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见我，是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祖地吗？”

神垕娘娘笑问道：“你怎么教的？你儿子还不是炼气士，有损你天丞相的威名。”

钟岳欠身施礼，道：“我打算让他走我的道路，只修神魂不修灵，这次带他出来，也是让他见识一番，来到祖地也是认祖归宗。”

神垕娘娘赐座，道：“你添了子嗣，这是好事，这里也是你伏羲氏的祖地，便让他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我华胥氏的圣地开放给他，让他在其中历练修行。”

钟岳大喜，连忙称谢。

神垕娘娘摆手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你对他的要求太高，恐怕反而会耽误他。不修灵只修神魂，以魂魄为元神，成为炼气士，将来元神纯阳，元神先天，便可以走上你的道路。不过你可知你的路有多难？”

她笑吟吟道：“你披荆斩棘，历经无数生死磨砺，才走到而今这一步。就算孝文的资质超越你，悟性超越你，但是你经历的一切，他已经不可能经历到了，所以他未必能够像你一样。”

钟岳迟疑一下，道：“娘娘教训的是。他若是无法以神魂成就炼气士，那便让他观想燧皇，修成日月双灵罢。”

神垕娘娘向钟孝文道：“你也需要谨记，你父的成就太大，会像一座大山压着你，将来你会生出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你父阴影的心思。这时候，你需要有无比坚韧的求道之心问道之心，打破心头迷障，才能摆脱这个阴影。”

钟孝文躬身称是。

神垕娘娘拍了拍手，让一位华胥氏女子引领着他前往华胥圣地中两大圣地修炼。

钟岳沉吟一下，向浑敦羽道：“羽师兄要不退避一下？”

浑敦羽迟疑，神垕娘娘笑道：“混沌氏留在这里也是无妨。混沌氏一向不参与天下纷扰，你有话尽管说。”

钟岳心中微动，先将大殿封锁，屏蔽天道，这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神垕娘娘心头震动：“让我族未来的女娲娘娘补天吗？好大的胆子！”

“娘娘是否是天的对手？”

神垕娘娘迟疑，摇了摇头。

钟岳心中一沉，神垕娘娘噗嗤笑道：“华倩玟是你的夫人，你的娘子，我这么担心做什么？自然是由你来解决这件事，我华胥氏在你旁边敲敲鼓助助威便可以了。”

钟岳脸色一黑，神垕娘娘分明是自觉不是天的对手，又不想将华胥氏整个种族的命运押上去，所以打算撂挑子给他，让他去对付天。

“娘娘，即便我迎娶表妹，将来表妹也是常住华胥氏，夫妻聚少离多，她毕竟是华胥氏之主。”

钟岳笑道：“娘娘忍心看到未来的华胥氏之主，葬送在天的手中？堂堂的先天神，先天而生，难道会怕后天祭祀之神？”

神垕娘娘冷笑道：“你激将我？”

钟岳点头：“嗯。”

神垕娘娘气结，突然噗嗤笑道：“好吧，我吃你这一套便是。天，小儿也，不过是借着众生之力这才逞凶，我也是不爽他很久了。好歹我也是做过天皇帝的，岂能没有点脾气？你来对付天，我与你打下手。”

钟岳沉默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泪如雨下。

神垕娘娘气道：“你哭什么？”

钟岳落泪道：“突然想到我若是死了，剩下表妹他们这些孤儿寡母孤苦无依，不觉伤心落泪……”

神垕娘娘大怒：“你休想骗我！孝文才不是雯儿生的，分明是你与一尊祭祀先天神生的，还想用眼泪诈我！”

钟岳哽咽道：“表妹已经有了……”

“你唬我！”

神垕娘娘冷笑连连：“她与你还未成亲……你们没有成亲便乱来了？不对！她若是有了肯定会告诉我！你唬我！”

钟岳面带愧色，吞吞吐吐道：“只是情难自禁犯了痴事。我在想，我伏羲氏只剩下我与小儿这几个，又盘踞在古老宇宙这么大的疆域，手下无兵无将，孤苦伶仃，全靠我一家老小扛着，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要一家老小都葬送在那里？偏偏亲戚家的家底厚，却一口剩饭也不给，饿死了我一家老小……”

神垕娘娘转怒为笑：“我就知道你在诈我！好了好了，收起你那眼泪，实在廉价，说来就来！”

她沉吟片刻，思索道：“雷泽氏派出了逴龙九子，我这边只派出雯儿确实有些冷落了你，显得薄情了一些……也罢，我许你三千华胥！”

