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妖僧身后,嬴月乖巧恭敬地唤了声。
“好久没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妖僧南波伸手轻捻了一片从身边飘落的竹叶,自然柔和,仿佛恰好飘落他的指间,“我曾经收过六个弟子。”
六个弟子?嬴月愣了一下,“原来弟子还有六位师兄。”
妖僧顿了一下,忽淡笑道:“看来有人不愿多提贫僧的往事,我那六个弟子后来被你们称为六道圣主!”
嬴月愕然,六道圣主居然是妖僧南波的弟子?这事她以前真的没听人提起过。
妖僧南波问道:“你听说过的我是什么样的?听说是什么样的就说什么样的,说真话,假话瞒不过我。”
嬴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说师傅您自视为神,视众生如蝼蚁,滥杀无辜……”不敢再多说了。
“也许吧!”妖僧南波叹了声,目光悠远,似乎在向她解释:“我的出身极为坎坷,父亲是人修,母亲是妖修,我从小修行天赋不错,兼修人类功法和妖修功法……我那个时代和现在不一样,那个时代是所谓的正邪对立的时代,远超现在所谓的正邪,那时的正邪之间是全面性的对抗,天下修士都卷入其中,杀戮不断,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不过那是个修行功法百花齐放的时代,比较讲究个人实力,不像现在比较倚仗权势。我父亲和我母亲的相合为正道所不容,也不容于邪道,最终罹难,而幸存的我就是个悲剧,不过那时的我天性乐观开朗,并未自暴自弃,觉得能在乱世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为了活下去,为了改变命运,我什么苦都愿吃,得到一部鬼修功法,因修成后能掩盖身份,最终不惜以阳体修炼鬼修功法,可谓九死一生捡了一条命回来。后来发现自己还是不够强大,不足以自保,于是隐瞒身份四处拜师学艺。修习妖法,师门被正派灭门,幸好修行过的鬼修功法能及时转换身份,侥幸躲过一劫。修行仙家功法,师门又被邪道灭门,我又倚仗功法躲过一劫,如此反反复复的事情不止遇见了一两回。修行正派功法,因表现出众受到同门师兄弟迫害,差点丢了命。修行邪派功法,也同样因天赋出众遭受过同门嫉妒迫害。也许和父母和我的出身有关,身在正道,因不愿残杀邪道,被正道逐出过师门,身在邪道,因不愿残杀正道,又被邪道逐出过师门。后来,因南无门名声在外,认为佛家慈悲,我想尽办法加入了南无门,倒是过了些年安稳日子,本想就此一生,可谁想南无门颇有些能耐,一次对众弟子测试时被人识破了底细,顿时被视为邪魔妖孽,面对南无门众多高手,逃不掉,只能跪地祈饶,发誓并无歹意,愿洗心革面礼佛,然而南无门并未放过,下毒手废了我历尽艰辛修来的一身修为……总之正道容不下我,邪道也容不下我,可谓四处走投无路,苟且偷生,受尽屈辱!”
第1992章 留了一手
嬴月没想到妖僧居然会跟她啰嗦这些,听的有些入神,也没想到那个时代居然能乱成那样,身在这个时代若不是听妖僧说起,她还真是无法想象。
可她更好奇的是后面,不由问道:“师傅,您被南无门废了修为,后来呢?”
“后来?”妖僧南波哼哼冷笑两声,“倒也没有杀我,本也是要杀我的,却因一人开口帮了个腔,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嬴月很好奇,下意识问道:“谁?”
妖僧略沉默了一下,徐徐道:“三仙之一的白眉,白眉本是南无门弃徒,早年也因修行天赋奇高,受到同门排挤,一怒之下杀了同门,后得其师舍命力保,他师傅说是他教诲无方,一掌拍碎了自己脑袋,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保了白眉一命,白眉被逐出了南无门。后白眉另有际遇,名扬天下,成为了三仙之一,有此实力和名声后,南无门也惹不起了,自然与他既往不咎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提他南无门弃徒的身份。而白眉那位曾以命相保的南无门师傅骸骨就安葬在南无门,所以白眉经常前往祭拜,甚至长期在南无门修行,而南无门尊他身份,特意为他开辟了静修之地。我出事时,正好白眉也在,白眉说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凭白眉的身份南无门不好不给面子,这才只废了我修为没要我性命。”
嬴月又试探着补了句,“后来呢?”
