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依旧持续炎热。
不管是人,还是兽类,都被热得精神萎靡。
邵玄做了个铜剪刀。只是用来剪头发和凶兽的兽毛而已的,所以采用的也只是普通的铸造方式。剪头发剪毛,相比起刀,剪子要方便多了。
因为天气太热,汗液粘在凌乱的头发上,混着尘土,结成一块一块,许多战士也懒得打理,直接将头发用草绳随意系着,然后戴上个树叶做成的帽子,就直接出去执行任务了。
因为水源少,即便他们现在在凶兽山林,能找到水源,但也不能让他们每天都冲洗,所以,一天天过去,头发打结得难以梳理,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般,这几年养成的梳头习惯,又渐渐放下了。
邵玄打出来的剪刀帮了他们大忙,挨个过来借剪刀将头发给剪了,这时候也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概念,完全凭自己的喜好,怎么舒服怎么来。
若是平时,他们未必愿意将头发全给剪了,毕竟,他们还要在头发上戴兽牙骨饰等装逼,可现在被热得不行,又没法冲凉,全剪了省事。于是,部落里多出了许多毛光头。
除了部落的战士们,邵玄给凯撒它们几只身上有厚毛的剪了些毛,只是,凶兽的毛,普通的剪刀剪起来困难,试了几次之后邵玄放弃了,将剪子借给照看兽圈的那些人使用,那边有一些饲养兽浑身厚毛,原本应该在寒冬宰杀存皮毛的,一个个身上的厚毛,看着都热得慌,也难怪那些饲养兽天天半死不活的,即便给它们水也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炙热的气候就在人们的祈祷和咒骂声中,慢腾腾地过去,当夜里漆黑的天空,出现两轮细细的弧形时,整个炎角部落内,不,应该说,这片陆地上,几乎所有的部落,绝大部分人、兽,都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甚至喜极而泣。
两轮弯月的出现,意味着按时间来算,“冬季”过去了。
这样的冬季,对这片陆地上的人来说,简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们从未将冬季过成这个样子。
冬季结束之后,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天气会完全离开他们,一切将恢复寻常的样子?每个人都这般期盼。
在双月出现之后,炎角的祭祀举行的第二天,气温果然开始降了,风越刮越猛,狂风之中的凉意让经历了一个冬季煎熬的人们,尽情狂欢呼吼,山林里,各种猛兽们也都长啸着,迎接这样的变化。
只是,一切的噩梦,真就过去了吗?
第五六六章 没水
狂风之后,一滴滴大雨点砸落,天空中持续了一个冬季的阳光,终于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对于陆地上许多地方的人而言,他们从未觉得乌云如此亲切。
雨滴砸落得急,很快便如瓢泼一般。
干渴的大地贪婪吸收着雨水,四处都飘着泥腥味。
游人们兴奋地将一个个陶缸扛出来接水,过去的那个冬季,他们都是用劳力从炎角那里换取食物和水的,换得不多,也有人抱怨过,但了解到外面的形势,也就没人再吱声了,生怕被赶走,虽然换取的水少,可好歹能够支撑他们活到现在。
一场暴雨,似乎浇灭了凶兽山林的火气,暴躁了一个冬季的猛兽们,被安抚了,从它们畅快的吼叫声中就能猜出它们的心情。
部落的人各司其责,轮值守卫的,照顾耕地的,管理兽圈的,制陶器的,纺织的……都准备开工。之前太过炎热,他们连动都不想多动一下,手头的工作自然搁置下来,现在,终于能再次开始了。
地里蔫蔫的幼苗们也难得精神了,山林里的树叶都显得绿了许多。
虽然极端的天气过去,但各处的守卫和防御并未降低,两位首领每天轮换着出去监督,即便是狂风暴雨的天气也没落下。
“一切,谨慎为妙!”
