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城的兵师伯壮当即拍案而起,斥责悦耕怎能对若山无礼,须知若山不仅是一位城主与国工,亦是一名六境修士,随大军来到阵前,悦耕竟不知尊敬与礼待。说实话,若山平日非常低调,他的修为突破六境之事并未大肆宣扬,只有身边少数人知晓,包括其弟子西岭。
悦耕故作大惊之色,起身笑道:“我不知若山城主竟有此等修为!您既是这样一位当世高人,为何还留在城主任上呢?这份为国效力之心,令人佩服!……但无论如何,您今日既在国中任职、又来到大军之中,便应听从军令调遣。
若山城主有这等修为,乃是我军之幸,当更有把握奇袭敌后成功。您可以先入敌境去查探军情,摸清楚对方的布防情况,对您是轻而易举。随后便可确定渡河奇袭路线,若能一举成功,当是立下了头功。”
悦耕并没有改变计划,仍然下命让山水城的两支军阵去奇袭敌后,却又命令若山事先来查探敌营军情。他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那就勇担重任吧,深入敌后将军情摸清楚,再凭本事率领山水城的军阵奇袭成功。
若山也没有再与悦耕争论,也示意伯壮不必再多言,他很痛快地点头领命,潜入少务大军的占领区刺探军情。若山趁夜悄然渡过了泯水来到古雄城外,却没有去白驹城,而是直奔飞虹城。
第054章、敌营(下)
三年前的初冬,有一位“小先生”突然出现在白溪村,身边还带着一条灵犬。若山听说这个消息时,就猜到了小先生和那条狗的身份。如今少务大军围住飞虹城并未强攻,反而派重兵驻守双流寨,他与虎娃也乘坐马车来到了双流寨——这些情况若山很快便打听到了。
若山并非孤身潜入敌境,他还带了一名弟子,名叫林枭。而此人悦耕从未见过,也没人发现他跟随大军同行,他仿佛就从来没出现过。
林枭其实是山野中的一种猛禽,身姿狭长、展翅有三尺余宽,常在后半夜至黎明时分活动觅食,飞得很高很快且目力极佳,甚至还能在黑暗中视物。这名弟子是若山突破六境之后才收入门下的,其出身就是蛮荒中的一只林枭,化为人形后便干脆以林枭为名。
虎娃和盘瓠都没有见过林枭,因为在他们离开蛮荒之前,林枭还是蛮荒深处一只通灵的妖禽,修为也不过相当于二境而已。可是山神却知道附近一带所有妖物的情况,在其陷入沉睡之前提醒过若山,可以找到这只林枭并尽量指点其修炼。
若山后来找到了它,收入门下教诲指点。这只林枭得此福缘修为精进很快,竟在不久前突破四境化为了人形,这次也被若山带出了蛮荒。但是一路上他都是以原身飞在附近的山林中,并没有被别人发现,当然若山来到敌占区的时候,亦将林枭带在身边。
有这么一位能在高空飞翔并能于夜间视物的弟子,若山将少务大军的动态掌握得很清楚,虎娃与少务前往白溪村,刚一出双流寨,若山就知道了、便赶到此地等候。见少务和虎娃进了村寨、并未让卫队跟随,若山便趁机开口传出神念之音、并现身相见。
虎娃和盘瓠抬头看见山爷的时候,也看见了林枭。他是一位身形稍显削瘦的灰衣少年,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就跟随在山爷身后约五步远的地方、神情十分恭敬。山爷亦在神念中对林枭做了介绍,并特意告诉虎娃和盘瓠——林枭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时少务、灵宝、田逍、猪三闲也赶到了北侧的寨门外,见虎娃和盘瓠正向若山躬身行礼,而若山也在五丈外站定脚步拱手还礼。看上去这位高人并无恶意,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少务也向若山行礼道:“我便是巴国之君,不知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若山笑道:“我因故来到飞虹城境内,恰好得知巴君与彭铿氏大人在此,特来一见!……巴君不必担忧,我并无敌意,只想与诸位好好聊聊。”
声音中带着神念,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山水城的来历,自己又为何出现在此地。除了没有提到自己与虎娃及盘瓠的关系、有关山神的隐事,其他的情况都坦然如实地交待了,与他方才对虎娃和盘瓠的神念解释并无不同,甚至没有隐瞒林枭的禽妖身份。
神念的内容极为庞杂,宛如一道心印,仅仅是山水城的历史、与相室国的关系,就足以解释好一阵子了。还好若山已有六境修为、掌握了神念手段,可以这样交流,否则换个人还真不容易把事情说清楚。
少务与猪三闲皆有四境修为,元神清明解读神念无碍,但也过了好一阵子才大概弄明白。
至于老者田逍,感觉元神一阵恍惚身子晃了晃,及时被虎娃伸手扶稳。灵宝在虎娃离去后修为亦有所精进,如今已有三境八转,他的身子倒没晃,但脑袋也迷糊了一阵子,尚未能解读这道神念所有的细节,只是听懂了大概。
反应过来的少务长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若山先生,我能否借灵宝族长之地,邀您到村中一叙?您既然特意来找我,肯定是有话想说吧。”
若山点头道:“我听说了太多的传闻,一直也很好奇,今日便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巴君少务,究竟是怎样一位国君?”