妖僧:“此事也惊动了南无门掌门天一,天一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当面斥责,我诚心向佛,本已回头,以为回头处是岸,佛却如此待我,岸在何方?因我当时修为被废,情绪无法自控,太过愤怒,当着南无门上下的面,扬言有朝一日定要将南无门赶尽杀绝,于是南无门美其名曰要渡化于我,要将我拘禁在南无门。后又是白眉发话,说是既然过问了这事,干脆就代劳一下,将我要到了他在南无门居住的小周天拘禁。把我拘到小周天后,白眉见我修为被废倒是颇为遗憾,略作抱歉,说这是南无门门内事,他不好过多干预。白眉本是怕南无门刁难我,才将我要到了小周天,南无门也每日派人来小周天以‘梵音天唱’的佛法来渡我,然我执念太深,佛法难渡,非但没有将我渡化,反被我领悟到其中奥秘,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竟被我修炼有得,我针对‘梵音天唱’取名为‘索命梵音’。我也因领悟到佛法奥义另辟蹊径修炼,囚禁期间以佛法修补恢复了破坏的法源,暗中偷偷修炼伺机逃脱。有一日被我找到了机会,白眉不在,恰好南无门有事,无人前来以佛法渡我,我趁机以‘索命梵音’脱身,逃离了南无门。”
嬴月暗暗唏嘘,发现这个便宜师傅的经历还真够凄惨的,可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自创修行功法获得了新生,这修行天赋不可谓不高,感慨之余又试着问道:“于是师傅后来真的把南无门给灭了?”
有关南波作恶的这件事她倒是听过。
妖僧自己也忍不住感叹道:“逃离南无门后,有了在南无门自悟的经历,我痛定思痛,那么多年四处拜师学艺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想来求人不如求己。所谓万法归宗,一法通则万法通,无不可触类旁通,加之多年来六道的功法我接触的不少,有了自悟的经历,于是潜下心来自行琢磨修行功法,加之有‘索命梵音’相助,获取修行资源不难,此后修为可谓突飞猛进。后来,世人称我为妖僧,正邪两道皆不容我,而我对正邪两道皆可杀之,正邪两道遂群起而攻,我则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服就打到他们服为止!扫尽天下宵小,灭尽天下英豪,吃龙肝,尝凤胆,败尽三仙、六派、三十二星主,快意恩仇!”
嬴月听的有点为之神往之余,忍不住弱弱问了声,“白眉对师傅算是有救命之恩,师傅也杀了他么?”
说到白眉,妖僧南波又是一默,语气又放缓了道:“我本不想杀他,可他不该和天下人一样认为是我在祸害天下,居然想除掉我。他当时有一子,他败在我手上后,我说念在当年恩情,哪个活?他说他输了,自己做的孽自己受,不该让年幼小子代他受过,让放过他儿子,于是我放了他儿子,杀了他!”
嬴月弱弱问道:“白眉的儿子就是他徒弟白主吗?”
妖僧南波摇头道:“儿子是儿子,徒弟是徒弟,和你所谓的白主不是同一人,他徒弟不是我放过的,是自己逃掉的。”
嬴月眼睛眨了眨,“白眉的儿子想必也不一般,为何后来只听说白主,而没有听说过他的儿子?”
妖僧南波沉吟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儿子后来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既然答应了放过他儿子就不会再盯着不放,若想为父报仇,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后来也没机会再关注他儿子,我当时虽然杀了白眉,白眉却也实力不凡,不愧是一代天骄,有夺天地阴阳造化之能,把我也给打成了重伤,那一场是我纵横天下以来打的最痛快的一场,在我之前说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为过,与之并列齐名的三仙中的另两人徒有虚名罢了,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白眉老儿倒是有容人之量!”
嬴月明眸眨了眨,聊了这么多,发现这便宜师傅似乎也没传说中的那么难说话,继续弱弱问道:“传言师傅就是和白眉之战后,被六圣趁机下了手?”
