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佩服高冠的胆子,这个时候还敢往重兵环侍的这里跑,还敢动手杀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高冠:“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北军抓了监察右部的人,监察右部明示放人,可北军根本不予理会,不得已,本使只好亲自来一趟。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把本使的人给放了!”
寇凌虚:“这就是你杀我寇家人的理由?莫非你监察右部的人是人,我寇家的人就不是人?”
高冠:“忠心为陛下效命的人应该好好活着,为一己之私冒犯天威者,当诛!”
寇凌虚:“看门的下人,请高右使暂停等候通报,怎么就成了冒犯天威,谁家的大门是能随便让人擅闯的?”
高冠:“本使在外空通行时就亮了陛下令牌,难道寇府不知道?依然阻拦本使,不是冒犯天威是什么?陛下曾有旨意,本使持令牌,一旦办案需要,除天宫外,任何地方都去的,莫非王爷觉得寇府比较特殊可以凌驾于天旨之上?”
寇凌虚呵呵道:“这个旨意只是高右使你红口白牙自说自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本王是不曾在场听到过陛下的这道旨意。”
高冠淡然道:“王爷既然在装糊涂,那也好说,不妨现在就亲自联系陛下印证一下。”
寇凌虚不接这茬,“你监察右部的人跑到我北军重地鬼鬼祟祟,难道抓不得?”
高冠:“王爷大军集结,意图不明,监察右部刑罚天下,有调查取证之责,王爷却将右部的人扣押,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监察右部知道?”
寇凌虚冷笑:“本王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本使怀疑王爷想造反!”高冠毫不客气硬邦邦砸出来一句。
此话听的唐鹤年和寇铮脸色一寒,寇凌虚眉头一挑,虎目炯炯有神道:“高右使,话可不能乱说,本王若要造反,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高冠:“所以要查,所以右部才派了人来秘密调查取证,王爷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扣着右部的探子不放?把人放了,本使带回去询问核实后自然能证明王爷清白与否。王爷,你说呢?”
寇凌虚:“不愧是久掌刑讯的高右使,还真是伶牙俐齿。”
高冠:“伶牙俐齿是褒是贬都无所谓,至少高某从不废话!王爷,放人吧。”
寇凌虚微微偏头向唐鹤年那一边,“问问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话说的有深意,唐鹤年目光一闪,知道王爷是要交个死人给高冠。
然高冠是什么人,诚如寇凌虚自己说的那般,高冠久掌刑讯,对一点蛛丝马迹的东西反应灵敏的很,不待唐鹤年回话,已经抢着插话道:“最好把活人交给我带回去,否则今天寇府怕要出乱子。”
若等到唐鹤年的回复,那答案肯定是死了,哪怕活着也不好改口了,交出的只能是死人。
寇凌虚:“高右使这话好没道理,人抓住了自然要审讯,万一审讯没个轻重给弄死了,本王可没有起死回生之术。擅闯北军重地,不小心弄死了也很正常,高右使强人所难也没意义,若有意见尽可去陛下那参本王一本。”
高冠直接回了句,“莫非王爷想造反?”
这话当众砸出来太过敏感,能听到的人都心惊肉跳。
寇凌虚面容一冷,“高右使,有些帽子是不能乱扣的。”
高冠:“本使只问一句,王爷让不让本使把活人带回去?”
寇凌虚冷笑一声,“本王若是不给呢?”
高冠双臂一掀身后披风,双手凌空一抖,已经抓了两柄长刀在手,刀尖向天,交叉在胸前。
这两柄长刀和惯见的长刀不同,刀长超过半丈,刀身狭长,像是两柄长剑,但又的确是刀款。刀体古朴简拙,却通红,红的通透,一只刀身上满是惊涛骇浪的雕纹,另一只刀身上则雕满雷霆风暴。
刀身在阳光下鲜亮鲜红,微微反光,仿佛散发着红色光晕。
“嘤嘤……”交叉在胸前的双刀刀锋研磨着展开,发出清莹回荡的低吟声,悦耳。
高冠双臂将双刀展开,一刀“叮”一声,刀锋轻轻点在了地面,一刀缓缓前指,刀锋指向了寇凌虚的眉心,身后披风无风自动,轻轻飘荡了起来。
他身后的百余监察右部人马迅速提起了家伙,表面沉冷,实则一个个暗暗心惊,右使大人这是要对寇凌虚动手吗?
