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银色月光洒落在无垠的旷野上,万物沉眠,唯有稀稀落落的几声蛙鸣,大煞风景的破坏幽静氛围。
一道曼妙娇姿从空中缓缓降下,落地无声,飘忽若神,罗袜生尘。
女子身着一袭雪白狐裘,雪白的狐尾环绕着她粉嫩的脖颈,紧裹的狐裘轻薄柔软,她前额乌黑的秀发经过精心的修饰,盘成一个云纹凤髻,两缕鬓发平贴额鬓翩然垂落到雪白的狐裘之上,发黑衣白,更显得分外精神,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子的眉心处有一道红色梭印,宛若一片血晶。
但与宛若明辉皎月般外表相反的,是她的双目,那是一双充满晦暗死气,空虚寂寥,看不见任何希望,如同行尸走肉的双眼,凡是倒映在她瞳孔中的景物,皆是灰色的,若是对上视线,仿佛能将人的魂魄摄走。
彩色与黑白,希望与绝望,光明与阴暗,都在她的身上彰显出来,形成一具矛盾的集合体。
“阁下以信约人,既已先至,为何又要藏头缩尾,不敢见人?”女子望着身体左侧不见人影的草地,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此处离归墟教不过百里距离,倏忽可至,实是心中惶恐,不敢大意,有得罪之处,还望蔺姑娘多多包涵。”
虚空扭曲,就像是空间表面的一层皮被撕了下来,蒙着脸的端木正从中踏出,故意用不同于正常的声线说话,心中的警惕更是提升到最高,对方居然能一眼看穿乌玉松烟的遮掩之效。
“藏身之后是蒙面吗?这般做法,很难叫人相信你的诚意。”蔺如恤用平淡的语气诘问道。
“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很可能会莫名其妙死在别人手中。”端木正故意将自己形容得好像做密探做了许多年,“反正这些并不重要不是吗?”
“满口谎言,”蔺如恤断言了一句,仿佛对端木正失去了兴趣,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但你说的没错,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上所写的内容是否为真?那么,关于堕佛血玉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对方身上没有丝毫杀气,但端木正却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危机感正在迫近,就像是黑暗中有一只隐形的巨兽,正张开大嘴要将他吞食。
端木正开口道:“堕佛血玉的确是在信中所写之人,六道宗弟子罗丰身上,他在数年前外出历练时,曾在乱州和一位名叫血痂僧的修士发生冲突,最终将对方击杀,并从其遗物中搜得了两块堕佛血玉。”
“真话,继续。”蔺如恤淡淡的催促道。
端木正顿了一顿,又道:“究竟是真是假,阁下只需去六道宗打听便是,许多消息早已人尽皆知,不难查证,此时我等人道盟正和这位叫罗丰的弟子斗得如火如荼,欲竭尽一切手段将其杀死,故而在打探得堕佛血玉的消息后,便派鄙人来邀请阁下,达成暂时性的联盟,共同对付此人,各取所需。”
“前半句是真话,后半句是谎言。”
夜空中大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使得旷野大地回归黑暗,蔺如恤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端木正,冷不防道:“其实,你并非站在人道盟的那边,而是归属这位名叫罗丰的弟子的阵营吧?”
黑暗遮掩下的一句话,却令端木正如置冰窖,仿佛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难道能看见人的记忆?是天赋异能还是功法神通?和她看月亮的动作有关吗?