妖僧南波没有否认,只是冷笑一声,“那六个蠢货,上了夏侯小贼的当而不自知,居然用我教的‘灭法阵’将我给囚禁,我当时就说他们六个,迟早要命丧夏侯小贼的手上,结果不出我所料,夏侯小贼又扶持了三仙的弟子灭了他们。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上了小贼的当,当年正邪两道对我群起而攻时,我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察觉到身边有人在为我四处树敌,查到了夏侯家身上,别人没那胆子,我自然以为是夏侯长安起了异心在煽风点火,于是我杀了夏侯长安。到了后来被困我才醒悟过来,居然是夏侯家那不起眼的小子躲在背后作祟算计人,真乃时也命也,我一时疏忽大意被他用障眼法瞒过了,本可以查个清楚,却没细查下去,竟然让自己阴沟里翻了船,最后我一门上下师徒七人居然全部栽在了那小贼的手上,可恨!”
嬴月打住没问了,不过嘴角翘了翘,心想六个徒弟能联手对付你,只怕你也有该反省的地方。
谁知妖僧南波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似乎看到了她的反应,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六个徒弟一个都不站我这边,肯定是我做的太过了是不是?”
嬴月连忙摇头,“没有。”
妖僧南波道:“我被困之后,也曾问他们六个,为何如此轻易受夏侯小贼的蛊惑,你猜他们怎么说?”
嬴月也想知道那六位师兄是怎么想的,问:“请师傅明示。”
妖僧南波叹了声,“他们说的和你之前听到的传说差不多,认为我视人命如草芥,把自己当成了神,他们一直处在惶恐之中,怕了我,这就是理由!他们也不想想当时的世道有多乱,我饱受其苦,所谓乱世当用重典,若非我的杀伐,正邪之争能快速平息吗?他们后来能那般迅速建立六道秩序吗?没有我打下的基础,如今的那个什么青主和佛主凭什么能建立如今的秩序?难道他们比苦冥和青天更强吗?若无我打下的基础,那个什么牛有德凭什么彩莲境界的修为就能成为一方诸侯?我早有破正邪之争为天下平乱的意图,我已得长生,天下无敌,所谓的天下霸主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我当时的眼光也早已超越了这片星空,这就是我为何会收他们六人为徒,解析出六道功法传与他们六人的原因,欲要让他们约束六道,逐步建立秩序!”
嬴月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美化自己,好让自己对他这个师傅心悦诚服卖命。
妖僧南波转过身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说的有些远了,之前之所以提到那六个孽徒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多少留了一手,传你的‘无相’并非全篇,只传了你一半。”
“弟子明白。”嬴月恭恭敬敬一声,表现的没有怨言,不过还是丑话说在前面,小心看了下南波的脸色,弱弱道:“师傅,其实我在嬴家真的没什么号召力,嬴家旧部不会听我召唤。”
妖僧南波:“能傻到一个人跑出来找那些人报仇,就没指望过你能有什么号召力,只是把你当一面旗帜而已,便于把嬴家的人重新聚集起来。他们没了奔头,你把嬴家的旗重新竖起来,他们的目光自然会忍不住看过来。”
“就算能聚集起来,他们也未必回听我的。”嬴月苦笑,如今倒是有自知之明。
妖僧南波道:“不听你的是因为你不能给他们希望,我站在你身后则不一样了。”
嬴月试探道:“告诉他们,您是我师傅,让他们前来?”
妖僧南波:“你真要这样说的话,只怕他们唯恐避之不及,怕惹祸上身,只会躲的更远。”
第1993章 主仆
“请师傅明示。”嬴月恭敬道。
妖僧南波道:“诉苦,求他们施舍一点修炼资源或财物给你。”
“……”嬴月茫然不解。
妖僧南波斜她一眼,知道她不明白,解释道:“你沦落到今天,囊中羞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念嬴家旧情想帮你的人自然会帮你,如果真有人背主杀了嬴家的人,则有可能会斩草除根。”
嬴月恍然大悟,这是要把想办法和那些人见面,只要能把人骗来,凭师傅的神通自然能顺藤摸瓜。
妖僧南波道:“先从那个嬴家管家左儿开始吧,她手上应该掌握有嬴家遗留的渠道。我曾试着直接找到她,可她很小心,跟旧有的一些关系只用星铃联系,从不见面,没办法摸清她在哪。”
“弟子明白了!”嬴月摸出了星铃,稍微酝酿了一下言辞,这才摇动星铃与左儿联系,联系完毕后,禀报道:“师傅,左儿劝我回去,我说不报家仇决不罢休,她问了地方,说是会将财物送来。师傅,她会不会向天庭举报?”