若山跟随众人走进村寨,林枭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走过盘瓠身边时,山爷特意又发来一道神念:“你如今的样子,非常帅,恭喜你了!”
化为人形的盘瓠还没找到机会私下与山爷相认呢,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而山爷已经认出他来了,特意暗中打了招呼。
神念中又对虎娃和盘瓠重点介绍了一番林枭的情况,其实今日能带着这样一名弟子来到巴原,也是出乎山爷的预料。以山爷的修为收服一只妖禽很容易,可是要指点其修炼却不简单。妖物修炼岁月长久劫数重重,就算有山爷这位高人的庇护与点化,能在这么短时间就突破四境化为人形,也是难得的大福缘了,连山爷事先都没想到。
这次他将林枭带到巴原上来见世面,若是与少务谈得投缘,便会将林枭留在虎娃的身边、听候虎娃的差遣,同时也让虎娃继续指点他的修炼,助其见证世间诸事。山爷已经听说了虎娃的诸多事迹,觉得林枭跟随虎娃会大有好处,同时他对虎娃也会大有帮助。
假如山爷与少务谈得不投机,便会劝虎娃与盘瓠找机会离开这位国君,哪怕是再去武夫丘修炼也好。这些私下的密语,少务以及灵宝等人当然不会清楚。
听见山爷的话,虎娃也在注意观察林枭。这少年自从走进村寨,就不住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一个很单纯的孩子,使虎娃想起自己刚刚来到巴原的时候。
白溪村的众村民并没有听见若山的神念之音,见众人突然离开屋子到了寨门口,然后又迎进来两个人,也感到很惊讶,但大家都认为若山和林枭也是跟随少务而来、今日亦是客人。
回到屋中重新落座,少务特意亲手给若山倒了一杯水:“若山先生,您在这个时候来此地见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言;若有什么需要少务做的,也请尽管开口。”
从寨门走回屋中这短短的路上,少务的脑筋一直转个不停,想到了无数种情况和可能,突然出现的这位若山城主,对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了!一位拥有六境修为的高人,只要声明不是来行刺的、就是想找他好好聊聊,那就真的是有事要谈。
少务有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剑符护身,身边的虎娃等人修为皆不弱,未必一定会怕若山。他最最看重的并不是若山的修为,而是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也很重要,不仅是一位城主、更掌握了泯水对岸的军情,且和相室国的君臣以及守军主将之间有矛盾。
此人既然敢来找自己,一方面应自信有本事能脱身,另一方面可能也不想与他为敌。若能争取若山成为支持巴室国的一方,那么对少务则太有利了。——少务再聪明,恐怕也想不到若山会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虎娃和盘瓠在他的身边。
若山却答非所问道:“当年小先生在白溪村力战流寇的事迹,我也早就听说了。没想到小先生今日随巴君故地重游,不知诸位方才都聊了些什么,能否告知啊?”
还没等少务说话呢,盘瓠便嘴快答道:“灵宝族长方才问主君,打算如何处置那些战败被俘的将士?而主君反问灵宝族长——他有什么建议?……灵宝族长还没来得及答话呢,您就来了!”
若山哦了一声道:“我也很感兴趣,不知灵宝壮士有何建议,既能让巴君心安,又能让相室国被俘将士脱离为奴之命?”
