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没志气的少年

　　平日里，罗丰对艾玛的训练要求就已经很高了，若是再加倍，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接下来数日还是要在海上漂泊，在没有克服晕船的情况下进行训练，带给艾玛的痛苦不言而喻。

　　不过，在少年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助下，艾玛终究还是答应了。

　　于是，罗丰就让暗师鬼君送上一颗极品宝石作为赔偿——创造宝石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感受到暗师鬼君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后，立即熄了刁难的念头，并主动担下劝解那名女乘客不再追究责任的任务。

　　“那个人的管家，在你看来，究竟是什么位阶？”

　　中年男子小声对自己的护卫询问道。

　　“不好说，我根本探知不到他的深浅，反正至少高出我一个大阶位，不过另外的两名护卫我倒是能确认，是黄金位阶。”壮汉回答道。

　　中年男子闻言倒吸冷气，他的这名护卫是白银中阶的实力，如果比他高出一个大阶位，至少也是黄金阶巅峰，甚至英雄阶也不无可能。

　　其实以中年男子识人的眼光，隐隐约约感受到对方很可能是英雄阶，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判断，无论是什么职业，达到了英雄阶，都能成为各大王国的贵宾，而且还得是那些有实力的国家，换成小国的国王，只怕在地位上还要低上一头，都不敢开口招揽。

　　其实看称谓就知道了，黑铁、青铜、白银、黄金四大阶都是以金属作为前缀，唯独到了第五阶就变了，改为了英雄，这个“英雄”可不是那些廉价的英雄，而是指这一阶的强者，有资格成为史诗中的英雄人物，拥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能力。

　　这并不奇怪，换成玉洲的标准，英雄阶就是天人境，象征凡人和仙人的差别，显然在冥洲这个标准同样适用。

　　“他难道是哪个大帝国的皇子？不对呀，堂堂英雄阶的强者，就算是帝国皇子也不够资格让他来当管家……对了，他看起来像管家，但未必是真正的管家，也许只是同行的前辈，也许是护卫假扮成管家，为了在外行走方便而塑造了一个假身份，这样解释就合理多了。”

　　就算如此，中年男子也不敢有半分小觑，不提摸不准实力的管家，光是那两名黄金阶的护卫，就足以证明对方的身份尊贵非常，要么是皇子，要么是大公的继承人，总之不能招惹。

　　心中已经抱了讨好的想法，中年男子准备先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以求留下一个好印象，至于那名被窥色的女乘客，只要知晓对方有一名黄金阶的护卫，她自然会懂得如何选择。

　　“看来问题解决了，所以说，解决小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高调展现实力，让对方觉得你不好惹，自然会知难而退，那种扮猪吃老虎的做法，可以用来对付强敌，却容易引来日常的麻烦，真不知道那些老惹麻烦的人是怎么想的。”罗丰感叹道。

　　雷纳克道：“但接踵而来的很可能会是另外一种麻烦，比如沙龙宴会，那人既然察觉到了你的身份，肯定会想着来巴结，有时候贵族就像是闻到了臭味的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罗丰看了一眼雷纳克，道：“看来你对贵族很有成见。”

　　“以前是，现在不是，年轻的时候受了点冤屈，恨不得将所有贵族都杀光。”雷纳克倒是不介意承认。

　　“杀光贵族是一个宏伟的理想，但在理论上无法实现。”罗丰用一种学术讨论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雷纳克对他的这名雇主甚是惊讶，因为对方分明是贵族出身，现在竟然与他面对面讨论起“灭绝贵族”这一构想的可执行性，他觉得这世界可真够荒谬的。

　　“就我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艾雷布大陆的国家的政治体系由王室、地方贵族、精英阶层、以及平民佃农组成，就仿佛是一个层层垒高的台子，一个阶层支撑着另一个阶层，最终达成了总体的稳固和平衡。”

　　罗丰用元素在半空中勾画出一个四层结构的金字塔，并分别表明各个阶层的名字，令其一目了然。

　　“是啊，平民和佃农负担着整个王国的劳役，却依旧受到所谓的贵族和精英的欺凌，贵族就是一批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虫子。”

　　雷纳克看得出来，这个图形虽然简单，却蕴藏着智慧，至少是他所没有想过的。

　　“在这个名为国家的食物链中，平民与佃农的确处于最底层，而且，时常还会受到来自上层的压迫和不公待遇，这一点不容否认。”

　　“所以，贵族就是损毁庄稼的杂草，应该被统统割除掉？你也赞同我年轻时的想法？”

　　雷纳克觉得既好笑又荒谬，他运转斗气，在代表王室和贵族的那个大三角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但遗憾的是，尽管平民和佃农一生都要遭受贵族的盘剥，但是他们却又离不开贵族。”

　　“为什么？没有了贵族，我们照样种田，还能种得更好，收获得更多，没了人吸血，没了人收税，平民的生活肯定会变得美好。”

