　　他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陈羲猛的坐起来，脸上都是汗水。子桑小朵连忙扶住他，一只手捏住了陈羲的手腕。过了一会儿之后子桑小朵确认陈羲没有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陈羲摇了摇头：“没有，感觉已经恢复了。”

　　刚才幻世和胖子两个人蹲在那一块颠屁股，猜测着外面那些巨兽哪一个更好吃些。

　　“恐龙？”

　　陈羲看到外面那些巨兽的时候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他：“恐龙？恐怖的龙？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贴切，瞧着真跟你那头小金龙有几分相似。”

　　提到小金龙，陈羲忍不住笑了笑。那个小家伙宣布闭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像这么不负责任的召唤兽，陈羲真想退货。

　　“咱们回去吧。”

　　陈羲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还处于非常原始的时期，不过距离人类的出现估摸着也就差几千万年了。”

　　胖子呸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已经活了几千万年似的。”

　　陈羲忽然间有些恍惚，他在前世学到的那些知识，这一世学到的那些本领，前后贯穿起来，不就是活了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吗？地球的人类虽然不能修行，但对于过去的了解远比天府大陆这样的世界人类对于过去的了解更清楚。因为地球的人类靠着科技的手段，能够准确的推断出之前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的演变。

　　人类那些站在科学层面高处的人靠自己的努力找到真相，然后通过课本将这些真相普及。所以说，地球的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经历了比自己寿命更长的时间。这种经历不是亲身经历，但确实好像活了很久很久似的。

　　这就是特别之处吗？

　　陈羲想到了那个白衣男子对他的评价……你的一切都不是按照某种规律发展的。

　　陈羲有着地球人的知识，对过去的考证和对未来的探索。他带着这些知识穿越到了天府大陆，开始了另外一种人生。人类的发展模式，不外乎两种，科技和修行，陈羲全都经历过了。或许白衣男子说的特殊，指的就是这个吧。

　　陈羲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自己的实力不是靠真正的修行得到提升的，而是自己一点点的开掘自身的潜力。如果按照之前自己的想法那样解释的话，自己并不是只活了二十几岁，而是活了几亿年。几亿年的沉淀，还需要什么修行？只要不断的觉醒就足够了。

　　所以……陈羲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我到底是什么？

　　他问白衣男子的时候，问的是我是谁。这三个字，最起码确定自己是个人。但自己的成长和增强真的只是几亿年沉淀的觉醒，那么自己真的是一个纯粹的人吗？

　　陈羲忽然觉得有些恐怖，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块经历了无穷岁月的化石。

　　几个人回到神域的时候，虫族依然没有发现假神世界。烛离死了，虫王水熊应该还不知道，不然他的怒火能把整个神域夷为平地。

　　陈羲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些离谱，按照陈羲的计算，他们从离开到归来，不超过一个月。然而回到神域的时候，藤儿告诉他，他们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年。

　　在陌穹之中，莫名其妙的时间差。

　　时间差。

　　陈羲敏锐的抓住了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三个字。

　　“所有事你们商议着办，我要闭关。”

　　丢下这句话之后，陈羲就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他在这个房间里开创出一个空间，一个很特别的空间。他将自己置身于这个空间之中，然后开始复制脑海里的东西。但是创造，对于陈羲来说并不是最擅长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记忆，把所有看到的东西一丝不差的复制出来，然而这种复制缺少灵性。

　　所以闭关三天之后，陈羲把人女请到了自己创造的这个空间之中。

　　人女看到陈羲创造的空间忍不住眼神一亮：“你在……复制一个陌穹？”

　　陈羲点了点头：“我离开神域之后去了虫族的基地，一路上看到的都在这里，这是一个缩小了的陌穹，但绝对不是全部而只是一条线，因为我只是复制了我看到的东西。可以称之为一个缩小的模型，而且还不全面。时间上的差异，才是力量的关键。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我要找到这种时间差存在的理由。”

　　人女忽然明白了：“你是想……得到时间的力量。”

　　陈羲道：“现在我所有的力量，都是空间力量。不仅仅是创造空间的力量，任何物质，星球，人，水分，土壤，花草树木，都是空间之中存在的，包括天地元气，陌穹原力，都属于空间力量。空间力量可以改变时间，时间也可以改变空间力量。之前我所追求的一切其实都太肤浅了，我追求的庞杂但依然局限。”

　　人女恍然大悟：“时间力量和空间力量融合，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陈羲深吸一口气：“希望在虫王水熊找到咱们之前，我能有所感悟。”

　　人女也深吸一口气：“力量上的追求，我不如你。但创造上的感悟，你不如我……我来帮你。”

第973章 来的好快

　　陈羲在房间里足足闭关了十几天，每个人都很担心他，毕竟他身上还有伤。可是谁也不敢去打扰他，都每个人也都知道这次闭关对于陈羲来说至关重要。

　　陈羲此时安安静静的盘膝坐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中，他面前的这片陌穹，就是他所有记忆之中的陌穹。但并不局限于此，因为还有人女帮他拓展出来的空间。陈羲知道虽然此时创造出来的星空和真正的陌穹无法相比，但对于自己来说差不多也够用了。

