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大帝朗声道:“逆转先天之法!再不济,也可以夺得彼岸花,重建虚空界。墨相,当年泰皇主持未来诸帝大会,与我们共同研讨七道轮回,正是有我们相助泰皇和道尊才能在短短千年的时间确立七道轮回。泰皇能够逆转先天,我们也有些功劳吧?而今泰皇却独占先天,不将功法传授出来,他已经腐朽了,不配再坐这个帝位。”
又有一尊女帝道:“墨相,泰皇有私心,不传功法倒也罢了,但是虚空界为何不重建?我等未必便能长生,不建造虚空界连我们的后路也没了,岂不是逼我们造反?我们并非是想造反,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墨隐冷哼一声,淡然道:“陛下不传,是担心你们成为先天神之后会变得与那些神王一样腐朽。而且,即便传了,你们谁能学会?”
一尊大帝哈哈笑道:“我们尚未变得腐朽,陛下便已经腐朽了,竟想改变神纪纪元,另立一个新纪元!他是先天神,长生不死,永远坐在帝位上,家天下而不是公天下,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墨隐哂笑道:“你也是为了天帝之位?说到底,你们造反的理由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公道公正,说什么泰皇的私心!”
他肃然道:“陛下当年举事起义,先为的是种族大义,为了振兴人族和伏羲!后来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后天生灵不被先天神魔所奴役,所屠宰。陛下的理念,胜过你们万倍!陛下称帝之后,诛杀先天神王,铲除先天神圣,辟轮回,开七道,守护众生,对天下有功对苍生有功!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给陛下提鞋,配吗?”
他看向赫连圭玉,冷笑道:“赫连,你给陛下提鞋,配吗?”
那些叛帝脸色大变,沉默不语。赫连圭玉面色不改,微笑道:“这世间各族,都是先天神魔所生所养,所有种族归根结底都是先天神魔的子嗣,先天神魔便是我们的老祖宗。陛下杀我们老祖宗,墨相却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圭玉佩服。陛下向我们老祖宗痛下杀手,无非是为了自己能够永远的统治奴役我们,因为只有我们的老祖宗才拥有推翻他的实力。可怜许多道友不知泰皇用心险恶,竟然助他对付我们的老祖宗,真是令我叹惋。不过孰能无过?现在迷途知返未为晚也。”
风无忌大赞,赫连圭玉的嘴比他也毫不逊色,真是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刚才许多叛帝被墨隐一说都有些动摇,而现在则坚定了造反之心,甚至说不定墨隐麾下的大帝还有些会选择投靠赫连圭玉。
“妖言惑众!”
墨隐面容冷峻,下令大军出击。
“墨隐,你不过是小小的后天智慧,也配与我相争?今日我不会让你身边的人杀你,而是让你见识一下天道长短,你方能死得心服口服!”
天微微一笑,跏趺而坐,天机天眼天算天心天明天虚天实等等先天天道统统运用到战场之中,天机蒙蔽对方对己方的推演,天眼察觉对方虚实,天算拥有无比强大的推演能力,天心保持自身道心通透,天明映照战场一切细节,天虚给对方造成虚像虚幻,天实则与天虚相合,虚虚实实变化莫测!
天亲自主掌战局,与风孝忠完全是两幅景象,吞噬了乾都、天机、天玄三尊神王之后,天的智慧也是大大提升,无以伦比!
双方调动了亿万万神魔,对智慧的要求极高,每一瞬间都有不知多少神魔战死,厮杀无比惨烈!