灵宝方才正准备说这件事呢,却被若山的突然到来给打断了。此刻这位高人莫名坐在了屋中,又没搞清他的来意,灵宝反倒有些踌躇了。若山又笑道:“壮士有话不妨直言,若是巴君采纳了你的建议,也不必担忧被我这个外人得知;假如巴君未采纳你的建议,你说和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少务亦开口道:“若山先生既无敌意,灵宝壮士不妨直说。”
灵宝咳嗽一声终于开口道:“如今之战,是宗室之争,诸国之君皆自称继承故巴国正统。……相室国被俘之将士,既是精锐战力,亦是巴国子民,我建议巴君让他们继续在役从军、并以军功赎身。”
少务笑了:“若是他们真能为我而战,就不必谈什么赎身了,我将视同为巴室国将士,并以其军功论赏赐爵。只是……”
国君开口,他人是不会轻易打断的,但若山却突然截住话头道:“只是巴君又怎能放心,让这些被俘将士重新武装列阵,去与相室国其他军阵作战呢?万一临阵反扑,巴君岂非是自乱阵脚?”
目前的情况,少务在边关有一次大战,攻入白驹城时有一次小战,战败被俘的都是精锐军士。至于并未抵抗大军、主动投诚的守备军阵,少务已经放他们回家割麦子去了。而灵宝的建议,是让这些战俘继续服兵役、以战场上的军功赎身,在将来不必成为奴隶。
少务的态度则更痛快,表示这些被俘将士只要肯为巴室国而战,那么就可以免除他们的为奴之罚,待解役归乡之后,便等同巴室国之民。甚至在军中的时候,其待遇也与巴室国其他的军阵将士一样,至于额外的军功,则是论赏赐爵的依据。
第055章、少务纳谏(上)
而若山的质疑也很正常,那些人不久前还是相室国的将士,与少务大军作战被俘。若是强迫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列阵走上战场、与相室国的其他军阵作战,他们不仅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且少务还要防止他们临阵哗变。
灵宝看了若山一眼,神情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解释道:“巴君方才已经说了这场战事的情由缘起,起初是追究郑室国刺杀之事,相穷趁机起兵突然杀入巴室国。我想郑室国必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没有与相穷合兵夹击,但也不会再向巴室国求和。
巴君不在边关阻敌,却率大军出现在飞虹城,应是早有准备。这一战的结果,应以灭相室国为最佳预期,就算灭不了相室国;泯水东岸的城廓,也不会再回到相室国手中。此战之后,巴君难道会放过郑室国吗?
我的建议,并非是让那些战俘于相室国中作战,而是在将来与郑室国的大战中效命,给他们一个解除奴役的机会。而巴君的恩赏更厚,只要他们从军为巴室国而战,便不再为奴,所有军中封赏与巴国军阵同例。灵宝要代他们向巴君致敬并致谢!”
三言两语,灵宝已经说穿了少务的战略意图。既然少务选择这么打,与相室国之间肯定是一场决战,要么灭了相室国,要么吞并其大片城廓。这一战之后,巴室国将拥有更广阔的地域和足够的战略纵深,能调集更大的资源和国力,下一步必然不会放过郑室国,而是趁胜追击、与郑室国交战。
将被俘的相室国将士编入军阵、投入到郑室国的战场上,是巴室国快速补充兵源的最佳办法,也不必过于担忧这些人会哗变反叛。不仅是因为他们有获得军功受封赏的机会,而且进入郑室国作战,他们几乎没有叛逃的余地。
这不像两国正常交战中的俘虏,还有机会逃跑回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大后方就是巴室国,他们的家乡已在巴室国治下,他们的亲眷家人也都是巴室国的子民。——这些话灵宝本不愿意当着若山的面讲,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少务轻轻点了点头道:“灵宝壮士果然见解不凡,看出了我的打算。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此番与相室国交战中俘获的将士,皆继续在役三年,其本人及其宗族家眷并不牵连获罪,三年之后,便可解役归乡。这三年之中,我若与郑室国交战,他们将编入军阵为前驱。至于所获军功之封赏,一切皆按国中之例。”
若山击掌道:“好好好,巴君果有气度过人,而灵宝壮士的建议也是两全其美。我此来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巴君少务究竟是怎样一位国君,又怎样看待巴原上的子民?”
少务:“若山先生,您看到了吗?”
若山:“看到了一些,但还不是太清楚。……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巴君能否答应?”
少务:“先生有何请?”