不对!她要是能看见记忆,根本不需要问我话,在见到我的时候,就能得到所有的答案,除非她有意要戏弄我。
从她的回答来看,她的怪异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能看穿人当下思考的念头,二是利用观测细节等我不知道的方法,从人的言语中判断真假,三是系于因果的占算之法,当我开口后,以我的话为媒介,从而占算得到真相。
心思百转,端木正急中生智,想出一个有五成把握的试探之法,他自知惊讶的情绪难以逃脱对方的观察,干脆将计就计,努力伪装出一丝喜意,掩藏在惊讶之下。
“你猜错了,我是人道盟的成员。”
端木正的确是人道盟的成员,至少现在是,不过身份和立场是两回事,“身在曹营心在汉”也算不得稀奇,他利用语言上的巧妙,说出了真实的谎言。
“你在掩饰着什么,可以断定的,是你绝非心向人道盟,但相对的,这位名为罗丰的弟子没道理在此关键时机为自己平添强敌,就要想要暗算我,取得我手中的堕佛血玉,将来也有的是机会……看来,第三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坐山观虎斗,你既非人道盟的一方,也非罗丰的一方,只是想激化两人的斗争,坐收渔翁之利。”
蔺如恤集合手头的情报,推论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这并非她的不智,而是按照正常的逻辑,一个九重境弟子总是要极力避免同时对付多数的同阶修士,面对九重巅峰的敌人更是慎之又慎,没有足够的胜算绝不轻易动武,否则会将自己陷入绝境。
听到答案,端木正心中松了一口气,并大致上确定对方怪异的读心手段到底是什么,但他努力将自身心境维持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尽量不让人察觉到心思的变化。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息的真伪,若能得到罗丰手中的堕佛血玉,其他又有什么紧要呢?罗丰是否持有堕佛血玉,我想阁下应该有特殊的方法进行确认,而他与人道盟之间是否真有一战,不出半个月,就能知晓答案,这些地方都是做不得假的,如何抉择,端看阁下的心意,谁也不能逼迫。”
蔺如恤质疑道:“我只要确认罗丰手中是否有血玉即可,至于他跟人道盟之间的战斗,我一外人为何非要插手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夺回血玉,感谢阁下的消息,再会。”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吃干抹净走人,半点没有付钱的想法。
端木正赶紧道:“倘若是别人,你或许还有‘以后的机会’,但对方是罗丰,错过这一次,你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要你稍稍花精力调查一下关于此人的过往,便会明白,在下没有信口雌黄。此次有人道盟为主力正面牵制,数名九重境高手围攻他一人,实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一次,将来你就得想办法从一名天人修士手里抢夺血玉。”
蔺如恤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这就意味着,至少在此人心中,那个名叫罗丰的弟子是有可能在短期内晋级天人。
从一名天人手中抢夺东西,倒不是全然做不到,蔺如恤便有过斩杀天人的经验,但那次的对手只是一名以妖丹晋级的假丹天人,比不得渡道劫的元丹天人,更比不得三教六宗的精英弟子成就的天人,那几乎是两种不同层次的存在。
“我改变主意了,”蔺如恤转过头,盯着端木正道,“我要将你擒下,拷问出所有关于此人的情报,再做定夺。”
话音未落,端木正忽感庞大暗能袭身,四周的黑暗仿佛化作实质的物体,朝着他挤压过来,就好像这片天地再也容不得他的存在,要将他剔除。
“发在意先!”
对方动手得毫无征兆,竟然在杀意涌现前,就已经提前出手,哪怕端木正已经特意戒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无形的力量宛若山岳镇压,挤得他全身骨骼嘞嘞作响,几欲散架,来不及感受痛苦,他连忙祭出澄心方絮,似绷带般将整个人裹住,把力量抵御在外。
辰光闪烁,龙尾枣心以蛮横的姿态,强行突破无形压力,似流星般杀向蔺如恤。
第0586章 决战信
蔺如恤用毫无感情的双瞳望着汹汹而来的龙尾枣心,不闪不避,背后忽而喷涌出粗大的血泉,乍一看,还以为是地底岩浆爆发。
喷发出来的血水凝聚成形,变化成一头十丈高的巨人,宛若守护神站在蔺如恤的背后,面对飞袭而来的龙尾枣心,血色巨人挥动不符合体型的硕大拳头,正面迎击!
惊龙怒吼,血花飞溅,龙尾枣心带着无可抵御的气势粉碎掉血巨人的拳头,并一鼓作气将其庞大的躯体一并砸成血浆,径直杀向目标。
蔺如恤面色不改,她的姿势不曾有过变动,依旧是淡漠的望着,不喜不惊不忧不怒,就像是一座雕像,双瞳之中空虚无物,恍然不知危机已然降临。
就在龙尾枣心距离她头顶不到三丈距离,连身上的雪白狐裘也被激荡得毛发微扬时,原本被砸碎的血水每一滴好似有了意识般重新汇聚,这一次没有凝成某种物体的形状,挡在身前进行防御,而是直接扑向龙尾枣心,试图粘在上面。
假如是完美状态下的龙尾枣心,凭借那股陨石坠地的冲击性,配合自身的破法之效,任何物体都休想靠近它,被附着的罡气一擦就会彻底粉碎。
然而在和血巨人搏杀之后,龙尾枣心虽是轻取胜利,却也被磨去四成的力量,偏偏此刻端木正被莫名力量缠住,难以顾及其他,无法及时援送真气,于是面对蜂狂涌而来的血滴,竟是无力排开,被尽数粘上。
血水凝聚成团,当空悬浮,困住龙尾枣心,令其处在近乎溺死的状态下,再也没了一往无回的凶悍气势。
端木正的反击被阻拦,眼见蔺如恤就能腾出手来加强攻势,忽见虚空如琉璃破碎,一点寒芒贯杀而出,正是翘轩宝帚,神笔如剑锋,一毫抹去,千夫所指!
