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鼎也反应过来,奈何他不擅身法,没有近似的身行合一的招式,无奈下只得向前冲去。
就在他赶至中途时,忽闻晴天霹雳炸响,一尊身材高大威猛,皮肤朱红,全身肌肉虬结的巨神仿佛一座浮空巨山从云端降下,口发出一声声比惊雷怒涛更为慑人的浩大怒吼,隐隐带着三分金戈铁马的铿锵杀伐之气,而且每一次吼声,都能引发万雷共鸣,每一次呼气,都能召唤狂风狂啸。
转瞬间整座广场就已经被雷霆电芒笼罩,无数电蛇摇曳翻滚,漫天爆闪,交织成一片了无边际的雷霆炼狱,当亿万雷霆交织闪耀到极点时,似乎连一方虚空都被雷光穿透,频繁闪现出另一个无风无雨,晴空白日的世界,画面骇人,宛如末日。
这已是天人二重巅峰的实力,不亚于证见雷电大道的天人三重修士的法相之威,太上教弟子四人的脸都白了,才趁乱走了一半,就不得不被迫停下,顶着阵法苦苦支撑。
罗丰瞧了一眼,没有半分出手帮忙的意思,大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味道,头也不回向里走去。
他最后瞧见的画面,是岳鼎悍然闯入雷霆空间,迎向巨大雷神,踏步前行动荡虚空,如同巨鲸破海,激起四周暗流汹涌,手结法印击向天空,搅动道道虚空涟漪扩展而开,所到之处,传出一连串将万雷齐鸣都压住的脆响声,蛛丝状的深邃裂缝在天穹上不断漫延开来,要将雷神吞没。
罗丰心知这一击势必会引起考验难度的进一步提升,太上教弟子怕是有苦头要吃,当然那位无名真人尚未拿出真实的本领,最后必然能通过,只是不免要多费些气力——反正与他无关。
穿越广场后,进入气势恢宏的殿宇,里面赫然是一片广阔得难以置信的全新天地。
上方是无穷无尽的苍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左右四方都是星光璀璨的星河,一颗颗巨大的星体,仿佛真实的星球一般,悬浮在遥远的难以触摸的天际。
支撑在他们的脚下是一道曲折蜿蜒,纵横交错的无边桥轨,桥面宽不过丈许,无栏无墩,横空而立,上方没有栏杆扶手,下方也没有任何桥墩支撑,只是一个平面轨道,蜿蜒交错的延伸到无限远处。
上下四方,纵横交错,入目处全都是这种仿佛立交桥一样的盘旋延伸的轨道,没有边际也没有任何尽头,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像是身处封闭的空间,而是置身在域外星空之中。
“好大的手笔,将千里庭户囊中缩影之法发挥到极致,把银河都投影到小小的宫殿中。”
秋璃、方星熊、黄泉三人早已身处宫殿之中,并为这幅画面深深吸引,在乖离宫中赶路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银河,但那种现实的景色其实是一片幽暗,初见时或许会为这种广阔无垠的造物主手笔所震慑,可时间一久,就会觉得无聊,偶尔见到一些陨石,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石头,硕大的星体在遥不可及的距离下,也不过是视界中的一个小点,更别说很多星体是不发光的。
而这座宫殿里的景象则是进行过投影的,缩短了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将星辰拉近,以一种近乎艺术的形式展现出来,美轮美奂,让人获得虚空强者的视角,这种虚幻的景象远比真实的画面更能给人震撼。
除去冲击人心的星河美景外,虚空还耸立着九扇门,巍峨高耸,每一扇门上写着一个字,分别是“技、鬼、花、病、力、速、智、暗、武”。
特意收集过情报的秋璃道:“看来这代表了红世双巫麾下的八大天王以及天王统领,以这种赤裸裸的形式展现出来,莫非每进入一扇门,就要迎接一次挑战,成功后都能得到相应天王的功法传承?等到九扇门中的考验全部破解,就会出现象征红世双巫的大门?”
