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名九重强者的攻下,隐匿者毫无反抗之力,眨眼就被撕裂成飘絮碎片。
三邪僧脸上不见喜色,也不见忧虑,只各自嘴角含着一抹冷笑。
就在此时,另一端的空间再度扭曲,一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双剑,动如疾电,快如迅雷,激荡的剑气洞穿虚空,倏忽而至。
“正等着你呢!”
恶藏僧衣袂向后一荡,打出一股比先前更雄厚的恶业真气。
“自作聪明!”
血痂僧掐诀起咒,秽神珠微微震荡,于是乾坤挪移,闪现在他的背后逆向冲出。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能骗到谁!”
剥皮僧反手一抓,五道抽髓魔指指气如天网交织,合拢包围,向内收缩。
“聪明反被聪明误。”
慕长生并没有动手,却也是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不露惊讶之色。
阴阳剑气抵挡不住三邪僧的合击,锵然破碎,偷袭的夜神闷哼一声,溅血而退。
虽然一切如预料中的那般顺序,但对手展现出的实力低于认知中的水准,三邪僧惊觉不妙,头顶上方的云霓再起变化,三道人影从中杀出。
“自作聪明的人是谁!”
姚牡丹怒斥着奋勇前冲,长鞭幻化出毒龙,墨色毒雾四溢,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三人吞进去。
牟修楼陀紧随其后,并不多言,拇指与中指相扣,单掌向下击去,劲如山岳盖落,又有梵唱回荡,驱荡魔氛,正是佛门绝学“天人大悲掌”。
跟随在两人身后的又是一名黑衣蒙面的夜神,他的身上剑气蓄而不发,正在磅礴积累之中,任谁一看,就知道这位是在等前两人创造出破绽后,再爆发决定胜负雷霆一击。
此时再看去,适才偷袭的“夜神”身影变得模糊,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身上剑意快速消退。
这下,三邪僧如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方分明是将相同的声东击西之计连用两次,先让他们误以为看破,实则第二回仍是诱饵,其意只在于松懈他们的戒心。
慕长生脑中快速思考:“计策其实算不得高明,但幻象伪装的本领着实叫人叹服,无论是剑气还是剑意都没有半点虚假,凝而不散,刺肌寒肤,哪怕是顶尖的剑客也不过如此——若非达到这般以假乱真的程度,我等也不会上当。”
众人中,血痂僧和剥皮僧皆被骗过,返身回援不及,慕长生倒是有所提防,但他的修为跟不上意识的反应,加上偷袭者的实力高过他一层,速度更快,此刻却是有心无力。
唯一能做出抵挡的,只剩下恶藏僧一人,但他的两番出手,尚未来得及回气,此时能发挥的实力不足五成。
“末劫等活造狱法!”
恶藏僧身上的业障堕佛真气沛然而发,幻化出等活地狱之景。
檀林火从四方焚烧而起,层层递进,气温骤升,炎雾蒸腾,业力凝聚成有罪众生的鬼魂,互相残害,又被冥间狱卒砍杀刺割,死后又再度复生,于刹那间万生万死。
此神通是以八热地狱中的等活地狱为冥想根底所创,蚀人肉身,污人元神,消人道行,中招者无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本来还有太阳火和末劫火,但恶藏僧仓促所发,却是未能将此神通催发到极致,饶是如此,已是逼得姚牡丹难以前进,幻化出的毒龙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身体沾上朵朵火苗,被炙烤得皮开肉绽,明明是法力所凝聚,却依然逃不出地狱刑罚之苦。
这便是造狱术的厉害之处,精气神三元皆受折磨,无一例外。
牟修楼陀佛法精湛,一眼窥出奥妙:“竟是根本地狱造化神通!可惜,仍差三分火候!”