连向来不轻易亮家伙的高冠也亮刀了!远处观看的寇家家眷一个个色变,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初剑手一挥,之前那批人马立刻哗啦啦冲来,将这群人给包围了。而上方台阶上,又冲来一群甲士,一个个拉开了破法弓,瞄准了下面的高冠等人。
盯着高冠指来的刀锋,寇凌虚双眼微微一眯,高冠的刀!
站在寇凌虚身后的唐鹤年亦下意识握了握双拳,紧盯高冠的刀锋。
司马问天的剑,高冠的刀,对晚辈来说,也许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早年天下争霸亲眼目睹过的人来说,却知道这跟随青主的两人有多恐怖,号称“刀剑双绝”,死在这刀剑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为青主征战天下立下大功。
而天庭已立之后,因职责原因,高冠的刀已经很少亮出来了,譬如在场的寇家子弟们,皆是第一次看到高冠的刀,第一次看到高冠的武器。
刀锋所指,高冠语气淡漠无情,“监察右部派出此密探之前,曾接到奏报,说王爷意图谋反。而此密探落入王爷手中之前也曾传讯回监察右部,说是有重大发现。人让本使活着带回去,也好问明是何重大发现,自能证明王爷清白与否。王爷若非要交个死人给监察右部,那么本使有理由怀疑王爷是想杀人灭口!和王爷相识多年,王爷当知高冠向来公事公办,不得已之下,只好请王爷随本使回一趟右部协助调查!高某的刀已经多年不见血,还望王爷不要相逼!”
连久不示人的刀都亮出来了,其态度已经很明确,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寇凌虚盯着他凝视良久,两人目光对视,互不避让。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傻子也知道高冠只是要人,其他的都是借口,可这位监察右使就是这么狠,真能把借口变成真的。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冷面判官本就不是通情理的人,就是青主身边咬人的疯狗!
碰上高冠这种随时能扯虎皮当大旗的人,谁跟他讲道理都吃亏!所以最终还是寇凌虚让步了,徐徐出声道:“还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高右使管用的伎俩果然是名不虚传……老唐,把人给他!”
高冠也没把他的讽刺当回事,直指的刀锋立刻点地,等着。
没多久,两名甲士从寇府外拖进来一个衣衫破烂,被折磨的浑身血淋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亲手杀了夏侯龙城的裴默,裸露着白骨的双腿已经无法站地,但还活着。
凄惨狼狈的裴默抬头看了看高冠,尤其是看到高冠手上亮出的双刀后,大概猜到了是为他而亮。高右使的刀在监察右部可是传说,裴默神情隐隐有些激动。
高冠回头看了眼,微微偏头,立刻有两人过去接了裴默过来。
唰!双刀挑起一翻,收了,高冠朝寇凌虚拱手道:“多有打扰还请王爷海涵!高某有公务在身,就此告辞!”
“恕不远送!”寇凌虚冷哼一声,“还望高右使问出了什么重大发现给本王一个答复。”
“自然。”高冠应下,披风一甩,转身调头,领着一群人大步而去。
寇凌虚负手看着高冠离去的背影,看不出喜怒哀乐,他自然知道高冠不可能给出他造反的答复来,只是今天这事搞的他有点丢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包括寇家子弟都看着呢,都看到他被高冠逼得低头了。
可他是真的怕了高冠吗?动起手来,他保证高冠及高冠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去,可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若放在平常,他还真不会给高冠这面子,猖狂如斯,都杀到自己王府来了!可如今的情况异常敏感,他若真要将高冠给收拾了,那真是不想造反也要背负上造反的罪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局面又要起波澜,不值当!
想一想他自己都感慨,四大天王联手暗中搞鬼的夏侯家,逼得青主让步了,青主为了坐稳天下的大局也不得不让步。可他寇凌虚碰上高冠这种疯狗,又被高冠给逼得让步了,他又何尝不是为了寇家利益的大局稳定不得不让步。
他不想去计较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转身背个手离开了。
第1699章 查出的真相
而旁观的寇家子弟看着那个拖着一袭黑披风大步通过广场的身影,可谓有了新的感受,发现这位冷面判官是真的惹不起啊,竟敢直接杀上寇家的门,连老爷子都退避三尺了。
当然,大家也能理解,在寇家的老巢动起手来老爷子没有怕高冠的理由,显然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女眷中的云知秋目光也跟着高冠离开的身影,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冷面判官的嚣张!