妖僧南波道:“不知她和你家人失踪有没有关系,若有关系,那就有这个可能,借天庭的手除掉你,还不用担负背主的名声,可也正因为如此,在不明情况的情况下,她不会胡乱举报,她至少要确认你在这里,万一你狡兔三窟,天庭扑了个空,你肯定要猜到是她暗通天庭,介时你若告知嬴家其他旧部,这名声传出去,对她影响很大,她应该会笃定了再动手!”
嬴月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感觉踏实了不少,妖僧南波条理分明的指导让她不再觉得迷惘。
几天后,竹林四周明显有人在晃动。
来人将周围观察一遍后,出现了在柴扉外,径直推开了柴门。
正在院子里种菜的老渔翁起身看向他,问道:“官人找谁?”
来人脸上明显伪装过,简单吐出两个词,“管家、小姐。”
老渔翁放下了锄头,叹了声,“跟我来吧。”
旋即领着人来到了后面的茅屋外,站在紧闭的门口喊道:“小姐,您等的客人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嬴月的声音。
老渔翁推开了门,来者观察着四周,反复施法查探周围确认之后,才慢慢走了进去。
嬴月站在屋内,疑惑看着来人,“你是?”
来人盯着她打量了一下,尽管嬴月伪装出了一脸的麻子,像个村姑,可样貌轮廓还在,只是变丑了而已。确认是嬴月,来人摘下了面具,恭敬行礼道:“小人虎林见过小姐,小姐也许不记得小人,小人是奉管家之命前来给小姐送东西的。”双手奉上了一只储物镯。
“我见过你。”嬴月审视着他说了句,倒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有印象,只是当初嬴家的下人太多,记不得名字,储物镯接到了手中。
“小姐,管家还是希望……”虎林话未完,整个人神情呆滞住了。
屋门嘎吱一声,门窗同时闭上了,走到一旁坐下的老渔翁身上冒出金光,妖僧南波的神魂再次脱离肉身,融入了虎林的躯壳内。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嬴月总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觉得有点恐怖,也许是还未习惯。
稍等了一会儿,虎林说话的语气变了,不徐不疾,显然是妖僧南波借了其口代言,“月丫头,你父母家人的确是死在了当年随行的左儿等人手上,幸好你当时不告而别,否则你也难逃一劫。”
终于确认了噩耗,嬴月瞬间热泪夺眶而出,直接瘫软跪坐在了地上,悲声呼唤,“爹,娘……”
“修行中人求长生、乱阴阳、人不人、鬼不鬼,本就有违天和,乃逆天道而行,生离死别乃常事,为何还放不下?丫头,节哀!”虎林轻劝了声。
嬴月突然一抹眼泪,跪地磕头不止,哽咽道:“师傅,求师傅助弟子报仇!”
虎林道:“想杀他们容易,那个左儿其实也来了,你确认要杀她?”
嬴月痛哭点头,“我爷爷待她不薄,将嬴家上下托付于她,她竟如此忘恩负义,不杀她,弟子枉为人女!”
虎林:“丫头,你真不是什么聪明人,杀了她就能报嬴家的仇了?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需要她的支持,待大仇报后再清理门户,如何?”
嬴月只知道哭,虎林耐心等着。
良久之后,嬴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最终点头道:“师傅,弟子明白了。”
虎林颔首,“左儿是跟这个虎林一起来的,左儿担心有诈,先派了这个虎林来见你,她自己则在周围查探,周围一带布置了不少的人手预警。据这个虎林估计,左儿此来倒没有杀你的意思,想把你带走倒是真的。”
嬴月满脸泪痕,不信道:“她连我父母都杀了,焉能放过我?”
