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面上，曾经蔚蓝色的天空，现在只有翻滚着如同黑色浆液一般的乌云。湛蓝如同水晶一般晶莹的海洋，因为大量坠落物和混沌海的奇异生物涌入而变得浑浊不堪。

　　唯一的例外只有那些被启动了的浮空大陆。那种奇异的半位面特性，即便在一百公里外，都能轻易看到那直达天际的荧荧光辉。在这个到处充满了混乱与恐惧的主位面里，这些浮空大陆犹如一个个遗世独立的伊甸园，成为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亮点，给予那些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求生的人们一丝暖意与希望。

　　淑妮在她明水之域的神国中，透过神视茫然地看着主位面上的一切。

　　她看到了曾经的黄金之城，那里已经完全塌陷，成为主位面上一个恐怖的虚无空洞。

　　她看到了黄金之城南方的阿罗树镇，曾经是她最喜欢举行青草节的地方。此刻的阿罗树镇已经因为旁边火山爆发，只剩下残桓断瓦和数不清焦黑的树干。

　　梵妮娅城，美丽的梵妮娅城也荒废了。曾几何时，她是何等的美丽，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熠熠生辉。现在几近荒无人烟，只有为数不多老得完全走不动的老人在城里等死。

　　大陆上，还有许许多多曾经留下她化身足迹的地方，哪怕已经被毁灭，她也能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消失了，毁灭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或许有的，只是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

　　淑妮痛苦地咬着自己的红唇，鲜红的唇在万年以来第一次泛出了苍白。

　　她的目光投向另一个地方。

　　虚空之中漂浮着许许多多的残骸，淑妮看到一头支离破碎的独角兽躯体的某个部分，它曾经是那么漂亮完美的生物。

　　这些以树木为主的残骸当中漂浮着许多精灵和美丽的动物的尸体。它们沾上了水，在虚空中冻结成冰。

　　几名穿着火红色铠甲的女性尸体闯入淑妮的视界，那熟悉的样式让淑妮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凤舞战姬的服装。那是由她的教会，甚至是她的化身亲自培训出来，作为爱与美善的象征转侍到各个权贵乃至神灵的座下的凤舞战姬！

　　在淑妮的设想中，这些美丽的女孩子不应该在这里横死。她们应该找到自己最爱，最想侍奉的人，相爱，然后生个孩子，直到年华老去，把爱与美丽传承给她的漂亮儿女们。

　　可现在，她们面目模糊，肢体残缺，悄无声息地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之中。或许再过一阵子，甚至连瞻仰她们遗容都做不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滴美丽的泪珠悄然在淑妮完美的脸蛋上滑落。

　　淑妮偏过头，她的神视望向明水之域外面那层红光闪闪的网络之上，一块块蜂巢似的六角形晶片散发着旭日般的光芒，它们悬浮明水之域的法则之线上，彼此结合，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列。

　　那是淑妮亲手打造的神域防御壁，用作抵挡不断变强、吹拂过整个多元宇宙的宇宙风。

　　但淑妮知道，抵挡不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股毁灭之风的威力每天都在剧增，而淑妮的信仰之力收入却在跳水似的减少。

　　末日，毁灭……人都要死了，谁还傻乎乎地一心信奉爱与美善？

　　短短几个月里，淑妮几乎流失掉所有的浅信徒。

　　浅信徒尽管信仰不坚定，但十来个浅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总能抵得上一个虔信徒。过百万浅信徒的流失，这对淑妮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淑妮身后不知何时聚拢了淑妮麾下所有的神侍和圣灵……

　　“上神！放弃我们吧！这样下去，你会陨落的。”

　　“对啊！放弃我们吧，我们能度过如此漫长的美好时光，已经够了。”

　　“快点放弃神国吧。雷文是个重信义的好神王，连坦帕斯都加盟了。”

　　“死亡阴影神系里又不是没有美丽的神祗，艾德莉·芬里雅和深海·赛悉拉他们应该能跟上神聊得来啊！何况神后莱拉和神妃的红骑士不是你的朋友么？”