　　“没有领导者，就意味着一盘散沙，参加过战争的你肯定能明白有组织和没组织的差别，如果这是一个封闭式的小团体，永远平安度日，没有领导者或许真是件好事，可惜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了战争的火苗，一旦面对外敌入侵，如果没有领导者，就意味着这些人没法组织起力量，来保护自己的财富和家庭。”

　　“……没错，如果没人站出来，大家就只能当别人的奴隶，如果有人站出来了，那人就成了领导者，也就是所谓的贵族。”雷纳克摇头叹息，显然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我年轻时曾路经一块男爵的领土，这位男爵性情残暴，声名狼藉，但是依旧没有多少领民搬走离开，因为领土附近的环境更恶劣，一旦离开领主的保护，在周围众多的强盗盗贼以及流犯手里，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在大旱的时候，一些缺粮的盗匪会直接烹食人肉，在那种环境下，想要没有武力的保障从一个领地抵达另外一个领地，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那超出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

　　这位男爵虽然残暴不仁，但忌惮他的凶名的人，不只是领民，就算是强盗们也是闻风而逃，所以在男爵管辖的范围里，都算是安全领地，甚至一半是仰仗男爵的威名在支撑。在这样强大的领主麾下生活，虽然偶尔会因为领主的残暴而恐惧，但总比随时随地都有丢掉性命来得好一些，反正就算领主再怎么残暴，祸害的也不过就那么点人，整个领地这么多人，也不一定会轮到自己。这就是众多领民的想法。

　　当时我只是个游侠，想过替民除害，杀掉这个男爵，结果却被那些受对方欺压剥削的平民给阻止了，因为杀死了这个男爵，就没人会来保护他们，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除非我愿意留下来代替男爵成为他们的领主……

　　从那以后，我就专心当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只偷东西，不伤人命，也算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妥协吧。”

　　罗丰静静听完后，道：“你可以不向现实妥协，前提是你得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如此就不必去改变自己。”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艾玛已经将那名少年救了回来。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一副好心肠，神灵一定会保佑你的。”少年忙感谢道。

　　被叫做姐姐的时候，艾玛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想救这个少年了，却是内心中将对方的身影跟孤儿院的那些小伙伴们重叠在了一起。

　　“别叫我姐姐，我还不一定有你大，我叫艾玛，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早熟，加上艾玛修炼了内功，调和体内阴阳，不仅让自己变得漂亮，而且显得更加成熟，跟野猪王的生死之战也让她多出了几分同龄人不会有的气质。

　　“我叫昆西。我叫你姐姐，是因为你救了我，跟你的年龄是不是比我大没有关系，要不是姐姐你，我只能被那个野蛮人扔进大海里，给鱼群当食物了，我的命是姐姐救的，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

　　“出钱救你的人可不是我，而是我家少爷，你还是向他道谢吧。”

　　“出钱的虽然是你家少爷，但我刚才可是听清楚了，是姐姐你请求他救下我的，还答应了接受处罚的代价，都是我连累了姐姐，要不这样，接下来我替姐姐你完成那个什么的训练量。”

　　“那可不成，就你的身板，肯定完成不了，半途就要给累死了。”

　　“姐姐别小看我，别看我瘦，但我有的是力量，我可是一名黑铁上位的职业的者。”

　　昆西的嘴巴非常甜，一口一个姐姐，愣是把艾玛哄得眉开眼笑，显然，口才是他赖以立身处世的本领。

　　之后，艾玛领着昆西过来，向罗丰道谢。

　　“这小子的资质不错哟，难得在这里见到一个像样的。”通天古书忽然说道。

　　能让他说出不错的评价，其实已经是非常优秀了。

　　罗丰多瞧了一眼，果然，这个叫昆西的少年资质优异，非常适合修炼，如果将他的资质作为一百，艾玛顶多只有三十分。

　　不过，正如之前说的那般，资质的地位在罗丰心中非常的低，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资质优秀，就非得拉人做候补传人，他对昆西的兴趣仅止于此，微微点头，就不再理会。

　　这种被轻视的感觉令昆西恼怒非常，但顾虑到是对方出钱救下了自己，而且两个护卫看起来非常厉害，所以他只能是选择将骂声放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心中则是暗暗想着，就刚才那个肥猪男人的讨好表情，显然艾玛的少爷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己说不得有大腿抱了，刚好扯虎皮拉大旗，借着对方的名声放荡一回。

　　接下来两日，艾玛被加倍的训练量折磨得够呛，哪怕有内功帮忙恢复体力，也累得她只剩下吃饭和睡觉的力气——事实上她就连睡觉时间也被剥夺了，因为入定修炼内功同样可以替代睡觉的作用，甚至在恢复效果上犹有胜之。

　　少年昆西果然也借着罗丰的名头狐假虎威，在船上骗吃骗喝，还骚扰了不少女乘客。

　　罗丰对此一清二楚，却懒得理会，只要对方没来烦他，权当不知道。

　　“艾玛姐姐，你这练得也太辛苦了吧，你家少爷怎么狠心让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做这种苦力活，就算修炼变强了又有什么意义，他不是有两个护卫和一个管家了吗？难道碰上恶人还要靠你出手？你家少爷是不是在故意虐待你，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逃跑？”

