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何方神圣,莫非是想趁我太上教痛失支柱之际,前来趁火打劫?”
“道尊虽然身亡,可太上教百万年积蓄,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阁下既有火中取栗的歹念,那就要有被烈火焚身的觉悟,纵使遭逢大难,太上教门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洲的三位虚空强者尽皆陨落,因此两名太上长老在发现罗丰的修为后,立即将他当成了来自其他世界的虚空大能。
罗丰反问道:“宁为玉碎?看门中搬迁之况,分明是要收拾细软,举教逃离玉洲。”
两名太上长老脸面微微一红,但见对方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似乎可以交流,于是争辩道:“荒圣非是人力能敌,与他作对,不过自取灭亡,我等虽不惜舍命一搏,可终究要为太上教留下延续的火种,否则如何对得起列位师祖的恩泽。”
“纵然要死,也该死得有价值,与荒圣相斗,却是死得轻于鸿毛,毫无意义可言,与其如此,不如保留有用之身,以图未来复兴,正所谓道见万物灭,杀生始元,杀生亦是新纪元的开始。”
“举教迁移,保留有用之身的想法倒也谈不上对错,但前提是,太荒元魔在毁灭一遍诸天万界后就停手,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毁下去,以及祈祷他会放过漏网之鱼,甚至,就算满足了上面的两个条件,想要居住在回归混沌的世界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一百名天人修士里面能活下一个便算得上幸运了。”
连天人境都不到的修士,更是连百里活一的资格都没有。
罗丰每说一句,两位太上长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一方面是惊诧于对方轻易就看透了太上教的青山之计,一方面则是被打击了信心,他们对这一计划的未来也不怎么看好。
太上教有意举教迁移前往被太荒元魔毁灭过的世界,依照常理而言,这个世界既然被毁过一次,就没有遭受二度毁灭的道理,而于太荒元魔眼中,太上教这批人过于渺小,形同蝼蚁,他没有道理非得跟一群蝼蚁过不去,特意出手消灭的可能性不大,在将诸天万界毁灭过一遍后,他的使命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这是太上教想出来的,唯一能渡过灭世灾劫的方法,事实上不止太上教,其余的各个大门派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除了三教六宗外,其余门派很难保证自家弟子能在一片混沌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你说的这些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坐着等死吗?终究要放手一搏,能活下一个是一个,好歹有那么一丝希望。”
“我们又何尝不想跟对手轰轰烈烈一战,替道尊报仇,可对手是圣人啊!此世无敌的存在!就算我们想拼命,恐怕连对方的面还没见着,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死里求生的拼命是勇敢,但明知是送死,却还要往前冲那就是有勇无谋了。”
罗丰叹道:“道家崇尚自然,偏于阴柔,擅长顺道而行,即便喊出逆天改命的口号,也只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没有那种虽千万人阻,仍一往无回的勇烈。”
两位太上长老闻言老脸一红,羞怒道:“牛皮大话谁不会说,上下嘴皮子一搭,立地成圣就在今朝,反正不用负责任。”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身体力行,宽以待己、严于律人总是最简单的,想来阁下不是这类人,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找荒圣拼命的决心,否则岂非徒惹人笑话。”
两人本是有意挤兑,纵然是虚空强者,对上太荒元魔也走不过一回合,谁料罗丰却道:“此番前来贵教,正是为讨取一物,以便对付太荒元魔。”
两名太上长老对视一眼,满是不信,能够对付太荒元魔的宝物,为何外人知晓而他们俩却从未听闻。
“是何物?”