不管怎么说,刚刚还箭在弦上的紧张态势终于化解了,众人皆暗中松了口气。
揪心许久的寇倩快步走向自己的夫郎初剑。
披甲的初剑看到手下目光,回头看去,读懂了寇倩眼神中隐藏的无奈,心中反倒是一暖……
天宫,夕景园,亭台楼阁上,站在高处的青主凭栏眺望,目光深幽。
陪在一旁的上官青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原本一些明面上还能遮掩的东西,这下连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撕开了,四大天王其实一直在拥兵自重,然这次终于摆在了明面上,会让陛下的脸上不太好看。
其实按说也怪不得四大天王,当年推翻六圣时,陛下等人手下的人马并不多,说白了就是势力并不大,也没办法直接在六圣眼皮子底下发展出太大的势力,所以举事时急需盟友。当年陛下等人给四大天王的承诺是共享天下,答应了他们划疆而治的,以诸侯藩王的形式成立天庭的,鼓励他们四处招揽人马,然而事成后陛下等却出尔反尔。
先是借口天下未靖便于统一指挥协调清剿反贼,等拖到佛主那边大势已定聚集起了庞大势力、手下近卫军人马已成气候、白主四方奔走再拉出一支妖主人马,立刻翻脸不认账了,什么划疆而治,开玩笑吧?
强势打压下,于是基本上整合成了目前的雏形,待稳定了四大天王的利益后,又联合四大天王打压支持自己的夏侯家,逼迫夏侯家交出了群英会,解除了夏侯家所剩不多的摆在明面上的兵权,彻底将夏侯家明处的势力给扫空了。
之后又借口白主和妖主没什么势力范围,说两人意图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大概意思就是要从四大天王的势力范围分割出一块势力范围来。四大天王自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陛下又再次取信夏侯家答应了立夏侯承宇为天后,几方暗中联合,突然发难,最后一举将白主和妖主的势力给瓦解了。
然陛下对天下势力的整合却未停,只是几次三番后,四大天王也学乖了,开始抱团维护自己的利益,知道不管哪家倒下就得轮到下一家倒霉,于是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天下格局。
而这次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变化,只是把如今的天下格局摆明了而已。
司马问天的到来打破了高高阁楼上的宁静,上官青偏头看了眼快步而来的司马问天,发现司马问天的精神似乎不错。
司马问天的精神的确不错,也不得不承认上官青所说,高冠那人的确有两把刷子,左部这边还没头绪找不到究竟是哪出了问题,高冠就已经查出是幽泉狩猎出了事,同时摸出了大概的结果。
这次欠了高冠一个大人情,高冠兑现承诺直接把查出的结果给了他,说结果可能有些粗糙,让他再去详实一下,避免有误。他自然是立刻发动各家的密探有针对性地核查,发现各家参与幽泉狩猎的人果然消失了,没有再出现,他也抓到了幽泉五层的目击者再次印证了高冠那边给的消息。
“陛下,这次事发成因已经查出了结果。”司马问天行礼后,双手奉上了两块玉牒,“事情起因是幽泉狩猎,狩猎人马遭遇了大批天庭人马的袭击,如果没错的话,天庭大臣从天王到星君几乎各家都有子弟命丧幽泉,参与幽泉狩猎的数万人马损失殆尽,而从目击者的证词来看,袭击人马身着天庭战甲、手持破法弓,像是近卫军,左部派去现场核实的人也发现有大量破法弓使用后留下的痕迹。事后四大天王大概误会了是陛下驱使,这才有了大肆调动人马的举动。”
“近卫军?”接了玉牒在手的青主怒了,大声问道:“是近卫军干的吗?”
司马问天:“袭击人马可疑,虽模仿近卫军,却都蒙面,臣已经和近卫军那边核实过,近期近卫军根本没上批次的人马去过幽泉,而所有狩猎人马中唯独夏侯家的人马丝毫无损,结合种种线索判断,此事怕是和夏侯家脱不了干系。”
青主迅速查看手上玉牒,同时问道:“夏侯家哪来那么多的破法弓?”
司马问天:“陛下忘了迷乱星海的那批装备吗?至今踪迹全无,这天下有能耐悄无声息拿到这笔装备的人怕是不多,夏侯家完全有这个能力。种种迹象结合到一起,那批装备怕是已经落到了夏侯家的手中!”