罗丰赞同道:“依照先前的风格,应该便是如此。开门见山,不绕弯子,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每一名天王的考验也是简单粗暴,具体如何只有亲身尝试过才知道。”
等到了认同,秋璃颇为满意道:“简单直白,这种设计思路连都我想得到,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
罗丰谨慎道:“但八大天王最低也是天人三重,天王统领更是天人八重的极道强者,假如和宫殿外的考验相同,难度与挑战者的实力持平倒也罢了,如果他们是依照自身修为进行布置,冒然闯入只怕是羊入虎口。”
秋璃当机立断:“那就由你先挑一个,我们三人都在这里等着,凭你的实力,就算通不过考验,逃跑总归没问题,反正我们不着急,太上教的那帮蠢瓜还要过一阵子才能赶到。”
其他三人若是跟着,对罗丰来说反而是一种累赘,需要分心照顾,假若最后遇上等同八大天王实力的强敌,罗丰一人有的是手段逃跑,带着累赘就不好说了。
在大局观,秋璃的眼光并不算差,她只是对于细节的把握很是嫌麻烦。
罗丰没有矫情,扫视了一圈,选择了铭刻“病”字的大门。
他来到门前就要进入,忽闻通天古书惊疑道:“咦,这里怎么有魔族的气息?”
第0766章 病天王
罗丰不敢当做没听见,立即以灵识询问:“魔族的气息?你确定不是魔气?”
只要修炼过魔门内功的修士,都免不了会有魔气,但这跟魔族的气息是两码事。
通天古书有种被小觑的忿忿不平:“这我还能认错?虽然对方隐藏得很好,动用的隐匿术非常高明,但在老祖宗我的眼中,就跟插在牛粪上的鲜花,黑夜里的萤火虫,美女嘴边的一点白浊那么明显。”
罗丰的思维瞬间运转到极速,万般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红世天宫位于域外星空,本不在地膜保护范围内,被魔族侵占理论上并无奇怪之处,但关键在于,魔族如何找到红世天宫的位置?
罗丰等人是凭借钥匙的指引,才能定位方向,须知域外星空无边无际,哪怕将所有魔族聚集起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想靠运气或者地毯式搜索找到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答案便是进入这里的魔族手中也有钥匙。
但他们是从何处得到钥匙?
魔族的钥匙能开启红世天宫,秋璃、岳鼎手里的又是什么?
罗丰顿时惊觉,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询问秋璃得到钥匙的过程。
因为当时不曾想到还会有其他的钥匙,想当然的认为秋璃和禅渡宗、太上教手里的就是唯一的开启关键,所以下意识地判断没有询问的必要,反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对未来没有影响。
这非是大意,哪怕是交情极好的同门师兄弟,事事穷究过程也会惹对方讨厌,在没有怀疑理由的前提下,罗丰不可能去追问每个细节。
然而从眼下的情况推断,要么玉洲还有其他流落在外的钥匙碎片,要么红世双巫在其他的大千世界也留下了开启红世天宫的线索。若是后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前者的话,证明魔族早已渗透玉洲多时,远在地膜破裂之前,故而有闲心去探索遗迹。
哪怕意识到局面隐藏着危险,罗丰却没有表现出异状,他不知道那些提前进入红世天宫的魔族是否监视着这里,可终归小心为要。
通天古书察觉魔气的时机太过微妙,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撤手转身的理由,太过生硬的借口只会惹人怀疑,所以就算他心知不对,也必须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罗丰缓缓推开“病”字大门,只是在进入前,以截运秘术传了一句话给秋璃:“禅渡宗的岳鼎进入后,告诉他不要着急推门,等我归来再做商议,可以的话,也尽量拖住太上教的人。”
以最坏的情况进行考虑,魔族正监视着红世天宫中的状况为前提,那么他们按兵不动的理由,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自认实力不济,没有把握能拿下他、岳鼎以及太上教的无名真人,另一种是他们正等待着一网打尽的机会,假如现在就出手,容易打草惊蛇,哪怕魔族的实力强于三派联军,成功杀掉一批人,另一批人也会趁机逃跑。
相比之下,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要抵达红世天宫,至少也得天人境的修为,而罗丰、岳鼎等人表露在外的境界不过天人一、二重,乃是最粗浅的层次,魔族再差也该有一搏之力才对。
诚然,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证明了魔族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的话不必顾虑什么,直接出手将所有人都截住便可,至少极道强者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以岳鼎的气量,倒不至于认为罗丰的建议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等秋璃回应,罗丰便踏入波光晕晕的门中,情景倏然变幻,脚下传来踏实的触感,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但相比先前那种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虚幻星河空间,仍是这等环境更让人安心。
夜空中的月亮被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
几缕月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落而下,映照出一间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箪瓢屡空的茅房。
“咳咳咳……今个儿真是忙,来访的客人一个接一个,明明数千载都不曾有人拜访,现在是要一口气还债么,老朽的身子骨都要吃不消了。”
吱呀声中,破旧的房门被退开,从中走出一名病恹恹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如纸,步履蹒跚,看上去就像是行将就木,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他不停的咳嗽着,一副气血亏损的模样。
罗丰敏锐的抓住关键点:“一个接一个?敢问长者,前一个来到此地的是谁,距离现在多久了?”