　　人女坐在陈羲对面，看着那星空说道：“相对于时间来说，其实空间力量反而算不得难以理解了。空间无非是拓展和发现，在某一物或者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拓展出来一片新的地方，就是空间力量的基本使用。到了半神级别，其实都可以完美的开创空间。”

　　“只不过神域对半神的禁锢太大，半神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所以半神无法发挥出来自己真正的实力。以至于绝大部分半神，可能到死都没有尝试开创空间。”

　　她看着陈羲说道：“但你之前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你说空间力量，不只是开拓而已，还有发现。空间之中存在的任何力量，只要是实质化的东西都蕴含力量，这些力量又都属于空间力量。所以，有人能够在一颗砂砾上开创出空间，那本就是借助了砂砾存在的力量，虽然微弱，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但时间力量就不一样了，难以琢磨。”

　　陈羲点了点头：“其实以我现在的修为境界，对于感悟时间的力量来说还是太浅薄了。有人曾经说过，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各种力量的发现就会自动冒出来。比如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能掌握空间里，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具备神的躯体。”

　　“可时间是没有办法继续发现的，时间就是那样，好像亘古不变，也没有什么更深的奥秘藏在其中。一分就是一分，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一天就是一天。时间是或许只是一个数字，一个方便人们进行安排自己生活的数字。”

　　人女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时间虽然没有太深奥的东西，但时间确实存在啊。”

　　陈羲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时间确实存在。”

　　人女沉默了一会儿，用了四个字来回答：“春夏秋冬。”

　　陈羲道：“四季的变迁，如果抛开固有的我们认为的和时间的关系，那么只是一种物体和环境上的转变。我们不去考虑时间，不把春夏秋冬当做时间上的推移，那么它是什么？”

　　人女微微一怔：“是的，你说的没错，不去计较时间，春夏秋冬的变化只是一种环境的改变而已。”

　　“而且春夏秋冬是周而复始的。”

　　陈羲道：“很显然的规律变化，但时间没有规律变化。”

　　人女道：“时间当然有规律，一分，一个时辰的过去，难道不是整齐的不容改变的规律？”

　　“当然不是规律，因为这些时间计算的单位，都是人类赋予的。如果我们不考虑一分钟是多久，一个时辰是多久，那么时间是什么样子的？”

　　人女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明白了陈羲的意思：“是一条线，一条没有波动的线，或许有，但极为细微，基本上察觉不到。”

　　陈羲点了点头：“没错，你认为的一分钟是一分钟，那是因为人将这条线上给划出一个一个的小段了。”

　　陈羲伸手在面前一抹，他面前出现了一片平整的沙子。陈羲的手指在沙子上画了一条直线，然后对人女说道：“这就是时间，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一直这么平，也不会有大的波动。你所说的一分钟或者一个时辰，只不过是人类为了方便管理时间，而划分出来的一个一个的段落而已。”

　　陈羲的手指在直线上点出来一个一个的点，把完整的直线变成了无数个线段组成的直线：“但时间会因为我们的意志而改变吗？时间真的存在一分钟是多久一个时辰是多久吗？显然不是，对于时间自身来说，时间是恒定不动的，它就是那么平平直直，没有段落。”

　　人女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所以时间没有办法被掌握？”

　　她看着陈羲问：“就算是徐绩那样的强者，六足虫王那样的强者，依然无法改变时间。这足以说明，你刚才的推测是对的。他们两个的修为实力都比你强大，境界比你高。如果说你现在是真神巅峰的实力，那么徐绩和六足虫王都已经到了创世神的高度。”

　　陈羲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的修为境界都要比我高不少。如果按照现在的实力，我和六足虫王直接决战的话，连一分胜算都没有。虽然我在努力的拉近这个距离，但到了真神巅峰以上，那么就是这样一个小线段的实力差距，依然是巨大的鸿沟。”

　　“但是，我刚才的推测不是想证明是时间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只是想说，我们把时间想象的太复杂了。”

　　人女知道陈羲已经有了感悟，所以直接问道：“那你认为怎么才能改变时间。”

　　“空间。”

　　陈羲的回答简单直接：“只有空间能改变时间。”

　　他认真地说道：“刚才说到的时候，你说时间的力量按照等级划分的话应该比空间力量的等级要高，这一点我不否认，因为空间力量是可以真切接触到的，而时间的力量无法直接接触。但是唯一能改变时间力量这种最高阶段力量的力量，只有空间。”

　　他指了指面前沙子上画着的那条直线：“这是一条线，时间是笔直向前的，亘古不变。那么，怎么才能让时间看起来周而复始？”

　　人女的第一反应就是钟表。

　　时钟是在周而复始的转动着的，但不代表时间是周而复始的转动。还是那个解释，时钟的周而复始，只是人类为了方便管理时间而强行划分出来的段落而已。真正的时间当然不是一个圆，也不是只有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开始结束开始结束……时间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见人女找不到答案，陈羲随即再次伸手一抹。

　　面前的沙子变了，沙粒不断的移动着，从平面上来看应该是没动，但图案却变了。之前陈羲画的那条直线，此时首尾相连变成了一个圆。这个圆粗看起来完美无瑕，连一点波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