“太上圣源。”
太上长老皱眉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抱歉,教中并无此物。”
“东西一直存放于隐玄宫中,只是贵教不曾认得,使得神物蒙尘。”
罗丰催动《太上道德经》中的心法,伸手向前一抓,隐玄宫中忽有一物绽放光芒,受到感应,主动落入掌心。
太上圣源,乃是源自神洲玄宗的秘宝,和《太上道德经》一起被太上教所得,百万年来,不是没有人看出此物的秘密,只是使用这件秘宝需要有虚空境的修为,而能够臻至虚空境的强者无一不是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有着不可撼动的信心,道心坚若磐石,若没有被逼上绝境,根本不会改走他人的道路。
太上教始终不曾碰上过灭教危机,因此一直以来也没有动用的机会,久而久之,这件秘宝就被遗忘在角落里,再也无人识得。
在神洲玄宗,《太上道德经》是一脉单传的,修炼者在神功大成后,就要抛弃原来的姓名,改为单字“玄”,亦称“玄尊”,列代玄尊都不怎么长寿,非是不曾证得长生,而是他们会主动入灭,终结自己的生命,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每一代玄尊在入灭前,会将自己的毕生元功保留下来,凝成一枚太上圣源。
换成其他功法,后辈想要完全继承前辈的道行,是绝无可能的,顶多是吸收一些功力,因为哪怕修炼同一部功法,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由此延生出许多条道路,通往不同的目的地,勉强自己接受他人的见解,便如同邯郸学步,不仅会迷失自我,还可能走火入魔。
但《太上道德经》不同,它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所有的修炼者都在“太上忘情”这条道路上行走,不存在分歧,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行走,最终都会抵达同一个目的地,“太上忘情”会消除所有道路的隔阂,环顾四方,全是康庄大道。
太上教收藏的这枚太上圣源,源自第十八代玄尊,原名臧森罗,他以神魂成圣,证得亚圣境。
另一世中的罗丰,机缘巧合下进入了一处玄宗遗址,并探得了这一秘密,奈何那一世的他论根基远不如此世强大,因为同样走了捷径法门,并留下了许多弊端,致使无法完全吸收太上圣源中的传承——尽管同出一脉,没有排斥,可肉身与神魂都存在极限,最终只吸收了三成,远远及不上元祖天魔,不得不选择玉石俱焚的手段。
第1224章 斩断的缘分
两位太上长老虽然不认得太上圣源为何物,可既然能得到一名虚空强者的重视,无疑是一件稀世珍宝,而两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太上教的宝库,自然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罗丰将自家宝物拿走。
“且慢,此物即便蒙尘,也属本教之物,阁下就这么……”
“让他拿走!”
突来一人,带着凌厉剑意降临现场,龙行虎步,仪态不凡,正是斩业剑君。
“不过是一件死物,留着也是无用,都到这时节了,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又有什么意义。”
“见过剑君。”
两名太上长老连忙施礼,在三无道尊身亡后,斩业剑君担起了领袖的重任,尽管在太上教中还有其他辈分更高的前辈,可在生死存亡之际,果然还是强者更能让人安心。
“剑君所言固然不差,可若是开了一个头,只怕人人都要将太上教视为肥羊,前来打秋风,无论何种死物,只要属于本教,便没有任人予取予求的道理。”
斩业剑君道:“如果拿了东西的人愿意去跟太荒元魔决斗,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可以给他。”
两名太上长老面面相觑,道:“若真是如此,本教倒也不吝啬一些死物,可谁能保证,对方取了东西后不会转头就跑。”
“其他人本剑君无法保证,但此人绝非临阵脱逃之辈,甚至可以说,他是诸天万界仅存的希望了。”
“不想这世上,竟有人能得剑君你如此认同……罢了,只要能阻止太荒元魔,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本教也会鼎力相助。”
“不过,守护隐玄宫是道尊交托我二人的使命,职责所限,请恕我二人不能退让。”
不曾想到了这份上,两名太上长老仍是不愿退上一步,颇为顽固。