　　淑妮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猛一挥手：“不！我答应过你们，给你们永恒的！我身为神祗，连这点承诺都做不到，我还有脸面么？什么艰难岁月我没经历过，前代死神米尔寇疯狂复活死者，洛山达的黎明之劫，希瑞克的疯狂谋杀。我的爱与美善教会不也一样挺过来了么！？”

　　淑妮大声争辩着，用一些连她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她的神侍们，她的圣灵们，眼角淌泪，一个接一个地跪下了。

　　“上神！求你别在欺骗自己了！”近百个声音齐声喊道。

　　淑妮浑身颤抖着，嘴巴蠕蠕着，偏生说不出半个字来。没错，她在欺骗自己，她在麻醉自己。

　　她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自己，世界毁灭已经是不容忽视的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她的情感不允许她放弃自己的神国，放弃里面那些美丽的神侍、圣灵、祈并者，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因为危险而放弃对爱与美丽的追求，为了安全而投入雷文的麾下，这岂不是说她万年来的信念与教义相违背？

　　“你们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对爱与美丽的追求，哪怕面对生命危险！”淑妮失态地嘶吼着。

　　“但作为爱与美丽终极象征的你也陨落的话，那世上还会有谁相信爱与美善的存在！？”地位最高的一个神侍反驳淑妮。

　　淑妮霎时间呆住了……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雷文之前一个反复的叮嘱“最好在1318年8月11日前做出决定！极限是8月16日，那一天，恶魔军团会正式入侵主位面，你还不肯放弃神域里的神国就麻烦大了。”

　　神域里，一个惊天动地的炸裂声让淑妮蓦然一惊。

　　“淑妮上神！救我－－”

　　向着神力之音传来的方向，淑妮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作为明水之域的房客，好歹也算是朋友的贵族女神希恩沃丝，她的神国崩塌了。

　　破灭之年的到来，对淑妮的信仰基础影响非常大，但说到毁灭性打击，谁都比不上希恩沃丝。

　　无数各大位面的怪物入侵，让各个帝国、王国、公国，统统崩坏。因为民众发现，大难临头之际、在恐怖的怪物狂潮面前，帝国和王国的军队纷纷被击溃。

　　唯有那些强大的冒险者和法师们能稍微抵抗一下那些无尽的怪兽。然而，真正能拯救他们的不是什么皇帝，不是什么贵族，而是一直位于世界巅峰的神祗们。

　　贵族这个名词被世人抛弃了。曾经仅次于神灵的高贵，变成了百无一用的废物。

　　没有了贵族，自然也无须什么贵族之女神。

　　希恩沃丝的神力缺口是最大的。她的神国被席卷多元宇宙的毁灭狂风整个卷出了明水之域。本来已经神力吃紧的淑妮甚至来不及伸出援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恩沃丝的神国在虚空中不停无规律地打转、崩解、消散……

　　一抹金色的流光从希恩沃丝的神国里飞出，淑妮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最后的关头，希恩沃丝选择了放弃神国，化身圣者坠入主位面当中。

　　很显然，除了随身的物品，她不可能带走什么宝物。同样，那些追随了她千百年岁月的圣灵也注定会随着神国的崩灭而消散。

　　“上神！不能再犹豫了啊！”神侍圣灵们齐声嚎啕大哭！跟淑妮关系最亲密的两个神侍甚至冲上来，用力抱着淑妮的脚掌，疯狂地亲吻着淑妮的鞋尖。

　　仿佛是应对她们的哀求。

　　神域里第二个牺牲者出现了－－复仇之神霍尔。

　　这位曾经跟希瑞克同样住在毁灭与绝望之荒原的微弱神力神祗更加势单力薄，只是他的复仇神职在末世里更加大行其道，反而撑得比希恩沃丝更久。

　　可惜，命运是相同的。

　　他的本体也化作一抹流光，飞快地没入奥创大陆主位面当中。

　　“淑妮姐姐……我也快撑不住了啊！”一道神念过来，神念的主人是欢乐女神黎儿拉。这位同样居住于明水之域的弱等神力女神，并不隶属于淑妮。如果说非要是什么关系，那更像是志同道合的亲密盟友。