这是祭祀之后,两位巫所说的话。
虽然他们两人无法得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他们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无关针对哪个部落,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觉。
若是两位巫有不同见解,或许还需要经过一番争执,但两位巫都是同一个说法,这对于炎角人来说,肯定就是要发生什么事了,由不得他们马虎。
雨后的一个晴天,狩猎队出发,进山狩猎。
邵玄随队一起进入山林,青面獠牙那边已经取血喂过食,自然有人照看,不需要他一直盯着。
再次进入山林,队伍里的人都发现,林子里有很多树发黑了,是枯死之后的样子,有些没有生命力的树已经被虫蛀得千疮百孔,若是将它砍断,里面能喷涌出大量小虫子来。
扛着猎物,邵玄同小队的人一起,来到歇息的山洞。
“我记得,这里以前有条小溪的。”邵玄指着山上一处,说道。
“的确,不过现在没看到,或许冬季干了之后就没水了。”旁边的麦说道。他对于溪流形成的各种原因并不是非常了解,只知道,就算秋冬季节干涸的溪流河水,到了春季,雪水融化或者大量降雨,就会再次流淌起来,可是,现在山前的溪流没了,他也说不出原因。没了就没了吧。
说着麦便扛着猎物进山洞,其他人在那里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也跟着进洞去,只留邵玄站在外面,看着原本溪流的位置。
“我去其地方看看。”邵玄对山洞内休息的人说了声。
好奇之下,麦等几位战士也跟着邵玄走了过去,他们想看看邵玄到底发现了什么。
邵玄记得这附近还有一条河,不算大,但也经常有一些河兽在里面埋伏。
溪流断了,可能是因为山上今年没下雪,异常炎热的冬季,让山顶常年覆盖的雪都没了。不过,那边的那条河流,可不只有融化的雪水溪流汇入,还有地下水等,前几天下那么大的雨,即便溪流无法形成,雨水流入河中,还有山林岩石泥土中渗入的水,河面总会上升不少吧?前几天雨下得还挺大。
可是,当邵玄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条河里,只有几只懒散游动的小鱼,稍微大一点的河兽并未见到,原因就是,河面太低了!
河水太浅,一些河兽不会喜欢这样的潜水地区,自然没在这里出现。
见到这么低的河面,麦等人也惊奇不已,不过也就只是惊奇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可能是因为山林太“渴”了,一场雨下了之后,山林将雨水“喝”了大部分,所以没有多少雨水给河流。
只不过,就算山林能够吸收存留不少雨水,但地下水呢?
一场持续数日的暴雨,都没能让河面上升起来?即便上升不明显,也不至于只有眼下这么一点河水而已!
以前这里的河水经常带着泥黄色,就是因为河里的河兽喜欢将河底的泥沙搅动起来,可现在,河水不仅浅,还清澈了许多,这说明近一段时间,压根没有一只河兽过来!
“再去下一个地方看看。我记得,这里还有个溶洞。”
邵玄以前同狩猎队一起在这附近狩猎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处溶洞,洞内有水潭,只是,那里的水泛红,有一些细微的生物在里面游动,即便经过过滤并煮沸的水,也不能饮用,后来邵玄就没再去了。
刚踏进溶洞,邵玄就眼神一变。不只是邵玄,其他几个战士,敏锐些的,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以前他们来得时候,一进洞就能感受到吹来的风里带着清凉湿润的水汽,还有一些洞内生长的喜阴的植物所散发出来的,带着淡淡清甜的气味。可是,现在,不管是水汽还是那些植物的气味,都未闻到!
邵玄往里走,以前进来几步就会看到地面的一层浅水,现在往里走了十多米了,洞内的地面和周围的石壁依然干燥。
麦拿着水月石,将周围的地方照亮。
没有水!
依然没有水!
越往里走,地势越朝下,直至只剩下一些小的地下洞穴。
“这洞里,竟然也没水了!”刚经历了一个诡异冬季的炎角战士们,顿时感觉嗓子一干。
怎么会没水呢?!
这时候,他们已经明白邵玄的目的了,众人也都警惕起来。
原以为这个危机已经过去,却没想到,依然存在。
再仔细看看地面,凹凸不平的石洞地面,有一些干了的红色的东西,用刀一刮还能刮下来不少。
“这些是……”麦将地上刮下的赤色碎屑捏起一团,手指碾了碾,那些碎屑很快变成粉末。
“这是以前生活在这处水潭里的东西,现在,它们都干死了。”邵玄紧蹙着眉头往外走。
听到邵玄的话,麦等人觉得嗓子更干了,没水,会渴死吗?