青主看过手中的详细审讯奏本后,脸色发沉,可谓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来,“乱臣贼子!朕待夏侯家不薄,安敢如此欺朕!”嘎嘣一声,手中那块玉牒碎成了齑粉。
司马问题静默不吭声了,反正他这次是顺利解脱了。
上官青暗暗唏嘘,发现夏侯家有够狠的,前面陛下还召了夏侯拓进宫,夏侯家表态站在了陛下这边,可背地里又跟四大天王搅和在了一起向陛下施压,把蒙在天庭身上的那层遮羞布给撕了不说,还硬是从天庭索要了八百万张破法弓走,好嘛,这回头一查,敢情事情起因本就是夏侯家在搞鬼,敢情夏侯家已经先弄了八九百万张破法弓到手。
可话又说回来,当初陛下还不是一样对夏侯家出尔反尔,只怕夏侯家未必会认为自己是乱臣贼子。
这事你还没办法找夏侯家印证,找上了答案也只有一个,没有!诬陷!夏侯家肯定不会承认。
道理如同四大天王怀疑自己被近卫军攻击了没找陛下印证是一样的,不管陛下有没有做都不会承认,就算是陛下做的,能承认吗?承认的后果是要付出巨大代价做补偿的,那就不是八百万张破法弓能解决的了。
现在不管真相怎么样,也无法改变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四大天王哪怕知道是夏侯家干的,也不会吐出吃进嘴的八百万张破法弓,也不会再上朝将自己置于可能的险地,肯定要借这次机会,借陛下已经答应了的机会把各项事情给落实了,否则下次可没这么好的借口了,关键四大天王就算知道了是夏侯家干的也不能拿夏侯家怎么样,尤其是现在需要夏侯家支持的时候。
就在这时,身披战甲的破军和武曲亦联袂来到,双双行礼之后,两人注意到了青主捏爆玉牒后手上的粉尘,二人不禁相视一眼,不知道青主又接到了什么样的奏报,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陛下!”最终破军拱手禀报道:“东南西北四军已经遵照陛下旨意开始撤军,近卫军正严密监视四军动向。”
这可谓是个好消息,满脸阴霾的青主脸色稍缓,从很不好的情绪中走出后,恢复了冷静,转身面对外面轻叹了声,“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呐,古人诚不欺我!”那一声叹息中不知透露出了多少的无奈。
他是没机会干掉四大天王吗?不是的,以前机会多的是,而是他不能轻易这样做,否则他可以自负的说一句,四大天王论个人勇武加在一起也不是他青主的对手,他一个人就可以把四个老家伙给宰了。然而在没有收拢四大天王麾下人马之前,他一旦这样做了,四大天王的旧部首先考虑的一点是会不会被算旧账。
这个你再怎么安抚也没用的,试问哪个君王愿意看到别的派系人马继续手握重兵抱团,那不是开玩笑么,事后必然是要清洗或腾笼换鸟才能安心的,十行宫的人被弃置不就有这方面的原因。四大天王一死,下面人马在担心日后的情况下,很有可能集体整合成另一团势力和天庭分庭抗礼,又或者集体倒向夏侯家或极乐界灵山的那位,那他青主将立刻变得势单力薄,而留着四大天王至少还能维持目前的格局,还能继续维持向他青主输送天下利益的建构,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也是他能容忍四大天王存在的前提。
思绪一阵之后,想到手中还有一块玉牒,拿起一看,渐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抛给了上官青,“你们都好好看看,这才是朕的股肱之臣!”
上官青看了眼司马问天,知道这是对方刚才呈给陛下的,还以为司马问天干了什么好事博了陛下开心,结果一看才发现和司马问天无关,而是左部密探发来的有关高冠大闹寇府的情报。
从硬闯北军阵地,到寇府门前杀门卫直闯寇府,最后刀指寇凌虚,硬是虎口拔牙从寇凌虚嘴中把监察右部的探子给活生生夺了回来,搞的寇凌虚颜面大失,连他上官青看了都暗暗惊叹,这个时候局势微妙,高老帽胆子够肥的!
玉牒传到了破军手中,破军看后,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大奸若忠,奸臣!”等于直接驳斥了青主股肱之臣的说法。
第1700章 裴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