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双手将一个绳结打完,一个像是燃着火的咒文符号出现在邵玄意识海之中,咒文上的火焰,下方为白,上方为橙红,一如易家火种的颜色。当意识海中,那双手消失时,燃着火的咒文也随之消失。
邵玄仔细回想着那双手结绳的动作,拿着草绳的手指活动起来,脑中一遍遍回忆刚才那双手如何结绳,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易家的谁做出来的结绳卜筮的传承,但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强了!
那双手,就像是一个翻译机,将玉石、金沙、方盘所形成的术,以绳结的形式呈现出来!
邵玄脑中在回忆那双手的动作时,将速度放缓,一点点分解,尝试结绳。手上的草绳也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开始打结,只不过,相较于刚才意识海中见到的那双手的结绳速度,邵玄打这个结要慢得多。
错了!
一个细微的动作出错,结绳失败,草绳缠绕在邵玄手上,多久没出现的情况,再次见到了。不是卜不出,而是出了错,想当初最早的时候练习结绳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将手上缠绕得乱七八糟的草绳挣断,再抽出一根新的草绳练习。回想着那双手的每一个细节,跟着做。
还是不对!
一不小心又错了一步,只要其中一步出错,这个绳结就打不成。
再来!
不断回想着易琮和易其的动作,再旁观那双手的结绳动作,再将那双手的结绳速度放缓,跟着结绳。
不对,再来!
……
又错,再来!
……
对,就这个!
邵玄双眉轻扬,当最后一步完成,脑中只觉“轰”的一声,似乎有一股寒流凭空生出,激得脑中的神经都仿佛在嗡嗡震颤。睁开眼看向手中的草绳,一个古怪的绳结出现在那里,甚至,随着这个绳结的出现,邵玄依稀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细微变化,就像是空气无声波动了一下。
嘣!
一声轻响,邵玄手中的草绳崩碎,绳结的那一段化为草屑,脑中也阵阵发疼,这是刚才结绳的时候消耗过度,缓了会儿才好。
邵玄盯着手上断成两段的草绳,不知道是不是突然中断的原因,绳结在形成之后,突然就散了。好在他来之前多带了一些草绳。因为可能会用到草绳卜筮,所以邵玄每次在狩猎前搓草绳的时候,用的大多是另一种搓法,每一根狩猎用的草绳上,都能分出十来股细绳,这种搓法更复杂,用的时间也更多,但这种搓法搓出来的草绳也更结实,还能在需要卜筮的时候分出细绳来。
追踪消耗的草绳并不多,但现在,邵玄要尝试着进入易家人所说的另一个层面,就得耗费不少草绳了。
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个绳结的打法,邵玄再次重复刚才的结绳动作,一次成功只能算是运气和意外,只有次次都成功才能算是掌握。这种事情,不能有侥幸,若是现在掌握不了,等过段时间,或许就再也找不到那种结绳时的感觉了,甚至会错过许多重要的感悟。
打成功的那个结深深刻在邵玄脑中,第二次打结成功的时候,邵玄手上的动作虽然仍旧不快,但流畅了不少。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当连续五次打结成功之后,邵玄才暂时放下这第一个绳结的练习,继续进行下一个绳结。那双手的所有的动作合起来,可不止打出了一个绳结。
这种结绳的消耗很大,邵玄歇息了一会儿之后才再开始打新的绳结。
第二个绳结更加复杂,难度系数再度加大,等邵玄打结成功的时候,便迫不及待从意识海中脱离出来,视线都有片刻的黑暗,久违的虚脱感受又让邵玄想起了最初练习结绳卜筮的时候。缓了一会儿,喝了点水,疲惫感才消去不少。
想要看一场易家的战事当真不容易,不试一下还真不知道,易家的人竟然能够承受住如此大的消耗!之前易其和易琮,可都是一步到位的,一系列的动作都仿佛一个整体,没有任何停滞和拆分感。
“真不容易,不愧是王城六大贵族之一。”曾经的易家,也就是早些时候的易部落,也是一个大部落,每一个大部落总有他们强大的缘由,存在即合理。
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的疲惫感又消退不少,邵玄继续进行第三个绳结的尝试。
意识海中,那双手总共打出了八个绳结,也就是说,邵玄不仅要成功打出这八个绳结,还要是连续的八个绳结,中间不能有太久的中断,否则就会出现绳结直接崩碎的情况。
“任务艰巨。”
邵玄急吗?当然是急的,要是等他学会,能流畅打出那八个绳结的时候,就算可以见到那个常人无法看见的层面,说不定战事早就结束了。
不过,这种时候,急也急不来,越着急,可能越出错,必须镇定。
八个绳结,一个比一个复杂,最简单的,就是第一个绳结,越往后越难,失败的次数也越多,但好在有前面几个绳结的练习,邵玄也掌握了一些经验,这与他平时卜筮的时候打的绳结不一样,不能用以往的经验来看待这八个绳结。
趁着手感好,再来!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当第八个绳结终于完成时候,离邵玄开始尝试结绳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