钟岳迟疑道：“娘娘，伏羲氏族长的眼泪只值三千？有些太少……”

“不少了！”

神垕娘娘起身，叹道：“三千真的不少了。你当我华胥氏有多少族人？华胥氏都是女子，女儿身，须得与他族联姻，血脉压过对方，生出女儿，才能繁衍华胥神族。这些年我华胥氏为了保持血脉纯净，不被外族混入族内，牺牲有多大你知道吗？我华胥氏现在的人丁，只有百万之多。”

她来到钟岳面前，目光幽幽，道：“有许多华胥族的女儿一辈子不嫁，为的便是提防被外族混进来，让我华胥氏现在人丁日渐稀少。这一代的华胥族长也是无能，对六道不精，还是被混入不少外族，转世到我华胥，混入我华胥氏的高层，险些将她架空！你当我这些年什么都没做？”

她冷冷道：“我只是动用一些帝皇手段，将这些东西拔掉而已！不过已经触动了许多老家伙的利益，阴阳怪气的威胁我！真真是放肆！当年我做天皇帝的时候，哪个敢在我面前喘大气！”

她动了雷霆之怒，不自觉便显露出当年雄霸一世的天帝威严，当真是帝威浩荡，令钟岳也是暗自心惊。

作为地纪镇压一个时代的地皇，岂能没有些威严？

后土娘娘分出神垕这尊垢身，却将她的帝皇之气帝皇之威割舍出来，神垕娘娘尽管平日里和颜悦色，看似没有多少脾气，但是发作起来还真是吓人！

“三千华胥，不能再多了。”

神垕娘娘向他看来，眼中神光氤氲，道：“我知道你将多兵寡，不过我华胥氏也需要留下火种，这三千华胥，给你的都是精锐。你应该知道，你我毕竟是两个种族，娘家给的再多，也不如自己挣的。”

钟岳称是，躬身谢过。

神垕娘娘似笑非笑道：“尽力繁衍吧。”

钟岳险些被一口气憋死，脸色涨红。

神垕娘娘笑道：“从古至今，为了保持我族血脉纯净，最佳的联姻种族便是伏羲。你伏羲氏倘若成为一个大种族，与我族女儿联姻，生男则是伏羲，生女则是华胥，我华胥氏自然也可以壮大起来。你族有多兴盛，我族便有多兴盛，你族衰败，我族也是衰败。努力繁衍吧，伏羲氏的族长。”

浑敦羽飞速将这段话记下，写道：“人用眼泪诈取神垕娘娘，骗来三千华胥氏，作繁衍之用。”

钟岳瞥了一眼，不由大怒：“羽师兄，错了！我是来借兵的，不是用来繁衍的！”

浑敦羽挠了挠头，试探道：“不是填充后宫，繁衍伏羲和华胥的？”

钟岳勃然，怒发冲冠：“我……自然不是！”

浑敦羽想了想，又添了一行字，大抵是钟岳如何反驳，不承认云云。

钟岳无奈，怒道：“今后我若著史，绝不用你！”

神垕娘娘选拔出三千华胥氏族人，皆是女子，如花似玉，娇娆动人，道：“孝文到了我这里，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先让他在我这里住几年，熟悉华胥氏的血脉奥妙，而后我给你送回祖庭。”

钟岳谢过，寻到钟孝文，吩咐几句：“跟着太祖奶奶好好修行，过些年再回去。开轮之前，须得回去，为父助你开启七大秘境。”

钟孝文有些不舍，父子二人作别。

钟岳看向神垕娘娘，迟疑道：“娘娘，我师妹和师姐……”

神垕娘娘噗嗤笑道：“已经在船上等你了！她们随我修行，可没吃多少苦！快点走吧，伏羲氏的种牛！对了，我已经传授了她们帝击之术。去吧！”

钟岳红着脸，再次拜谢，登上千翼古船，只见古船上有三千华胥氏女子，人首蛇身，身姿曼妙，各色衣裳姹紫嫣红乱人眼。

钟岳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走上前去。

“水性杨花的男人来了！”突然一个少女指着他，掩着嘴惊叫道。

钟岳脸色腾地红了，讷讷道：“师姐莫开玩笑……”

第1295章 今生无悔

故人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钟岳与丘妗儿、君思邪已经有几百年不曾相见了，虽然旧情犹在，但彼此都有些陌生了。