她非是口出狂言,只见天人大悲掌中浮现“卍”字金印,向下坠落等活炼狱的幻象之中,霎时檀林火为之熄灭,如釜底抽薪,种种恶景消失不见,地狱之景虽然依旧存在,却是外强中干,空有皮囊。
天人大悲掌轰然落下,地狱景致消失不见,眼看就要拍向三僧邪的头顶,就见恶藏僧露出一抹凶邪的笑容,左手抬掌托起,掌心处一座宝塔由小及大,向天顶去,正是轮回转业塔。
此宝不比三昧无定轮和因果断灭石,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宝,短时间内恶藏僧难以炼化,此刻只是利用宝物本身构造之能,没有催动内在神通,令其威能发挥不到十之一二,尽管如此,当塔尖一旋,轮回转动,天人大悲掌和毒龙幻象轻易破去。
“计策再妙,也需人力执行,你们失败了!”
经过短暂的缓冲,血痂僧和剥皮僧皆回过气来,同时将真气注入轮回转业塔中,塔身中轴咕噜噜转动,沟通幽冥,迸发出汹涌业力,尽化作六道轮回之力,引得天地变色,虚空震荡。
牟修楼陀和姚牡丹抵挡不住,被顺势震开,即便还有夜神尚未出手,但诸僧皆已认定,凭他一己之力,决计挡不住轮回转业塔的神威,若生冲突必败无疑。
但姚牡丹面上不显气馁,反露冷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还给你们!”
轮回转业塔携带着撼界之力,撞向蓄气中来不及闪躲的夜神,只听啵的一声,夜神的身影如水泡破碎开,消散不见。
同一时刻,第二回的偷袭者,被众人断定是声东击西的虚假幻象的夜神,猛然勃发出惊天的剑意,原本消散降落的气势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烈反冲回击。
“糟!”
三邪僧顿觉不妙,但适才他们认定牟修楼陀等三人皆是真身,已将力量尽数灌注在轮回转业塔上,此时旧力刚尽,新力未生,转折间难以搬运气力,只能全力激发护体罡气,抵挡冲击,以求撑过这一次突袭。
却见夜神的双剑一扬,化作火凰水龙,赤炎灼灼,黑水涛涛,又兼运转涅槃剑道,将所受伤势转化作威能加成,霎时恢弘剑气破空贯出,如天神挥戈,撕天裂地,目标直指——慕长生!
“竟然是我——”
慕长生也未曾料到,对方不去重创威胁性最大的三邪僧,反而将目标放在实力最弱的自己身上。
尚未及身,凌厉的剑意就已隔空刺痛神魂,危机间,慕长生的思维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电光火石中百念转过,却是让他把握到当前之局的用意。
“原是如此,真是好计策,长生自叹弗如,下次再碰面,定要与阁下好生较量一番……”
说话时,慕长生以真气激发早已藏在袖口中的一道乾坤挪移符,瞬间虚空撕裂,仿佛出现一张大嘴,张口就将他吞下。
夜神的双剑失了目标,但他似乎早料到会有这番变化,在剑气落空的刹那,顺势转向,此间中毫无滞碍,划过一道圆弧,凰龙剑气尽数杀向剥皮僧。
“可恶啊,为何倒霉的偏偏是我!”
剥皮僧无奈,此时他才恢复了三成新力,仅能打出一道抽髓魔指气,而面临汹涌狂暴的剑气,这道指气如同泥牛入海,轻松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毫无阻碍之效。
剑气冲刷在护体罡气上,微微一顿,被滞住少许,但剥皮僧的护体罡气以阴玄天罡炼制而成,本是寻常之物,并无奇特之处——这也是夜神选择他为攻击对象的原因——故而在片息滞碍后,就被暴徒般的剑气彻底冲开。
一龙一凰衔咬住剥皮僧,血水飞溅,水火剑气趁机钻入伤口,进入经脉中大肆破坏,剥皮僧痛苦难忍,想要召唤五逆魔手抵挡,忽感全身骨髓产生抽搐般的剧痛,宛如被放入榨汁机中,一滴一滴强行榨取出来,这股超出想象的剧痛令他无法集中精神。
“抽髓魔指!还有恶业真气!怎么会啊啊啊——”
自家招式自家清楚,剥皮僧立即意识加诸在身上的是何方招式,他平日里喜好用歹毒的手段折磨人,今朝却尝到了相同的滋味,终于体会到自家绝学是何等的残忍,怪不得以往的那些个对手都挨不住折磨,纷纷求饶。
涅槃剑道,返回招式。
夜神不惜平白受三邪僧的一击为代价,可不仅仅为了骗过他们四人,更是为了尽可能的增强这一剑的威能,以彼之矛,还诸彼身,达到重创之效。
若是持续下去,剥皮僧说不定真会陨落双剑之下,但恶藏僧和血痂僧显然不会袖手旁观,看他被人击杀。
待两人回过气来,恶藏僧出手拦住牟修楼陀和姚牡丹,而血痂僧则祭出秽神珠,震散凰龙剑气,逼退夜神。
“呜!”