男子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那架势仿佛要将肺脏都咳出来,罗丰忙打出一道调和阴阳的法术,令那症状稍稍舒缓。
“呵呵,少年人真是懂礼貌,和前一位粗暴的客人截然不同。可惜,老朽只是一缕残魂配合神通法则凝聚的存在,只肩负考核有缘人的使命,你的问题恕老朽无法回答,而且咳咳咳……老朽的记忆越来越差,稍久一些的事情,都记不清了,估计再过数百年,就要彻底消失了。”男子叹着气说道。
“……那可真是遗憾,不知小子有什么事情能为长者效劳?”
罗丰恭敬的说着,因为对方已然透露讯息给他。
此人自称记忆差,稍久一些的事情都记不清,但他偏偏记得前一位客人的粗暴,可见前一位客人进入红世天宫的时间与现在相差不远,那么没有离开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似他这样的存在,必然受到法则的限制,比如无法离开这方世界,故而无法逾越自身的使命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在遵守限制下,悄悄的进行暗示却是能够做到的,毕竟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他直接没有泄露挑战者的消息,一切都是罗丰推理出来,自然怪不到他的头上。
不过由此可见,上一位客人必然狠狠得罪了这名中年男子,否则他不该透露线索才对。
“一缕残魂,而已有什么效劳不效劳的,不过老朽的本体或有执念,希望能将他自创的武学传承下去,少年人你的品行不错,似乎也证见了与病疾大道相关的大道,老朽非常中意。来吧,只要赢了老朽,老朽就将自创的灾病剑法传授与你,另外还有一篇《邪巫红世诀》的经文,此乃使命所在。”
罗丰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区区几句话就得到对方的青睐,只是数千年过去了,对方都不曾见到一名“客人”,而且再过数百年就要消散,若不将武学传授给他,将来未必还有机会遇见适合传承的人。
至于在罗丰之前的客人,依照推论很可能就是魔族,或许依着使命的限制,男子不得不将《邪巫红世诀》的一部分经文交出,但他有权决定不传授自己的武学。
“敢问长者名号?”
“病天王,膏肓剑师。”
男子扬手,一柄惨绿色的长剑落入手中,挥斥间天上的乌云突然下沉,只听闻携带着无穷余音的嗡嗡声。
这片遮掩星空的乌云居然全是由病虫组成,此时受剑意引动,宛若虫潮爆发,密密麻麻,数以亿万计,只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而在无尽的虫翼振翅声中,隐约可听见一曲哀凉的曲调,如歌如泣,直入人心,缠绵悱恻,望苦哀恸。
“病剑哀歌!”