虎林:“我也搞不清怎么回事,这虎林知道的情况有些混乱,左儿的确杀了嬴家的人,然似乎也想为嬴家报仇,把我都给搞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怕是只有见到左儿才能明白。不过左儿想为嬴家报仇的前提是整合嬴家剩下的力量,可问题的关键是如今的嬴家势力大致分成了三部分,左儿为一部,原嬴家左都督曹银为一部,原嬴家右都督雄奇为一部。左儿手上掌握着嬴家遗留的财富,还有暗潜的经营渠道,以手上掌握的嬴家遗留资源聚集着嬴家的一批人不散,但嬴家真正有实力的武力却在曹银和雄奇手上。左儿想整合两部,可曹银和雄奇也怀疑是嬴家内部有人背主杀了嬴家其他人,三方都不承认自己杀了嬴家人,又都不相信对方。左儿之所以想把你带走,也是因为整个嬴家上下如今只有你才有可能将嬴家各方势力召集起来,不过左儿不认为你有能力帮嬴家报仇,只是想操控你,以你为旗,聚集嬴家剩余势力,好为嬴家报仇。”
嬴月听的有些茫然,道:“我不信左儿是想为嬴家报仇。”
虎林:“是有点奇怪,也许是左儿欺骗了这个虎林吧。不过现在不是猜测这个的时候,左儿正在等这个虎林的消息,拖的太久了会让左儿生疑,一旦跑了,以后再想找到她就难了,你需控制情绪。”
“嗯!”嬴月点头。
虎林摸出星铃联系左儿后,独自离去,来到了茅庐外的竹林中等候,证明他并未受控,是安全的。
没多久,一个拄拐老妇人的身影蹒跚而来,驮着背,就像个乡村老妪,正是易容后的左儿。
老妇人走到了虎林身边,问了声,“确认无异常?”
虎林点了点头,伸手相请,左儿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来到茅屋内,强稳住情绪的嬴月端坐在上,冷冷看着她。
左儿稍做辨认,确认是嬴月后,手中拐杖啪嗒倒地,腰板也直了起来,撕下了脸上的伪装,露出真容,可谓瞬间老泪纵横,噗通跪地,悲声道:“天见可怜,终于让老奴见到小姐了,老奴拜见小姐!”俯首摇头不已。
她是真的情难自禁,遥想当年的豪门小姐,竟然落到如此田地,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又岂会开口相求,想想嬴家当年的风光显赫,她心中也真的是难过。
然而嬴月却感觉作呕,觉得这老女人太能装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对自己行过这样的大礼,嬴家子弟谁不怕她?她依然记得当年嬴家把她带到酉丁域想把她嫁给牛有德拉拢牛有德时的情形,那时的左儿言行间摆明了在威胁她,如今为了利用自己,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在她看来,她认定了左儿在装模作样,越发觉得可恨。
“小姐不该如此任性啊……”左儿还在那絮絮叨叨哽咽。
见嬴月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虎林双掌合十。
悲泣中的左儿动静突然停下,茫然抬头,一脸呆滞地爬了起来,束手在那。
虎林道:“嬴九光将嬴家托付给你,你为何要背主,为何要杀嬴家人?”他这样问显然是要让嬴月亲耳听到,否则他大可以直接读取左儿的想法,他答应过帮嬴月查清这事。
左儿慢吞吞茫然道:“我受王爷厚恩,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名利之事早已置身事外,王爷重托,不敢有负,可嬴家真的完了,真的完了,想指望嬴家子弟为嬴家报仇没希望了……”
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大意是嬴家子弟太让人失望了,太让人心寒了,王爷尸骨未寒,全家逃难还未找到落脚之地,人心未定,嬴家子弟居然就当着大家的面争起了遗产,她反复劝过,可是没用。嬴家想再起,就要集中人力物力,一旦变成了散沙,那就彻底没希望了,嬴家的家产若是分了,人心也就散了,就凭那些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不孝子孙,哪是经营嬴家暗中产业的料,迟早要露出马脚被天庭发现,到时候非得给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不可,她左儿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是痛下杀手保存最后一丝希望,只是没想到这样造成的后果却使得曹银和雄奇不受控制,她也每每面对王爷的灵位不断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