　　昆西看着又一次被累趴在地上的艾玛，忍不住劝道。

　　“这不是虐待，这是磨炼……对了，昆西你几岁了？”艾玛忽然问道。

　　“十六，怎么了？”昆西莫名其妙。

　　“比我大两岁，你打算像这个样子混到什么时候？”

　　“什么？”昆西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玛看着他，“你没有家，没有亲人，整天无所事事，只是靠小偷小摸地混日子，你想这样混到什么时候？”

　　尽管艾玛以前也是属于“小偷小摸”的一份子，可现在的她显然与以前不同了。

　　“那我应该怎么混？”

　　“你可是男人，难道你就从没想过去向谁学一门足够养活自己的本领么？”

　　“偷东西也可以养活自己啊，我又没被饿死过。”昆西无所谓道。

　　“那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你还是这样靠着小偷小摸生活么？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也应该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十年后？二十年后？”昆西不解，“那时候的事，到那时再说不就是了？”

　　艾玛叹了一口气，好言劝道：“如果你想要将来变得有出息，等上岸后，跟我一起去求少爷吧，这可是能改变你人生的机会。”

　　“那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样，每天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我可不要变成这样子，我什么都会吃，就是吃不了苦。姐姐，要不我给你想想办法，弄些个赎金，让你家少爷放你自由？”昆西眼珠子一转，反过来劝诱艾玛。

第1110章 海妖

　　太阳渐渐坠入海平线，迎面吹来的海风开始变得冰凉，甲板上再也见不到乘客的身影，只因此刻即便是举目远眺，也见不到半点景色，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当月亮升起后，静谧的大海才终于多了几分生气，浪起浪沉之时，可以见到银色的辉光，星芒点点，如同破碎的银镜碎片。

　　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声音是从玛莉卡休息的房间中传出，等到罗丰等人进入之时，就看见玛莉卡手持长剑，剑身上血迹点点，而在她对面的人则是昆西，这小子正坐在地上，右手捂着左臂的伤口，用爹死娘改嫁的力气惨嚎着，只见他的左手齐腕而断，断掉的手掌正落在地面上，五指手指微微颤抖着。

　　罗丰问道：“发生了什么？”

　　玛莉卡道：“在我睡觉的时候，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我就一剑砍了过去，后来就变成现在的状况了。”

　　其实看现场的情形，就足够推断出结论了。

　　艾玛阴沉着脸，质问昆西：“大晚上你不睡觉，跑玛莉卡小姐的房间里做什么？”

　　这小子有前科，实在叫人不得不怀疑。

　　“冤枉啊，这回我是真的冤枉！玛莉卡小姐可是黄金阶的剑士，借我两胆，我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方才我经过过道的时候，瞧见玛莉卡小姐房间的门似乎没有锁上，在门外敲了几声也没人应，于是我就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结果就瞧见玛莉卡小姐的床上没有人，而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我担心她是不是受到了袭击，就想过去看看清楚，谁知道我刚靠近她就一剑劈了过来，若不是我躲得快，现在掉在地上的就不是一只手，而是我的上半身了。”

　　昆西一副可怜巴巴又委屈万分的模样，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艾玛将信将疑，向玛莉卡询问道：“是这样吗？”

　　玛莉卡想了想，点头道：“我习惯睡在地上，而不是床上，这样可以防止被人偷袭，另外我睡觉的时候，习惯向左侧卧，这样可以保护惯用的左手，而且我年轻的时候被父亲训练过，睡觉的时候一动不动，在旁人看来，的确会非常的奇怪。”

　　昆西慌忙点头：“没错，我当时看见你的睡姿，还以为被人杀死了，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就没想到叫别人来，只想着先确认一定，能不能把你叫醒，谁知道好心没好报，可怜了我的这只手，这辈子只能当个残废了。”当下悲从中来，哭得满脸是泪。

　　听闻后，艾玛的脸色稍稍恢复，道：“别哭了，玛莉卡的剑非常锋利，你的伤口切面很平整，而且断了没多久，想接回去一点也不难。”

　　她转身向罗丰请求道：“少爷，你看，只是一场误会，能不能可怜下这小子。”

　　这时，雷纳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昆西道：“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昆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只因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道中人的气息，而且雷纳克的实力一看就比他强得多，分明是个中高手，想要瞒过怕是不容易。

　　“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我不过是个黑铁位阶的小盗贼，难道还能对一个黄金阶的强者起色心吗？只有一心找死的人才会这么做吧。”

　　反正没有证据，昆西下定决心，打死也不承认。

　　从逻辑上讲，一个黑铁阶的盗贼的确不可能对一名黄金阶的剑士起不轨之心，从常识的角度看，这跟作死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