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无法战胜自己的内心，愧疚，挫败，恐惧，让他无脸走出这枚界珠。

钟岳正要收回界珠，突然那界珠崩溃，一个蓬头垢面身躯佝偻的老者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他的腰躬得像烤熟的虾一样，让人无法看到他的面目。

他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将面孔遮得一干二净，他的身躯又干又瘦，化作人身，看不出他的真实种族。

他还在颤抖，哆哆嗦嗦，胆怯的躲在钟岳身后。

高台上，雷泽、神垕、乾都等神王纷纷向他看来，这个小老头的脑袋垂得更低，不敢去看他们。

“抬起头来！”

神垕娘娘突然厉声道：“给我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噗通——

那小老头跪在地上，脸盖在地面，瑟瑟发抖。

神垕娘娘大怒，起身厉喝道：“抬头！”

雷泽古神不知道她为何动怒，笑道：“伏羲，这人是谁？”

钟岳不答，而神垕娘娘则死死的盯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老头，冷笑道：“你没脸见我吗？给我抬头！”

那小老头像只刺猬一般蜷缩在地上，只顾着发抖。

“烂泥扶不上墙！”

神垕娘娘怒叱一声，落座下来，面色铁青：“你也配做你父的儿子！”

雷泽古神露出疑惑之色，打量那小老头，试探道：“伏殇？启明皇太子？”

乾都神王身躯微震，相王也是脸色微变，向那小老头看去，相王疑惑道：“他伏羲风氏，道尊之子启明皇太子？不像是他吧？我曾经见过风启明，虽然无能，但也风华绝代，当年乃是最为俊美最为让人瞩目的存在了……”

神垕娘娘怒哼，冷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当年叫启明，现在叫伏殇，何谓伏殇？伏羲神族之殇！全赖此子，才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而今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伏羲，你为何将这畜生放出来，平白惹我生气！”

那小老头僵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钟岳抬手，将那小老头抬起，那小老头还是一样的姿态，像是死掉了，僵直了。他依旧佝偻着身子，花白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雷泽古神探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白发，只见白发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双眸浑浊，毫无生机。

雷泽古神黯然，突然笑道：“这不是伏殇，我见过伏殇，这不是他。”

神垕娘娘因为真身成就道神较早，她身为垢身又隐藏在神藏古地域中，一直没有出世，并未亲自见过伏殇皇太子，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败家子，诧异道：“不是伏殇？那么是我错怪这位小道友了。这位小道友，你既然不是伏殇，为何不敢抬头？”

伏殇哆哆嗦嗦，一言不发。

乾都神王一直都隐居在天外天洞外洞，很少出来，只听过伏殇之名却没有见过，相王也隐居在天河之中，很少外出，只见过伏殇几面，而这个小老头却是糟糕得很，与风华绝代的启明皇太子全然不同，让他也有些疑惑，觉得自己认错了。

至于风孝忠，则更是没有见过当年的启明皇太子。

钟岳道：“不必在他身上多花心思。这一战……”

那小老头突然声音沙哑道：“我叫罪。”

众人都是微微一怔，神垕娘娘笑道：“伏羲，你身边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从哪里交来的这些朋友？”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罪……”那小老头头颅更低，几乎垂到地上。

钟岳咳嗽一声，道：“战况要紧。”

天玄神王和天机神王杀至羽林军，两个小胖娃娃向玄机攻去，手段尽出，玄机露出惊讶之色，这两个小娃娃与他的大道竟然有着几分相似，只是走的路子却是先天的路子，这点与他有所不同。

天玄神王和天机神王实力强横，将玄机帝全面压制下来，玄机催动天旋车左突右撞，始终无法躲开两人的攻击，当即身躯一摇，现出伏羲之身，伏羲氏的各种绝学层出不穷，竟然将伏羲二十二帝的绝学融为一体！

神垕娘娘露出惊讶之色，赞道：“伏羲，此子惊才绝艳，不逊于你，天道身之中，他的战力最强！”

“他并非是单纯的天道身，而是天的弟子，天培养他恐怕另有重用。”

钟岳凝眸看去，雷泽古神也惊讶起来，道：“他还学会了我雷泽十帝的绝学！”

神垕娘娘面色凝重，道：“还有我华胥十帝的绝学！嗯，还有提挺诸帝的本事……咦，中央五帝的绝学他也会！”