斩业剑君却是露出一抹笑意,拱手道:“举教迁移之事,复杂繁重,眼下人手紧缺,还请两位长老暂卸守护宝库之责,以迁移之事为重。”
两位太上长老立即点头道:“剑君暂代教主之职,既有所遣,我等不敢不从。”
两人向罗丰作揖,便转身离开,现在他们的职责不再是守护隐玄宫,丢了东西自然也跟他们无关。
罗丰道:“在坚守规则的前提下,以圆滑变通之法绕行,果然是道家风范。”
这句话略带讽意,但斩业剑君并不在意:“总比连底线都能突破,轻易变节,毫无原则的人来得强。”
他转头看着罗丰,道:“不曾想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至虚空境,这等速度千古未见,果然大劫之中蕴藏大机遇,只希望这不是世界意志的回光返照。”
在他看来,罗丰能这么快晋级虚空,也是因为九洲世界不愿就这么被太荒元魔毁去,于是在暗中襄助,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将他的运势和命数都提升到了最高。
常人所说的天命之子,往往只是一国的天命之子,顶破天也只是一方大千世界的天命之子,而此刻罗丰却是诸天万界的天命之子,他要成为救世主来对抗太荒元魔,无异于在拯救九洲世界,等同救命恩人的存在,于世界意志而言,恨不得把他当爹一样供奉起来。
倘若过去罗丰做一件事,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此刻他再重复同样的事情,成功率就会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事实上,任何人对上太荒元魔的时候,都会得到天意的帮助,只是面对太荒元魔“无敌”的力量,天意的帮助显得微不足道。
“过去道尊曾推算过本剑君的命数,言我命中有一弟子,不仅会带来劫数,也会带来转机,甚至有弑师之难,结果不知为何,这名弟子始终不曾出现,连带劫数也不翼而飞,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斩业剑君盯着罗丰说道,意有所指。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罗丰坦诚道:“我踏入修行途时,得到过血渊老人的传承,修习过半部《万屠诛邪录》。”
“原来如此,是血渊那老怪物,他肯定念念不忘同我的恩怨,传你《万屠诛邪录》,也是希望你能知己知彼,好替他了解恩怨,不曾想世事难料……”
斩业剑君笑了笑,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不禁猜想,倘若对方拜入太上教,凭其果决坚毅的性格,以及半部《万屠诛邪录》的缘分,自己倒是很可能会将人收入门下,届时为了践行血渊老怪的承诺,引发师徒相杀怕是迟早的事。
“为这错身而过的师徒缘分,此物便赠予你吧。”斩业剑君用手指一点眉心,从中牵引出一枚圣极无屠剑印,传递给罗丰,“本剑君修炼《万屠诛邪录》的千年之功,尽在此印中,他人或许难以继承,但你的境界与修为在我之上,配合太上忘情心法,可消融一切障碍,完美吸收此剑印。”
罗丰没有拒绝,这个时候多一份力量便是多一份把握,当下运转万屠元功心法,接纳圣极无屠剑印,放入识海之中,使得《万屠诛邪录》的积累臻至顶点。
“多谢剑君馈赠,在下会妥当使用这份力量。”如此一来,同血渊老人之间的因果,也算是彻底了结了,再不相欠。
割舍圣极无屠剑印,不亚于月湖天君自毁《大自在截运妙法》的根基,斩业剑君气息变得异常虚弱,脸色略显颓靡,只是一对双目仍如神剑般锐利,充满着嫉恶如仇的光芒。
“累我千年苦修,血渊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哈,我号为斩业,却斩不了太荒元魔这等重业,只能是托付给你了,只要你能用此剑印斩伤太荒元魔,便足够对得起本剑君的这点牺牲。”
斩业剑君发出爽朗的笑声,尽显坦荡胸襟,令人叹服。
罗丰盘膝而坐,道:“必不辱所托,时间紧迫,在下便在此地吸收太上圣源,望剑君护持一二。另外,在下的师姐黄泉已去邀请妖帝和剑神,这两位若是到来,请勿拦阻。”
“剑神……现在怕是要称他为剑圣了,”斩业剑君用手抚摸腰间的断恶剑,剑灵发出轻鸣,“不过邀请妖帝,你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唯有圣人才能封印圣人,而两个半圣加在一起,恰好等于一个圣人。”
第1225章 众志成城
自太荒元魔现世后,已过去二十九个时辰,距离最后的时限,还剩一个时辰,而罗丰却没有一点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斩业剑君皱眉道:“不妙啊,这样下去,怕是赶不上了,可要是提前叫醒……”