两天,八个绳结,这还是邵玄牺牲掉睡觉的时间做到的,整个人都像是经历过一场饥荒,浑身无力,背后全是汗,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长舒一口气,随意吃了点带着的干粮,又出去狩了个猎,吃饱喝足了回来,邵玄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看了眼易琮和易其那边,八个奴隶守在他们两人周围,而易琮和易其还是前天邵玄见到的样子,仿佛石雕,没有动过。
第七八九章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成功打完八个绳结,邵玄又分别练习了几遍,才开始将八个绳结合起来打。
当邵玄在鹰山旁边的山脉脚下练习绳结的时候,更远的地方,海的另一边,王城易家所在之处,也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氛。
易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也分出了许多分支,其中主支为易家主脉,属于掌权的一脉,而此时,易家主脉的人,几乎全部闭门不出,王城内,平日里总会见到那么几个高调的人显示存在感,可现在,却没见到一个易家主脉的人在外面晃悠。
易家的院墙周围站着不少人,全部都是易家的奴隶和分支的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别想靠近一步。
王城内那条测算卜筮的街道,自从三日前开始,就变得空荡荡的,不明所以的商队和远行的交易队伍来到这里想要卜一卜近期运势或者预测点别的东西,却没想到扑了个空,他们也不敢直接上易家找人,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不对来,即便好奇,他们也都只是离得远远的看着易家邸宅。
其实不仅是大老远跑到王城的商队和远行队伍,就算是易家,也有些并不清楚详情和事态的年轻人,被分配任务之后还时不时好奇地看看周围,他们分支的人其实很少来易家主宅这边,而这一次,所有易家的人全部出动。
“爹,怎么大家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主脉的那些人想干什么?听说是要与人开战?到底跟谁战?”一个易家支脉的少年问向身边的父亲。
若是以往,他父亲听到有人提主脉的人,肯定会阴阳怪气地说一番酸话,主脉的人平时对他们支脉的人呼来喝去,可没什么好态度,只是积累的怨气没敢发泄出来,也就在私下里说说。但这时候,那少年的父亲却眉头紧皱,眼中还带着浓厚的忧虑,听到自己儿子的问题,抬眼扫了下,压低声音严厉地道:“闭嘴!看好周围,谁敢在这时候闯进去,杀!”
听得到自己父亲竟是这样的态度,那个少年紧张得连连咽了咽唾沫,知道这次与以往不同,形势恐怕相当严峻,但既然他老爹不想对他多说,他也不敢多问,双眼盯着周围,小声应道:“是!”说完便紧紧闭着嘴巴,不再出声。
易家内中心的一个大院子里,集中了近百个人,这些都是主脉的人,而且还都是主脉中颇有实力的,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王城内被称为大师。不管他们平日里有多傲气,在外面如何装逼,在这里,都跟乖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坐在属于他们的位置。
不管是坐在院子中心地面垫子上的人,还是周围站着的其他主脉的人,都沉默地等待着,也正是这种等待,使得气氛越发凝重,这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令易家外面的人都能感受到。
天空也变得比刚才要阴沉一些。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较快却让人感受不到匆忙和急切。
一听到脚步声,原本院子里还有些在神游的人,顿时定了定心绪。
过来的人有八个,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都是头发花白或者全白的老者,这是易家平时不问世事的长老,是易家真正辈分高、实力强的长者,也只有真正关乎存亡的重要事情时才会出面。
在三个老者身后,是易家的当任家主,用部落人的看法,那就是首领一类的人物。这样的人平时在易家说一不二,没几个人敢当面反驳他,可现在,他也只是排在第四个,前面三个老者,一个是他太奶奶,另外两个也是辈分极高的人,当其中一个老者叫他的时候,他也微微躬身,恭敬地走过去聆听。
“人还未齐?”一个双眼带着浑浊白色的老者,没有看院子,便出声问道。他虽然看不见,却并不影响他感知外界的事物,甚至有时候,他比一般人看到的东西更多。
“大部分都到了,只有一些在外出任务的没能赶回来,易琮和易其他们两人此时还在另一块大陆,不过,他们应当已经做好准备了。”易家的家主回答道。
“嗯。”那老者也只没有因为这事生气,反正在外出任务的人,也能参战。
“请卜吧!”站在易家家主身边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出声道。
另外两名老者点头之下,易家家主便朗声道:“请卜!”