玄机忽男忽女，忽而化作伏羲，忽而化作雷泽，忽而化作提挺，变化莫测，天机神王天玄神王竟然合力也无法将他拿下！

天机天玄的本事，是足以与葬灵神王并列的存在，没想到玄机竟然能够将他们敌住，这本事的确可以称得上惊才绝艳了。

而在战场之中，其他天道身率领大军杀来，一尊尊天道身祭起一口口天道之宝，在征战厮杀，让玄奇二帝、狴犴帝、赑屃帝、金乌神帝、泰逢帝等各军统帅不能抵挡，连连败退。

尤其是碧落先生、天狱之主和谛修罗最为出众，战力惊人，乃是帝中的顶级存在，手中的天道之宝威力强横无匹！

“天道神兵，威力不凡，不过我也有！”

钟岳身躯微震，突然有一口口天道之宝飞出，向战场飞去。

他的这三十口天道之宝来的正是时候，三十口宝物化作瑶台、天狱、玄黄山、天策楼、玄牝之门等诸多宝物，一件件规模庞大的天道之宝轰击，挡住敌军的攻势。

狴犴帝抓住天罚对碧落先生的天罚，天妖帝祭起天狱对天狱之主，神天王催动玄黄山碰撞玄黄山，另有天策楼撞击天策楼，玄女八风宫与玄女八风宫对峙，杀得天崩地裂！

“伏羲小儿竟然祭起天道之宝！”

神帝宫，天看到这一幕，不由哑然失笑，道：“他真是拙计了。我来收了他的天道之宝，将他的部下统统击杀！”说罢，探手一抓，浩浩荡荡的天威滚滚而来，向战场涌去！

天威浩荡，涌向那些天道之宝，不过下一刻天不由惊咦一声，钟岳所炼制的那些天道之宝竟然没有被他操控，而是微微一晃，每一口天道之宝中皆有一座座先天八卦图浮现出来，将天威扫荡一空，让他无法驾驭这些宝物。

“奇怪！”

天略略沉吟：“他竟能将这些天道图炼为己有，借用他的功法控制天道之宝，让我无法夺取……不过，他需要抵抗我，天道之宝的威力便无法全然发挥出来！”

乾都神王目光闪动，道：“我来相助。”说罢一卷卷先天道图飞出，化作十九口天道之宝，六十四城中又有十九位城主得到天道之宝，顿时大占上风！

诸多天道身压力大增，玄机突然催动天旋车，呼啸冲出天机天玄的围攻，向玄奇二帝杀去，玄帝措手不及，遭到重创，奇帝来救，也被重创。

玄机仗着天旋车的速度，疾驰于一座座大阵之间，痛下杀手，让六十四城的主帅接二连三遭到重创。

钟岳迟疑一下，拔出先天神刀，断然道：“葬灵，带着我的刀，去杀玄机！”

葬灵神王接刀，飞身而起直赴战场，玄机正在催动天旋车冲向赑屃帝，突然只见葬灵神王拦路，躬身一拜，一道刀光冲天而起。

玄机头颅落地，滚动两周，那头颅露出笑容：“易道友，你终于胜过我了，我输了……”

钟岳心头微痛，不再去看。

第1371章 略懂

斩杀一位可以与自己称道友的存在，对钟岳来说更多的还是心痛。

玄机也知道自己并非是死在葬灵神王手中，而是死在钟岳的刀下，看似是葬灵神王祭刀，实则是钟岳祭刀。

那一刀惊艳绝伦，让自己无从抵挡，所以他才会说终于胜过我这种话。

他是与钟岳同时代的强者，是少数能够追上钟岳的存在，钟岳历经生死磨砺，自斩两百年才修成帝境，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成帝。

他虽然默默无闻，但他的战力甚至还要在葬灵之上，精通历代各族大帝的神通功法，同时代的强者中，能够胜过他超过他的，恐怕除了钟岳，也唯有风孝忠了。

即便是华倩玟、阴燔萱，比他也要逊色一两分。

钟岳心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亲自斩杀道友，让他很是不舍，但也不得不为。玄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大概也有一种闻道而死的感觉，并没有遗憾，这或许对钟岳来说是个宽慰。

“我的道友，还能有几人……”

钟岳喃喃道：“除了风师兄，大概只剩下你了，穆先天……”