他能感应到太上圣源中的能量正在被罗丰吸收,而残留的能量也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散发的光芒也变得异常微弱,可依照罗丰吸收的速度进行估算,要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吸收完,至少要一个时辰,根本赶不上同太荒元魔的决斗。
两个半圣加在一起等于一个圣人,从数学上看的确成立,可在现实当中,往往前者要小于后者,正如两个拥有相同力气的人来抬一件重物,比不上一个拥有两倍力气的人来得轻松,中间免不了有损耗。
罗丰的计划是建立在太荒元魔身上还残留着圣人封印的前提下,因为通天古书只是相当于一半的钥匙,致使太荒元魔并未完全解封,而利用这点残存的封印,再配合两名亚圣的力量,理论上是可以将太荒元魔重新封印回去。
可要是超过了时限,等太荒元魔彻底摆脱了圣人封印,那么集合两名亚圣的力量能否封印他,尚属未知之数。
不过,提前叫醒罗丰显然也不是一个好提议,尽管太上圣源中残留的能量不足原来一成,可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是就差这么一点,导致罗丰无法掌握亚圣的力量,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连基本的封印条件都凑不齐,能否赶在时限前也就失去了意义。
此事攸关诸天万界的命运,即便行事果决如斩业剑君,此刻也不免举棋不定,不知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果断将人叫醒。
“再等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后,如果他还未醒来,就冒险一试。”
腾出剩下的半个时辰,是将战斗的时间也考虑进去,否则要是让太荒元魔在战斗的过程中突破封印,导致整个布局功亏一篑,那就只有一死以谢天下了。
做出决定后,斩业剑君分出一缕灵识去外围巡游,发现太上教中已是十室九空,绝大部分的弟子都被转移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没什么潜力,或者寿元不多的修士,大抵上也是自愿留下。
故土难离。
虽然修士给人的印象总是四海为家,前往各个大千世界历练修行,随遇而安,似乎没有家乡的概念,但这是一种错误的认知,修士即便在外面历练了数十年,也总归有回宗门修养的时候,他们能毫无顾忌地在外游历,是因为他们确信,无论何时自己都可以回家。
可是现在,他们的家就要被摧毁了,这是他们生活了数十年,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家乡,便是灵魂也早已深深的铭刻着故乡的气息。
所以,他们宁愿跟自己的家一起被埋葬,也不愿苟活离开。
斩业剑君用手扣剑,以剑鸣伴唱,笑吟道:“三尺云敖十二徽,历劫年中混元斫。玉韵琅琅绝郑音,轻清编贯达人心。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闲唱壶中白云歌,静调世外阳春曲。吾家此曲皆自然,管无孔兮琴无弦。得来惊觉浮生梦,昼夜清音满洞天。”
这时,天际忽现凤凰剑气,光华万丈,如日中天,凤凰仰天长吟,与歌声相合。
凤凰落地后,现出苏白鹭的身影,她施礼道:“值此泰山欲崩之际,剑君尚能尽情放歌,纵情忘怀,这等胸襟着实令晚辈汗颜。”
“哈,不过苦中作乐,求一个死得瞑目。”
斩业剑君眼尖,瞧见苏白鹭左手大拇指带着一个羽形扳指,知晓这是羽化宗少宗主的象征,心中不由得为对方的年纪而讶异,施了一个同辈的礼节,问道:“不知羽化少宗主来此何意?”
“本宗虽屡遭劫难,风雨飘零,但仍有一份替天行道的觉悟,故而特来为封圣之战尽一点心力。”
她翻手拿出一物,道:“此为本宗镇派之宝,先天道器盘天石,可化成任意形状的兵器,太荒元魔虽强,但只要斩中了,一样挡不住此物的锋芒。”
盘天石是先天开辟大道的化身,也意味着这是世间最锋利的存在,理论上没有任何防御能挡住它的锋芒。
斩业剑君道:“本剑君便代天渊道友谢过了……却是忘了,道友你才是与天渊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并无我说谢的必要。”
“前辈客套了,我带来的不只有盘天石,还有瀛仙宗托我带来的镇派之宝太虚镜,无论太荒元魔的力量有多强,此物都能挡住一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