蔺如恤却好似早知道有这么一番偷袭,她不急不缓的抬起葱指,向前递出,霎时间,周遭的黑暗突然浓缩,尽数汇聚在她的指尖,带着如皇者般莫大的意志,分毫不差的对上了笔尖锋芒。
端木正的翘轩宝帚锋利不下于剑修的飞剑,破金穿铁,易如透纸,然而此刻笔指相交,锐利的剑芒尽是无法刺穿娇嫩的芊芊玉指,被其抵住,好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方寸难进。
就在这时,翘轩宝帚微微一晃,剑光分化,衍生出第二道同样锋利的剑芒,刺向蔺如恤的脖子。
眼见袭杀得逞,倏尔一滴鲜血从蔺如恤的指尖渗透出来,沾上与其紧密接触的翘轩宝帚,随即一条条细丝的青线,组成玄奥的符文密布在笔身上,向内渗透,散发着无比恶毒的咒怨,就像是附着了千万不甘死去的冤鬼,邪气凛然。
受到咒纹入侵,翘轩宝帚立即变得无比沉重,似乎被压了一座大山,强行戴上了封印灵力的镣铐,元气运转变得无比苦涩。
分化出去的那支翘轩宝帚遭受牵连,速度骤降,但若是继续袭杀下去,仍有机会在蔺如恤抵挡之前,先一步刺中她的脖子。
然而,翘轩宝帚选择了后退。
分化的剑光合并,重归单体,抵消掉一部分强加的咒怨之力,接着便急速后撤,途中往血水团中一捅,打破对龙尾枣心的禁锢,两件法宝一同逃跑。
蔺如恤见状,举手张开五指,掌心朝向被澄心方絮包裹住的端木正,就像是将人握在手中一样,狠狠一捏,被锁定的空间位置突然浮现一个黑洞,将其吞噬,随即收缩变小。
在黑洞收缩到最小的一点时,挤压的元气忽而迸发,化作惊天巨爆,迸发的劲力撕裂一切物体,就见漫天纸屑乱舞,在原地留下一个陨石巨坑。
蔺如恤的视线微微向下,看着爆炸后留下的残迹,略带遗憾道:“被他逃走了,远超出正常八重境的实力,没有任何凝练天罡地煞的痕迹,确认并非半步还虚,唔,他绝非是一名寻常的六道宗弟子。没了拷问的对象,看来,真得亲自走了一趟了。”
……
距离爆炸地点三十里外,天上的乌云中忽然坠落下一团浓浓的墨水,落在地上后,并没有溅散开,而是幻化成人形,接着黑墨如潮水褪去,现出了端木正的身影。
他的身形一晃,张嘴吐出一口淤血,用手一抹嘴角,喃喃道:“黑暗大道、血之大道、诅咒大道、混洞大道,光是明确展现出来的,就有四种大道真意,此女距离证道天人怕也不远了,还有那诡异的读心能力,引她入局真的没问题吗?这可是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罗丰到底怎么想的,给敌人增加一名强悍如斯的帮手,就算是栽赃罪名,也可以换其他实力更弱的,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是弄巧成拙的下场。”
他想了一阵,却是没能理出个头绪,盖因对付人道盟一事,基本是由罗丰一人筹划,原本他倒是精心设计了一场布局,但在见过罗丰的方案后,便弃而不用,他的方案过于刻板,在应变灵巧上略显不足,而于当下的布局中,他负责的仅有通讯联络,情报传递等细节任务。
“罢了,也许罗丰也不知道此女的实力,不管如何,先将交手的情报告知他,让他做好准备。”
唯今之计,也只有继续信任罗丰,端木正决意采取最稳妥的行动,转而催使遁术,梭空离开,消失在夜空中。
三日后,刑罚堂。
罗丰手中握着两封信,一封已经拆开,搁置在旁,另一封尚拿在手中。
通天古书问道:“怎么样?”