这是易家每逢大事的时候必做的事情,所谓的请卜,是将先祖留下的那件宝贵的东西取出,那是一个龟甲,背甲上凿刻了一些橙红的文字和线条,文字并非通用的文字,而是只有易家人能看懂的符文,线条则隐隐组成易家的图腾。腹甲则相反,一片白色,没有任何花纹和蚀刻。
龟甲内,背甲与腹甲之间的空间,装了一些切割打磨过的骨头,一共八颗,形状也各不相同。
“这次,轮到谁掌卜?”一位老者问。
头发花白的老妇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上一次全族大会是我掌卜,这次,该易彖了。”
双目浑浊的老者也不多言,走上前,将盛放在台上的龟甲双手托起,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院子中心的地面上,最前端的三个垫子,就是他们三人的。
易彖坐下之后,伸出右手附在龟甲的背甲上,龟甲比他的手掌还大一圈,若是正常抓根本抓不住,但现在,龟甲上就像是被吸附在易彖手掌上一样,紧贴着手掌。易彖手腕一抖,龟甲内的骨片顿时跳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撞击声,在手掌朝前抬起时,不仅龟甲没有落下,龟甲内的骨片也没有从大大的缝隙中掉落,而是继续在龟甲内跳动。
火光出现,在易彖身前,出现了一道弧形的火道,赤红与白色组成的火团,在弧形火道的另一边腾起,而易彖身后,则被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
易彖将附着龟甲的手,朝前方的火团伸过去,在龟甲朝火团靠近时,龟甲内的骨片跳动得也更加激烈,声音越发急促。
“咔咔咔——”
开裂的声音,压过了龟甲内的骨片。在龟甲的腹甲上,出现了一些橙红的裂纹。
当开裂的声音停止,易彖才收回手,看向龟甲腹甲上的裂纹,他失去了正常人的视力,却并不影响他看到龟甲上的裂纹。越看,易彖面上的表情越严肃,眼中的忧色也更浓。
易彖将龟甲递给另外两位老者看了眼,他们的神情并不比易彖好多少。
“看来,易家将迎来一场苦战。”易彖说道。
其实,裂纹上所显示的结果,比易彖所说的情况还要差,不是苦战,而是死战!只是,死中却有一线生机,只是那一线的生机,充满了变数。
三位老者心中都清楚,只是,他们现在却不能将龟甲上的结果说出来,他们担心会在战前动摇人心。
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易彖朗声道,“备战!”
一阵强大的力量波动,仿佛突然掀起的海浪,从这个宽敞的院中拉起,站在院子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
肉眼可见的橙红气焰,充斥周围,翻卷着,肉眼所见的视野都像是被扭曲了一般。
哗啦啦——
龟甲之内,骨片撞击龟甲发出急促的声音,院中似乎屏蔽了一切的声音,虫声,叶声,人的呼吸声,一切都消失,骨片的哗啦声成为院中唯一的声音。
哗啦啦——
骨片声越发急促,直至突然停顿。
“开!”
自易彖所在之处,像是有一个远古巨兽,突然张开了漆黑的大口,将院中所有的一切吞噬,周围的建筑,人,花草树木,全都消失,只剩下一片虚空。
当然,这些只是院中坐着的那百来人所见到的,而院子边上站着的人,视野中所见,除了院中一个大大的图腾和赤红气焰带起的强大的气势波动之外,没有什么大变化。
虚空中,每个人的身形变得模糊,只能大致看到一个发着火光的人形,连轮廓都时不时变得模糊,面容更是无法看清。
易彖能感受到,他们等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了,那个千年前被预为易家“不祥”的人,很快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很快,在离他们不远的虚空,先后出现了几个身影,那是易家在外没能赶回来的人。
又一处,随着易家图腾的显现,两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易其,易琮?”易家有人认出了他们,就算看不见脸,但气息是认识的。
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易家的人没问易其和易琮,现在,除了眼前即将迎来的战事,其他都无关紧要了。不重要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询问?
聚到一起之后,易家的三位老者,便让大家先适应,有些初来的人,会感觉不适,所以他们才提前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