墨隐额头冒出冷汗,天的智慧提升幅度之大出乎他的预料,给他以无比的压力,当年他还未智慧大成遇到钟岳,屡吃败仗,但压力也不曾有今日之大。
他的气运之法已经达到完美的成就,只差修成智慧七道轮回,不过他的能力有限,不足以达到智慧七道轮回的程度。他深知今日成败,关系到帝朝的气运走向,不容有失。
不过天实在太强大,在智慧上让他有一种难以匹敌之感,迫使他不断深挖自己的潜能做出对策。
虽是浩大无比的战场,席卷了周遭大大小小的星域,无数神魔和大帝参战其中,但是这场大战却是他与天比较智慧之战,将他的潜能榨到极限,神经绷紧如强弓满弦。
墨隐居于中军之中,分出无数分身,查看战场动静变化,一面面旗帜横空漂移,指挥战场,又有一根根图腾神桩不断联络各部将领,指点阵势。
他甚至连各军将领施展何种功法使用何种神通祭起何种神兵都一一下达,巨细无漏,即便如此,也是难以与天匹敌。
他分心太多,极为耗费精神,但又不得不为之。
墨隐节节败退,己方一座座阵势被破,但他潜力看似穷尽却又一次次超常发挥,救全局于危难,令人咋舌。
“墨隐,了不得,智慧齐天!”
天看到墨隐一支奇兵突袭,救出广寒星域中的孝文帝、冰川公主等人,也不禁赞叹,道:“后天生灵能够智慧通达到这种程度,实在了得。只是,他可惜了。”
墨隐穷尽一切智慧,与天抗衡,调度大军列下各种阵势不断厮杀,但是总体大军走势却是后退,显然是他自知无法与天在智慧上抗衡,所以在保全主力的情况下后退,退向天庭方向。
风无忌点头,能够在退兵时还有条不紊不留下任何破绽,让天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墨隐不愧是帝朝的丞相,钟岳钦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不过中军之中,墨隐无数分身却是眼耳口鼻中血流不断,他在与天对抗智慧,穷尽变化,一次又一次激发自己的潜能,于绝境中为大军求生,将自己的潜力消耗的太多。
这种情况很是不妙。
很快,突然有一尊分身倒下,活活累死,接着如瘟疫爆发一般,墨隐更多的分身七窍流血而死。
墨隐面容冷峻,不断有新的分身自体内走出,疯狂推演,疯狂调度,维持战局。
他麾下各路大军在厮杀中不断后退,虽是后退,却让人难以察觉,而是利用空间调度来实现这一点,不给天多少机会。
“能够坚持到现在,委实不易。”
赫连圭玉目光闪动,躬身道:“天父,墨隐不敌天父的智慧,但是将战事拖延太久只怕有些不妙。不如请墨隐身边的细作下手将他除掉……”
“不用。”
天笑道:“这些叛帝对我来说还有大用,还要借他们之手来破六十四神城,现在还暴露不得。我需要墨隐带领他们进入六十四神城,要知道这六十四神城了不得……”
风无忌在一旁笑道:“陛下放心,墨隐绝对无法生还。他的智慧虽然高绝,达到极致的成就,但是他的身体和元神却没有他的智慧那么强大。”
赫连圭玉心头微震。
战场瞬息万变,变化之多之快比神魔脑海中的无数念头还要多还要快,这种智慧比当年帝争中的钟岳的智慧还要超出万倍不止!
这场战争之惨烈,也是出乎想象,每一瞬间都有不知多少神魔死亡、陨落,有的灵魂爆碎,有的侥幸逃脱灵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过去,消失不见。
墨隐一路退兵,厮杀数月之久,终于将主力部队护送到最近的神城,离城。
天看到这座神城,脸色大变,连忙下令大军止步,停止前进,不过还是有不少大军冲入离城的前方,突然间一股无比恐怖的光芒横扫而至,千万神魔大军连同几尊大帝完全蒸发,星空被撕裂,化作长达不知多远的天谴,将天连同亿万大军隔断在离城之前!
“泰皇的力量……”
天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云卷舒再造了巅峰时期泰皇的力量,也是了不起。传令,扎营!”
离城中,墨隐还是没有一刻放松,唤来孝文帝,道:“快去请云相前来,带上灵解语!”
数十日后,云卷舒赶到离城,见到墨隐,却见墨隐正在一座巨大的祭坛上做法,披肩散发,步踏罡斗,只是七窍流血,眼耳口鼻中血流不断,却还如疯如癫,做法不休。
“师兄!”