玄机之死便是破局的关键，有玄机在，钟岳的大军很难有所作为，即便有墨隐调度战阵也是无可奈何，但是玄机一死，便打破了平衡。

四十九口天道之宝错落有致，在六十四城大军之间穿梭，天威爆发，让碧落先生等人节节败退。

穆先天的天庭主力大军已经被钟岳亲自率领祖庭大军击破在天庭中，死伤无数，而今的军队不过是先天神帝和先天魔帝召集的古老宇宙各族神魔，没有经过战阵厮杀，没有上过大规模的战场，只要败退便开始混乱起来。

神魔二帝召集的神魔数量虽多，但是有时候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各阵军队相互冲突，相互踩踏，乱作一团，甚至不知多少神魔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被逃路的同伴踩死撞死不计其数。

墨隐在瞬息之间便抓到这个机会，转换战阵，不再防守，而是换成全力进攻的阵势，收割敌方神魔性命，务求最快最大的杀伤对手！

却在此时，嘟嘟的号角声响起，穆先天麾下紊乱的战阵渐渐稳住，一支由辟邪神族组成的大军从神帝宫冲出，一支支战争号角吹响，鼓荡各军战意，让散乱的军心稳定下来。

“辟邪神族！”

墨隐惊讶，立刻调动神魔太极城的人族和伏羲神族大军，从两翼绕过，直奔敌军后方，准备去斩杀辟邪神族的神魔。

风无忌催动天意大脑，调动天狱之主和荼郁拦截，墨隐立刻调动逴龙以及赑屃、狴犴十军，渡劫天狱之主和荼郁，两位智者手段百出，各自调动战阵，斗得天昏地暗。

穆先天见状，看向百草先生，道：“百草先生可以去收割你的果实了。”

百草先生正是逃脱祖庭大战和天庭大战的两尊上古大帝之一，闻言哈哈一笑，身形遁去，潜入战场，不断接近狴犴帝。

而另一侧，轩辕、风怀玉、钟孝文、刑天等年轻将领率领人族神人奔向辟邪神族，而战场另一边则是风纪开、风常泰所率领的伏羲神族，从两旁夹击，向辟邪神族攻去。

突然，数十尊祭祀先天神杀出，冲向战场。

“碧落宫的那些祭祀先天神？”

墨隐皱眉，立刻传令，让风纪开、风常泰等人转而去围杀那几十尊祭祀先天神，又随即从华胥氏十军中调出三支大军，围剿这些先天神圣。

“武都郎，认得我么？”

武都郎也在那些祭祀先天神之中，正在厮杀，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急忙循声看去，只见华胥氏一支大军的首领乃是一尊女帝君，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怒火。

武都郎微微一怔，冷笑道：“我与华胥神族无冤无仇，岂能认得你？”

那尊女帝君挥手，大军掩杀上前，将武都郎团团围住，冷笑道：“我乃华胥氏女希，前世乃是祭祀先天神，叫做黎阳神君！你现在应该认得我了吧？”

“黎阳神君？”

武都郎呆了呆，不由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黎阳，你转世成了女子？可笑啊可笑，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女子！我还一直以为你就是易先生呢，害得我几次三番追杀他，又险些被他杀掉！”

女希催动七道轮回杀阵，身后神魔组成她的第七轮回，武都郎喝道：“你我是生死大敌，斗了无数次，你上次败落我手，而今要借战阵来杀我吗？”

女希七道轮回催动，一击落下，武都郎元神瓦解，肉身直接被磨灭成灰，不复存在。

“你与我有灭族之恨，真以为我会与你公平一战？”

女希冷笑，催动杀阵转而向其他先天神魔杀去。

辟邪神族为首的乃是一尊帝君，威风凛凛，冷眼看轩辕、风怀玉等人杀至，突然身躯一震，身后出现一尊尊辟邪帝君，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迸发出来，引动天地大道。

轩辕、刑天吃了一惊，失声道：“圣灵体？”

那股引动天地大道的气息，与圣灵体极为相似，他们曾经在阴燔萱身上见过这种独特的气息，阴燔萱对天地间一切大道都极为亲和，调动任何天地大道都信手拈来，而这尊辟邪神族的帝君竟然也能做到，真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假的！”

风怀玉笑道：“他若是真的，我也是圣灵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