“简单来说,是决战的日子和场所都定下了,对方特意转借端木正之口相告。这里面的内容共有两种解释,一是对方识破了端木正的奸细身份,于是将计就计,特意布好了陷阱,并伪装成无所防备,容易一网打尽的模样,诱使我们入彀;
二是对方借此信告诉我,他们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了端木正的身份,但他们已经拿不出其他的手段,所以提出建议,大家都别玩小把戏了,真拖延时间到了与甘力潼决战之日,对谁都没有好处,倒不如划下地盘,彼此做过一场,成王败寇,没有怨言。
若是前者的话,倒是容易对付,自作聪明的下场,可说是十拿九稳,后者的话就稍微棘手一些,但也只是稍微,毕竟大势已成,他们被迫放弃了最大的优势,转而以高手单打独斗的方式决定胜负,本身就是落入我的节奏中。”
人道盟不愿意拖延时间,那样无异于让甘力潼送死,尤其以当下如过街老鼠的舆论风向,加上人心浮动的状态,再有一名天王陨落,必然会让中坚成员也跟着失去信心,至少会有半数脱离人道盟,这等重大的打击,五十年内都无法恢复,而且狼藉的声名更是会伴随一生,难以祛除。
罗丰同样不愿意拖延时间,他的目的是彻底铲除人道盟,而不是重创,消灭一个甘力潼是取芝麻丢西瓜的行为,等到人道盟背后的那些靠山出来了,再想对他们下手,难上加难。
双方的目标存在差异,反而能达成统一的行动,人道盟若是猜到罗丰的心思,说不定会下定决心,牺牲甘力潼,以求保住组织的延续。
“此次决战的经过,事后必然会被上层回溯时间调查,使用过的手段必定会暴露,所以尽可能不去动用戮仙阵和暗师鬼君的力量,隐藏底牌,考虑到人道盟不可能无所准备,戮阴剑怕是会暴露,但不引发先天杀戮大道的话,它仅仅是一件下品宝器,珍稀归珍稀,落在九重还虚境修士手中并不奇怪。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玩万夫莫敌的游戏,必须集合众人的力量,目前召集到的人手有方月仪、黄泉、司镜柊,加上我和端木正,总共五人,还差一个,素媚正在闭关凝练地煞之气,腾不出手来,却是失算了,还能找谁帮忙呢?
洪馗虽有交情在,但并不深厚,这种要冒生命危险的事情,怕是不会参与。方星熊修行上慢了他姐姐一步,半年前才突破七重境,差得太远,帮不上忙……实在不行的话,就由我负责牵制两人吧。”
罗丰正琢磨间,忽有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师弟,听真人说你要对付人道盟,这等大快人心的好事岂能不算我一份,恰好姑奶奶和他们的盟主殷天督有一笔账要算呢!”
第0587章 多上一点
深秋时节的山谷,片片落叶纷飞,鲜艳如火焰的枫叶随风飘摇,洒落天地之间,将这座山脉渲染得一片通红,宛若神话中的火焰山。
绵延千里的山脉中,一条碧绿江水贯穿始末,滋养附近的生灵,蜿蜒如龙,又似山脉的脊椎,若乘一扁舟从江口而入,逆流向上,可看见原本万仞之高的山壁慢慢低矮下去,而水面渐渐高抬起来,天空变得疏阔开朗。
若是夜间巡江,还能瞧见一轮淡白月轮映在江面上,美不胜收。
待到黎明拂晓,旭日动升,朝霞若舞,又可瞧见江面上金光灿烂,烟云一扫而空,却是别样的胜景。
行至江水中途,便会遭遇一座巨大山壁拦路,将江水一分二位,而山壁腹中有一高达六十余丈的洞口,湍急水流从中淌过,发出哗哗声响,偶尔有一两只仙鹤振翅啸声,徘徊不去。
山壁上方的悬崖,人道盟高层除去单剑通外,剩余五人皆已齐聚,一方石桌,六张石凳,一提茶壶,六盏茶杯。
“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
甘力潼完全没有喝茶的兴致,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稳稳坐在石凳上,而是焦躁的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眺望远方天际。
计天王荀载略道:“若他不来,证明此人技止于此,我等会被逼得连连失手,只是时运不济,而非此人算计,如此倒是不足为虑,可徐徐图之。”
甘力潼问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不能设置好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吗,比如布个阵法之类的?”
荀载略耐心解释道:“事到如今,耍这些小伎俩已没有任何意义,以对方的智慧,不会毫无准备的冒然前来,我等提前若布置陷阱,对方必然会察觉,抽身撤退,或者将计就计,决战之局便再难达成。
若没猜错,对方必然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了奸细的身份,而他仍愿意赴约,肯定是有所倚仗,不会仓促中计,故而要破其谋,唯有以堂堂正正的武力,正面一战,将对方拉入宗门的规矩下决出胜负。在这个框架下,谁也无法使用诡计,他之前的手段也会暂时性的失去作用。”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绕来绕去我都绕晕了。我只知道,你们都不着急,因为应邀决斗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
甘力潼的不满情绪溢于言表,他当然明白荀载略的意思,因为数日前荀载略已经将这一局解释得清清楚楚,如果对方瞧不出那封信的意思,或者没有胆量应战,证明人道盟尚有转圜余地,可以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