钟岳曾经两次邀请她们来参加未来诸帝大会，但二女都没能成行，想来是跟随神垕娘娘修炼，无暇赶来。

早年的记忆被勾起，三人都有些感慨，君思邪和丘妗儿向钟岳看去，却见当年的少年已经有了些许沧桑。

他看起来还是年轻如昔，只是那种历经世事带来的心境感触却不自觉的散发出来，仿佛从前是火辣辣的烈酒，而现在则是一壶绵绵醇香的老酒，经历了许多的岁月的沉淀。

钟岳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她们在华胥圣地中修炼和历练时也所有听闻，君思邪较为矜持，但丘妗儿却顾不得许多，连连向外出的师姐师妹们打听“易先生”的事情，每每听到好消息便欢喜雀跃，听到坏消息又忧心忡忡。

她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以至于师姐师妹们经常故意说出些坏消息来吓她。

这些年来，思念像是连绵不去的疾病一样缠绕着她们，让她们有了牵挂。只是钟岳还在外流浪漂泊，唯有华胥氏的姐妹时不时带来些许消息。不过华胥氏的姐妹们也不是经常外出，害得她们每每担心，每当去询问神垕娘娘是否可以下山，神垕娘娘总是摇头。

“你们太弱了，去添乱吗？”神垕娘娘对她俩如是说。

她们倒是愈发勤奋苦修，也曾在重重的危险中出生入死，她们虽然不是圣灵体这等逆天的体质，但也是灵体，资质倒是不凡。

只是这还不够，她们决定将血脉中的雷泽血脉洗去，只留下华胥神血，将自己变成不纯正的华胥氏。

神垕娘娘亲自带着她们前往世外之地，强行解开了她们的血脉封印，让她们可以变成半个华胥。

她们又担心起来，惧怕自己变了模样儿会让钟岳认不出来。

华胥氏需要面对很多的危险，暗流急涌，族内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外族，这些外族也投胎到了华胥。神垕娘娘担心贸然动手铲除她们，会让种族分裂，于是徐徐图之，华胥氏的姐妹背负着许多阴暗的任务，她们也奉命参与其中，经历了不少厮杀与磨难。

她们从华胥氏控制的星域入手，铲除那里的外族，又铲除外族依附的势力，而且还遭遇过可怕的存在动怒前来，幸好被神垕娘娘挡下。

这些年她们随着神垕娘娘，平定了华胥的内忧，个中辛苦，不足与外人道也。

华胥氏的女子们在千翼古船上欢闹，有些丫头是头一次出远门，好奇得很，疯来疯去，有的在甲板上游走迅如闪电，有的则游到船头的龙口中，远远眺望，还有的则游上古船的翅膀上，随即唰的一声被拍飞。

钟岳急忙出手营救，将不少好奇的少女们抢救下来。

浑敦羽也被不少女孩围在中央，混沌氏的年轻造物脸色通红，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杆枪被死死的钉在甲板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这些女孩戳来戳去，研究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热闹了一阵，这些华胥氏的女子们又呼啦啦涌入船舱，各自寻找自己满意的房间。

钟岳与丘妗儿和君思邪依靠在舰桥外的护栏边，钟岳抬头看向远处，星空璀璨。丘妗儿好奇道：“师哥在看什么？”

“看你们，我记忆中的你们。你们……”

钟岳突然道：“嫁给我吧！你们都嫁给我吧！我们不要再拖延了，凡人有多少年的寿命？十多岁便要成亲，娶妻生子，匆匆百年，归入黄土！神魔的寿命也有限，不可能像星空一样一直存在。为什么要等到我们老了，我们变成黄土了呢？嫁给我，我们成亲！”

“师哥，我愿意！”丘妗儿脱口而出。

君思邪瞪她一眼，埋怨道：“师妹，你答应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可是君姐姐，我们随师哥走出祖星，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丘妗儿不解道：“为何还要推脱，迂回百转？”

君思邪怔然，突然间想到当年离开祖星的那一天，自己在剑门的山顶，钟岳向她看来，询问她是否要一起离开。

当时她有些犹豫，还是水子安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虽然是大气的剑门门主，但对自己的事情则有些踟蹰彷徨。

水子安说：“门主，莫要后悔一生。”

或许当时自己矜持一下，此时此刻，是否还能再见到这个背负受伤的自己在荒野中狂奔，躲避妖魔追杀的那个少年？

或许，自己只能在剑门中孤独一生，仰望他们的幸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