墨隐瞪大双眼,茫然的看向四周,声音沙哑道:“师兄,是你来了吗?”
云卷舒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搀住他,道:“墨师弟,你何至于耗尽精神还要做法?”
墨隐跏趺而坐,咧嘴笑道:“我与天斗智,被他逼得穷尽精神,耗尽元神,在踏入离城之前便已经救不活了。还好,天没有占到大便宜,我适才做法巩固皇朝气运,终于等到师兄前来。解语来了吗?”
灵解语上前,乖巧道:“解语在这里。”
“向我磕个头吧。”
墨隐双目尽盲,笑道:“你还没有来得及拜我为师,我也没有来得及传授你我毕生所学所悟。我活不下去了,你磕个头,这卷气运天书便是你的了。不要小看我这一脉,我这一脉的智慧发挥到极致,可与天齐!”
灵解语落泪,向他跪下,重重叩首。
墨隐抓住云卷舒的手,道:“师兄,我来不及教她了,她比我们都要聪明,今后你多费心,将逍遥师尊教我的那份传授给她。”
云卷舒落泪,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倾尽我的智慧将我们三人的本事都教给她,不会让你这一脉失传!”
墨隐道:“哪边是帝朝方向?”
云卷舒将他身体扶向天庭方向,墨隐拜倒在地,向天庭方向叩首:“陛下,微臣无能,不能辅佐陛下了……”说罢,溘然长逝。
当——
钟声悠悠,不知从何处传来,久久不绝。
第1470章 心痛
九皇氏孝文帝等人前来,聚集在墨隐的尸体旁边,叩行大礼。聚集在离城中的诸帝多达两千多尊,向墨隐默默行礼。一尊大帝低声道:“墨相也死了,我们真的能够胜吗?”
“你不是在怀疑墨相,你是在怀疑陛下吗?”
云卷舒冷冷道:“你是在怀疑陛下会败吗?”
那尊大帝想起钟岳,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躬身道:“云相教训的是。陛下绝不可能败!”
云卷舒拂袖,正色道:“陛下不败,我们不败!你们记住这一点,这世间,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陛下!”
诸帝的稍稍恢复几分士气。
钟岳,泰皇,无敌的存在。诸帝是众生心目中最为强大的神圣,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而钟岳便是诸帝心中的神!
他像是一块不败的丰碑,只要钟岳未败,他们便还有信仰、信念、信心!
云卷舒默默地站在墨隐尸身旁边,过了良久,这才下令让人将墨隐的尸身送往天庭。勾陈帝涩声道:“墨相为帝朝鞠躬尽瘁,当以帝棺厚葬,云相,我们这些皇子扶棺……”
云卷舒摇了摇头:“战事吃紧,你们尚有大用,墨师弟也不希望为了自己的丧事而大费周章,耽误了战事。一切从简,将他送到天庭之后再说。”
一队神将护送墨隐灵柩离开了离城。
云卷舒如同没事人一般,又调兵遣将,将离城聚集的兵马调度开来,分摊到其他各城。虽然天、赫连圭玉的大军兵临城下,但留在离城的守卫却是不多。
镇守离城的大帝乃是妖星月,天妖氏当代族长,老一辈的天妖大帝是上古大帝,在千年前寿元耗尽,虚空界破灭后,天妖大帝的灵魂消解,飞入轮回第七区,化作无数灵魂碎片往生去了。
妖星月继任,为这一代的天妖大帝,也是少数修成七道轮回的存在,他麾下有大帝数十尊,兵强马壮,相对于九皇氏来说他是老一辈的存在,也是他们的舅舅。
“六十四城之战,凶险无比。”
云卷舒嘱咐妖星月,道:“这一战中,我与天斗的不是智慧,而是神通,我将智慧化作神通,天不及我,必然会请援兵。这一战,援兵可怕至极。星月王爷记住一件事,不要离开离城,去城外与对方决战。倘若我败了,你率军退走,返回天庭,只要保全性命便没有大碍。”
妖星月道:“丞相放心。”
他迟疑一下,道:“丞相,陛下他何时才会出关?”