摆脱纠缠的剥皮僧身形摇晃,外表看去只有两处伤口,似乎并不严重,但他体内经脉中却充斥着水火剑气,到处横冲乱撞,损坏根基。
他抬手凝聚地煞之气,一掌拍向胸口,霎时数百道剑气从他体内逼出,穿透皮膜,带起一蓬蓬血雾,留下一具到处是血窟窿的伤躯,仿佛变成了漏洞的筛子。
成功得手的夜神急速后退,回到牟修楼陀与姚牡丹的身旁,适才他是强忍着伤势爆发绝招,同样受创不轻。
牟修楼陀用掌心抵住夜神后背,口诵观音水净咒,令佛气化作甘露,涌入经脉中,化消残留的恶业真气和抽髓指气。
至于血痂僧以秽神珠打入的秽毒,早被万屠元功吞噬干净。
激战时刻容不得太多时间来疗伤,夜神缓过一口气来,便阻止了疗伤,再看向对面的三僧,道:“这下,彼此的人数就公平了。”
第0475章 夺宝
本该是二对五的绝对劣势的局面,生生被罗丰扳成三对三,虽然就总体实力而言,罗丰一方仍稍占下风,不如三邪僧,但相比最初的状况,胜算已是大增。
他以“虚中藏实,实中藏虚”之计,引诱三邪僧与慕长生上当,误认为是“声东击西”之计。
第二回注定失败的袭杀,乃是他真身上阵,若非如此,以三邪僧的修为和目光,又岂会上当?
意料之中,三邪僧受到惯性思维的欺骗,在见到第三回偷袭时,便下意识的认为前一回偷袭是假,后一回是真,没有坚信原先的判断,导致真正中计。
当然,罗丰为了令敌人上当,不惜以负伤为代价,承受了三人的攻势,并同时运转“伏熊”之法,收敛气息和剑意,如冬眠的野兽,并以黑暗大道模糊身影,创造出类似幻想的效果。
幸运的是,他的苦肉计得到了回报,不仅成功骗过了三邪僧和向来机警的慕长生,更催发涅槃剑道之威,将伤势转化成剑威,顺带返还对手的杀招。
最后的雷霆一击,罗丰没有着急除去三邪僧最大的威胁,反而将首要目标定为慕长生,是因为他知道,慕长生必定会选择逃跑,决不硬接。
夜摩天中共有五位天王,分别守着五件佛宝,其中落到罗丰口袋里的就有两卷《贤劫千佛经》、因果断灭石和三昧无定轮。
灵瞳族的诅咒源自血脉,因果断灭石对此无能为力,假如当初始作俑者下诅咒之时,有人手持因果断灭石扯裂彼此因果,倒是能避开诅咒,如今诅咒已经种下,因果断灭石便失去效果,故而此物绝非慕长生所渴求的佛宝。
剩下的《贤劫千佛经》和三昧无定轮更不必说,与慕长生毫无瓜葛,故而他此行所要追求的目标,必定在另外两件佛宝身上,而此前他们已经击杀了两名夜摩天王。
罗丰笃定,慕长生已经入手了所需之物,达成夜摩天之行的目的,而他之所以没有回去,无非是想完成与三邪僧的合作,不欲当场毁约,与三僧结下仇怨,但这份心思碰上致命危险的时候,注定会荡然无存。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慕长生作为一族之长,没有给三邪僧卖命的理由,彼此不过是基于利益的关系,进而互相利用,打打太平拳没有关系,但为他们拼命还是算了。
而且,以天穹商会的财大气粗,慕长生身上肯定早已准备了脱逃用的法宝,罗丰相信,只要能将其逼入不得不搏命的险境,他绝对会优先选择抽身而退,而不是替他人卖命。
从一开始,袭向慕长生的凰龙剑气就是虚招,真正的目标乃是剥皮僧,罗丰早已谋定好计划,因此过程中剑气的转化才能毫无滞碍,不给敌人留下喘息的机会。
此计最妙之处在于,纵然慕长生窥破了真相,也不得不就范,这是伪装成阴谋的阳谋,夜神的剑气虽然最终目标指定了剥皮僧,但他若不避开,同样会撞上,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为别人拼命这种事,他可不会去做。