第0767章 灾病剑法
病疾非毒亦非蛊,其象征的是人体的一种异变,起因既可能源自外物,也可能起于自身,故而非常难防,正如世上有解毒丹,却无解病丹。
从天而坠的病虫红潮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是隐藏在其中的灾病剑式。
哀恸声来之无端,蕴藏的剑意无视一切防御,包括护体罡气和护身法宝,直接虚弱肉身,弱化程度视中招者的精元修为而定,肉身越是强大,受到的影响越低,除此以外,凌厉的绿色剑芒藏匿在虫潮后方,等候着时机的到来,以便爆发致命一击。
罗丰好似遭受灾病剑意侵蚀,整个人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亿万病虫将他吞没。
膏肓剑师心中讶异,这名少年人精元饱满,虽然只是天人初境,但修为不下于二重伏婴境,照理说即便被灾病剑意侵蚀,也不该如这般毫无反抗才对,莫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
正迟疑间,忽见乌云蔽日的虫潮急剧收缩,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一样,纵使亿万之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膏肓剑师心中更加惊奇,但手中剑招不停,绿色剑芒赫然爆发,转瞬间已斩出三千道剑痕。
然而,无一斩中目标。
只这一番较量,亿万病虫已经被尽数吞噬,现出了罗丰完好无损的身姿,他双手持着九乌剑和青暝剑,证明了缘何能挡住爆发的剑芒。
“你是怎么做到的?”膏肓剑师并不着急进攻,开口问道。
罗丰不语,一颗万秽血珠从他胸口处渗透而出,散发着污秽至极的气息,隐约可见血珠中有亿万病虫飞腾,因为失去了控制,它们在毫无目的乱窜着,并且渐渐被血光化去。
先天秽绝大道包含后天病疾大道,若说病疾针对生灵,象征生灵的衰退,秽绝针对的就是天地,这些病虫虽然气息浩荡,但对上万秽污血天生矮上一头,在被克制的情况下难逃被吸收的下场,何况膏肓剑师展现出来的修为仅有伏婴境巅峰,尚未超出罗丰的极限。
“咳咳,竟是秽绝大道,难怪咳咳……真是瞧不出来,你身上没有半分邪秽的气息,看来是专门以本命法宝承载大道,也好,证见过秽绝大道的话,修炼老朽的灾病剑法就能事半功倍。”
膏肓剑师没有询问为何自己的灾病剑意会失效,想当然的认为罗丰既然证见了先天秽绝大道,必然是以此削弱了灾病剑意的影响。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替旧人。少年人,注意了,瘟剑漂万殍!”
他的剑锋一荡,顿时展现出灾殃千里,渺无人迹的意境,只见刀兵水火,天灾乘之,人祸临之,荡析离居,转死沟洫,尸骸暴露,饿殍横野。
惨绿色剑芒再度爆发,却是比先前更疾更凶猛,尖利的呼啸,剑锋回旋,波光粼粼,将罗丰整个人笼罩住。
这种对视觉与听觉的刺激,在一般修士看来是无意义的行为,因为修者战斗的时候,判断敌人位置除了五感之外,还会依赖灵识进行锁定。
然而膏肓剑师的剑招变化却非无的放矢,在他施展绝招时若用神识进行搜索,就会发现这一片空间完全被他的剑意覆盖,用灵识只能感受到绿幽幽的一片白雾,而在其中病虫横行,散播无穷恐慌的情绪。
与此相配的,是他的剑路行走偏锋,既快又狠,诡异难测,大违寻常剑招的变化,如毒蛇曲行,又似蝴蝶漫飞,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势,面对这等奇险的剑法,只要注意力稍有分散,立即就会被刺中致命的要害。
罗丰全力防守,舞动双剑固守方寸之地,虽然没有特意使用哪种剑招,但证见阴阳大道的他早已掌握阴阳转化之妙,哪怕随意为之,亦得大道精髓,只见双剑互补,生生不息,催化成一道剑圈罩住他的全身,抵挡来自各个方向的剑芒,滴水不漏。
膏肓剑师称赞道:“剑招玄奇,蕴藏法理,看得出你修炼过极其上乘的剑法,而且不止一部,如此才能有这般高屋建瓴的造诣。不过,灾病剑法的剑招只是泛泛,占一个出奇制胜,它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无孔不入、无物可防的剑意。”
说到最后一字时,罗丰忽感眼前漆黑一片,却是视觉被屏断,紧跟着嗅觉、听觉、味觉、触觉等五感尽失。
“尽管你证见了秽绝大道,但灾病剑意只能被削弱,无法抵挡亦无法吸收,这剑意是把双刃剑,克敌亦克己,你若强行吸纳,就会变得和老朽一样,身怀病疾,虚弱不堪……”
知晓罗丰失去了听觉,膏肓剑师的这番话是以灵识交流。
然而,最后的几字罗丰仍未能听清楚,因为在此之前,他的第六感便被屏断,心神恍惚间,只觉自己的神魂与肉体似乎分开了,想要飘出体外,彻底陷入对外界无所感觉的状态。
不过,九乌剑和青暝剑是拥有灵性的宝器,衍化阴阳两仪的剑技也是最佳的防守剑法,哪怕没有特意针对灾病剑法进行抵挡,只延续先前的防守,一样能守得天衣无缝,不留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