之后,在后面几天狩猎的时候,邵玄又去找了几处水源。
天气看上去已经正常,只是,很多地方的水源,水面却仍然在下降,尤其是那些地下水冒出汇集产生的水源,几乎没有一处能看到以前的样子,绝大部分都干了,没有干的也都在濒临干涸的边缘,彻底干涸只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卢部落内。
原以为黑暗时期已经过去,却没想到,日子并不那么好过。他们部落一直占有的那个水潭,水面降得更低了,丝毫没有因为前段时间的暴雨而上涨。明明看到周围的雨水哗哗往里灌,可水潭内的水,仍旧在下降。
为什么呢?
第五六七章 离开?
狩猎队回去之后,邵玄将所见到的事情跟巫和首领细说了一下,也是提醒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现在,一切看上去很正常,气候符合这个季节的特点,没有更炎热,也没有更寒冷,似乎是回到了平常的样子,但,不仅是炎角部落,还有大陆上的许许多多部落,在经历过一个异常艰难的冬季之后,缺水这件事,很能挑动他们的神经。
这片大陆上有很多因地下水而形成的溪流、水潭、中小型湖泊等,而当冬季结束,雨水来临,天气变得正常的时候,那些水源,却依旧没有回升的样子,反而情况更加严峻。
现在仍然存在的水源,并不多,为此,资源争夺再次爆发。
春暖花开之际,本应该是生机盎然,可这片陆地上,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河边草丛中溅落的干涸的褐色的血迹,腐臭中带着残留的杀气,告诉经过的路人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
听着远行的队伍带回来的消息,邵玄同炎角的首领和头目们一样,沉默不语。
半晌,巫终于出声。
“一切都是征兆,我们,需提前做好准备。”巫话语中带着叹息,缓慢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外面的蓝天和飘动的白云,“甚至,我们要准备好,迎接堪比千年前先祖们所遇到的那种事情。”
巫的话让屋内的齐齐一惊,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个跟被刺了腚似的蹦起来。
“什么?!”
“巫,您刚才的意思是……”
“您真觉得即将发生的事情,会与当年先祖们遇到的事情一样?”
不管是首领还是头目,现在都无法淡定了,他们所做的准备,也只是思考到过去那个冬季所经历的艰难程度,并未想得更远,但听巫这意思,还能和千年前先祖们所遇到的一样?那不是说……毁灭性的程度?!
征罗和多康他们看了看站在窗前叹息的老头子巫,又转头看向坐在那里一直未出声的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坐在那里的老太太抬起眼皮,无奈地扫了眼征罗和多康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老太太一个眼神,征罗和多康他们就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老太太这样的反应,明显就是默认刚才那老头子巫的话!也就是说,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震惊,恐惧,慌乱……所有的情绪在脑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只剩下木然的空白。
熟知历史的他们,虽然没经历过千年前的天灾,但也能从先祖们留下的手记之中了解到分毫,连当年强大的先祖们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他们又能如何?
千年前,一场天灾将炎角从辉煌的宝座上砸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同理念的冲突,导致部落一分为二,曾经辉煌的炎角,堕入尘埃,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那是天地的力量,先祖们都无法抵挡,他们还能扛住?
提前知道又如何?难道当年的先祖没能提前预知?即便无法预知到具体的事情,但总能有预感吧?可结果依旧是那样。
对其他,或许炎角人还有拼劲,但若是与千年前一样的天灾,他们打心底害怕。
“该怎么办?”敖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还微微颤抖。
该怎么办?这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屋内再次陷入如寂静黑夜一般的沉默,四周弥漫着让人感觉发寒的低压,即便窗外带着阳光温度的暖风吹进来,也没能让降至冰点的气氛改善。每个人脑中的思维朝着各个方向发散开来,越想越惊,想得越多,越感觉身上像是冻成了冰一样。
来到故地,四年不到的时间,本以为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可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就像是摧毁了大家一直以来的希望。
人力,可挡,天之力,无可挡!这是每个部落人心中所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