故而,最终的结果在夜神的出剑的刹那,便已注定。
慕长生避战脱逃,姚牡丹又背叛阵营,战局形成了三对三的局面,一时间陷入僵持。
最强的恶藏僧由牟修楼陀负责,而被凰龙剑气重创的剥皮僧,则由修为最弱的姚牡丹纠缠住,负伤罗丰则亲自提剑战血痂僧。
三处对决皆不占优势,但这已是最好的分配战术,毕竟群战不比擂台对决,使不得田忌赛马之法,否则上等马战胜下等马后,继续加入战局,就能彻底改变局势。
逼走慕长生的好处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他的修为虽然最弱,但具备莫名神通的瞳术,若是抽冷子来一下,很可能会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恶藏僧面色冷峻的盯着牟修楼陀,对方虽是女流,但身上蕴藏的磅礴佛力,论气势还在那名禅渡宗的俗家弟子之上,却令他不敢小觑,于是运足魔功,伸出手指一点,灼火翻沸,即刻有大团橘火黑雾爆起,间中夹杂着点点耀眼火花,似散星飞灰般,飞飏飘散。
这团火雾黑红相交,缠绕搅动,似一根烟柱般,直往上冲,越攀越高,须臾到了百丈之上,似要射穿云头,此时再听得一声爆响,这烟柱炸散开来,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就有一片黑红色的浓云笼在天中,足足出去了有数里方圆,将血月之光俱都遮蔽。
此时恶恶藏僧祭出一张描绘着地狱景象的残忍画卷,强化神通之威,霎时宛如炼狱降临人间,黑色的灼焰覆天烧铁为地,苍穹中落下无数炽浆火雹,地面处处腾起猛火,其中无数狱卒以恐怖刑具追逐砍杀,以各种残忍方式施以伤害。
牟修楼陀禅功深沉,不为幻境所动,双手合十,身上佛光璀璨,以慈悲之意化解地狱众生之苦。
她以醍醐法音喝道:“诸法空相,过往留迹如同梦幻泡影,施主何不放下屠刀,回首尽处,便能踏上彼岸。”
恶藏僧冷笑:“上师莫非认为,满手血腥的我仍有机会回头吧?”
他手中法诀不停变换,只听响声不绝,似是炉膛炸开,轰轰大作,火屑乱飘,炽烈炎气四溢,快速侵占空间,映得这一方天地通红如烧炭一般,若照这般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炼狱黑火就能把数里之内尽数变成浊火阴霾笼绝之地。
“佛魔一线,为证道之两面,如同阐提真义,亦是经由相对应的关系,突显正法的存在,所谓前愆,不过执着,心念瞬息而变,仍是菩提圆满。”
牟修楼陀的脑后,金光闪烁之中,一圈圈玄妙的经文梵唱冒出,宛如钟暮鼓,发人深省,随即化作一尊踏金龙、踩白象的大威天龙菩萨。
佛教传说中的须弥山,丈量虚空,无穷无尽,盖压十方世界,大威天龙菩萨却能撼动,可见力量之强横。
只见这尊菩萨一手撑天,一手压地,上下一开,顿时地狱幻境为之撕裂,万鬼退避,若非有悬挂在天空中的阿鼻画卷在维持,只怕炼狱幻境早已破碎。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听着虽是慈悲,却是真正的伪善,对那些丧生在我手中的无辜亡魂而言,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就因为我放下屠刀,皈依三宝,过往罪业便能既往不咎,那这些人难道都白死了?我正是看透了佛法的虚伪,才决定踏上相反的道路,走出一条与佛相逆,却又殊途同归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