云卷舒温和笑道:“陛下此刻全力炼除混沌烙印,镇压道界道光,你放心,陛下才智通天,还能办不到吗?”
妖星月点头,对钟岳有着一种盲目的信心,笑道:“陛下的确能人所不能。我妖族从前地位低微与人族并列,是最低贱的种族,若非陛下相帮,我妖族而今也不能成为帝族,更不会如此兴旺。你放心,我身为帝朝的王爷,镇守离城必定竭尽所能,死而后已!”
云卷舒迟疑,摇头道:“不必这么说。这一战的主力虽然是你们,但却不用你们拼命,倘若我败了,你们立刻班师回朝,让出离城,用不着以死报国。”
妖星月称是。
云卷舒带着灵解语,来到距离离城最近的咸城,同样嘱咐了镇守咸城的统帅赑屃帝一番,而后又去了恒城,嘱咐统帅狴犴帝一番,再去遁城……
一路走来,他将六十四神城走了一遍,这才带着灵解语返回天庭。
师徒二人一路无话,云卷舒一向书生意气,谈笑风生,这漫漫路途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着实罕见。
“师尊是否还在痛惜墨师?”
灵解语眨眨眼睛,问道:“师尊虽然安排从容,没有半点过失,但是精神始终不足,反应也不如从前。师尊不要憋在心里,还是说出来才能让自己解脱。”
云卷舒沉默,脸色也有些阴沉,灵解语不敢再问。
过了良久,云卷舒突然吐出一口浊气,萧索道:“书生力弱,但往往有豪气,胸中笔墨化作智慧辟阖剑斩神魔。我当年也是书生意气,先是遇到拙荆,后来遇到墨师弟,我们都是人族,各自机缘巧合得到一卷天书。当时人族卑贱为各族粮食牲口奴隶,而农皇已老,我们空有一身才学却报族无门,又觉得凭我们这一身才学必然可以救人族于危难。”
他低声笑道:“我一心想折服墨师弟,让他来帮助我,与他斗过数次,他虽然败了但是却倔强得很,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他做的是对的,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拙荆也觉得她才是对的,我们都是错的。我们三人各自选择了一尊大帝,各自辅佐他们,约定将来无论谁赢了,都是为人族谋福祉,让人族不再做食物,不再做牲口,不再做奴隶。我还记得墨隐对我说,如果他杀了我主公太多的大将,将来我赢了那就处死他,凌迟,灭魂,他都不在乎,他只求将来出生的人,能有个好出身,不必再天天担心被吃掉。”
他噗嗤笑道:“我们那个时候虽然有着智者之名,但都是傻傻的,陛下也是在那个时候来到紫薇,靠着穆先天起家。炎皇在那时做了人皇,我们都很是不舒服,觉得炎皇卑劣无耻是人族的叛徒。其实我们三人背靠外族,何尝不是叛徒?后来我们才知炎皇卧薪尝胆,甘愿背负骂名。只是我们那时还不知道,那时陛下叫做易先生,我们三人都与他作对,杀得血头血脸,好几次险些要了陛下性命……”
云卷舒追忆往事,露出笑容,道:“陛下从未怪罪过我们,总是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让我们活命。墨师弟甚至还说,倘若易先生不幸死在他的手上,他就自绝谢罪,赔他一命。后来,陛下是伏羲的事情被我知道,我告诉了墨师弟,墨师弟当时呆了很久,然后嚎啕大哭,哭得像是孩子一样。”
他顿了顿,想起那段往事,过了片刻才对灵解语道:“你墨师虽然狡猾,虽然智计百出,但内心就像是一个孩子,正是因为如此,才得到我们敬重。”
灵解语道:“这是墨师赤子之心。有大成就的,往往是有赤子之心的人。倘若失了内心中的纯真,反倒会让内心变得污浊。”
“墨师弟倘若能够听到你这句话,一定老怀宽慰,视你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