　　黎儿拉同样不好过。

　　本来就是在文明开化的地区，黎儿拉的喜乐使者都广受赞助与支持，甚至是该地区中最受欢迎的牧师；但在叫黑暗凶险或未开化的地区，黎儿拉的信仰便饱受打击抑制。

　　现在时正末世，谁还有那么多功夫举办疯狂的取乐宴会？

　　除了那些疯狂到准备在自己的城堡里熬到最后一刻然后等死的贵族，再也没有一个尚有理智的人愿意把时间花到有今天没明天的绝望享乐上。

　　乐不起来，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人信奉黎儿拉。

　　淑妮脸色死白，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今天，这一刻，她要做出一个决定了！

第656章 淑妮的“牺牲”

　　8月11日，25号浮空大陆境内，云菲尔德城。

　　亲眼见到末日前兆的人们如同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在日夜不停地运作着。

　　“大家加油！还有不到5天恶魔军团就要来临了！如果不想前线的战士们崩溃，大家就要更努力地工作！”

　　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地做着自己的事。

　　15岁以上，60岁以下的成年男子，全部都在受军事训练。

　　之前已经被编入战斗队列的，则跟做成恶魔和魔鬼外形的机关兽进行演习。死亡阴影教会的祭司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讲解各种恶魔和魔鬼的特性、以及应对方式。

　　甚至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们都被组织起来，用短木剑进行训练。等经历了破灭之年，在远航之年后期，这些孩子也就成长起来了。这或许很残忍，但末世求生，必须用尽每一份力量。

　　妇女们帮忙打磨那些用机关熔炉冲压出来的板甲和武器，老人们则帮忙处理作为内甲的皮甲等东西。

　　每个人都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雷文在神殿中听着菲丽关于战备的报告，若有所思。

　　“雷文，物质上我们的准备很充分了。敌人若是连四圣门都无法打破，我们的战备有意义？”

　　雷文摆摆手：“四圣门很强大，但不是无敌的，开启四圣门同样需要能量。敌人以凡人军队消耗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只能用凡人军队顶上。否则先出大牌，最后完蛋的一定是我们。”

　　“嗯，那个……”

　　雷文发现菲丽欲言又止。

　　“怎么？”

　　犹豫了一下，菲丽还是说出来了：“见证了幻影骑士城和云菲尔德城崛起的那些民众还好。但新加入的民众普遍士气低落，因为不少人的家人因为信仰度不够，被拦在了边境线外。”

　　雷文皱眉了。

　　这是身为玩家和穿越者的通病了。特别是封神之后，更无暇估计这些小事。雷文只看到了信仰不坚定的家伙容易在远航之年造反，却忽视了每个信徒都有家人、朋友、爱人……

　　雷文不能就这样改变政策把人放进来，朝令夕改什么的，最容易削弱身为至高领导者的他的威信。

　　死亡阴影什么的，本来就怪吓人的。世上至善和至恶之人毕竟都是少数，更多的是庸碌的普通人。雷文尽管可以赐予这些信奉他的普通人生命、希望、利益，却无法给予他们太多的心灵安慰。

　　雷文知道，在民众中同样广泛流传着对于他的疑虑。比如会不会犯了什么错就直接给制成僵尸之类的。

　　这也是邪恶阵营的弊端了，难怪邪恶神祗往往喜欢用恐惧去统治信徒。没有很好的增加士气的信仰方式，那就只能以恐怖来高压统治。

　　雷文忽然苦笑，自己明明走的是不死族的无限暴兵路线，却因为拥有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灵魂，总是以人类利益至上。

　　这就使得他的教义是所有神祗当中最模糊的。

　　忽然有点怀念淑妮了，如果淑妮在，民众恐怕就不会这么恐慌和忧虑了吧。

　　“那个，让我想想吧。”

　　菲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在菲丽眼里雷文已经做得够好了，相比起再没大势力随便窥觑的他们，再除去四大元素神祗，基本上每一个浮空大陆的主人都受到了试探性的攻击。很明显，只要有任何一家露出虚弱，就会被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势力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死亡阴影神系的地位已经超然了。

　　雷文叹了一口气，在恶魔军团入侵前，还剩下最重要一件事……

　　雷文一个神念过去，下一瞬，整个神系所有从神都来了。

　　“要救淑妮了吗？”莱拉是最紧张的。

　　同样紧张的还有红骑士，她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