若山:“巴君率大军而来,若一路都能像取古雄城那样不战而胜、于民无事,当然最佳。但若继续进军深入相室国腹地、直至攻打国都,却不可能没有大战。至少眼前悦耕所率的各城联军,您是非战不可、也是非胜不可。
动兵乃不得已之事,无论胜负必有死伤。巴室国阵亡将士按国中之例可得抚恤,其亲眷家人亦有城廓照拂;可相室国若被灭、大片城廓被巴室国所并,其阵亡将士则无人抚恤。巴君抚恤巴国将士之时,是否也能抚恤相室国阵亡之将士?”
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若山这个请求太过匪夷所思。灵宝刚才的建议其实也是一种请求,希望少务能给那些战败被俘还活着的人,一条看得见希望的出路。但若山却直接要求少务,去抚恤那些敌军中战死的将士。
那些人是在对抗少务大军的战争中身亡的,少务怎么还要抚恤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自有相室国抚恤。但若山的建议隐含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将来相室国已被巴室国所灭。而少务不仅占据了相室国的领土,也继承了原属相室国对治下民众的责任。
少务还没答话呢,盘瓠已经说道:“若山城主此请,且不说有悖常理。如今胜负未分,敌方将士得知自己若阵亡,哪怕相室国战败,身后亦会受巴君抚恤,这不是鼓励敌军死战吗?”
若山摇头道:“这可不是鼓励敌军死战,谁也不会为了区区身后抚恤,就希望自己在战场上身亡。但后方那些阵亡将士之亲眷家人,若相穷败亡、他们便不得抚恤照拂,当然不希望巴君获胜,这才是人心。
若是寻常战事,当然不可遵循此例。但巴君是为平定巴原而战,说实话,这也是盐兆后人之间的宗室内乱,却征召子民从军、于战场上阵亡。巴君继承宗室正统,那么宗室之过,亦应由巴君弥补,巴君要继承的,并不仅是国土与城廓。
这并不需要巴君额外付出什么,取所攻占城廓府库之资财,抚恤城廓境内于这场战事中阵亡之将士。这并非表彰其军功,仅是怜其卷入宗室之争而受戮。
前线阵亡之将士,并非尽来自前线之城廓。巴君就是想抚恤,府库之资财也要交到其亲眷手中;照拂其家室,也要等到占据其出身之城廓后。这些阵亡将士,其亲眷族人遍布相室国各地,至少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忧或仇视巴君的到来,甚至会痛恨相穷挑起这场国战。
巴君每攻占一座城廓,相室国原属官员也不必无事惶惶,可命他们统计阵亡将士之名,确定其出身之城廓、宗族、村寨。若已在巴君所占之地,则命当地抚恤;若尚在未攻占之地,则留待将来攻占之后,再由当地抚恤。”
若山说了这么一番话,听得满屋子人直眨眼。少务以询问的眼光看了虎娃一眼,虎娃微微点头道:“兵者不祥之事,战胜以祭礼事之。在各国大部分民众眼中,这确实是一场宗室之争。
主君取所占城廓府库之资财、抚恤该城廓中阵亡之将士,于己无损,反而能使当地民众自然遵行政令。攻城更须攻心,若占据城廓之后便能政令通达,则民治自安;若主君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此事,则必然顺畅无阻。”
若山和虎娃先后表达了两层意思,抚恤敌方阵亡的将士,当然不是表彰其军功,只是象征性地安慰其亲眷因卷入宗室之争而离亲之痛。少务也不必从巴室国动用钱粮,就地取相室国被攻占的城廓府库资财,抚恤当地从军阵亡之将士。
在前线阵亡的将士,也不可能都马上就得到抚恤,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来自相室国境内的各个城廓。少务要做的,只是先让受降城廓的官员统计清楚,等到他的大军继续攻占相应的城廓后,那些将士的亲眷才能得到相应的抚恤。
少务的目的并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而是结束内乱分裂、一统整个巴原,实现更长久的统治。那么他对战争的要求便更高,要使民众不抗拒他的到来,更要保证占据城廓之后的政令得以顺利地执行,从而使这些地方真正纳入巴国治下。
那么少务每攻占一座城廓,便将此事做为所颁布的第一道政令,以此为基础,更能保证后续的政令实行。
少务方才一直握着手中的杯子,此刻终于放下杯子道:“我明日便下令,在已攻占的白驹、古雄两城中发布此政令,若有当地出身的将士阵亡,则让该城抚恤。若所阵亡的将士并非两城中人,待到我攻占其家乡城廓之后,再行抚恤。此举并非表彰,只是怜其亲眷之苦,我行身为主君之责,而彼时他们的主君,已是我而非相穷。
至于方才灵宝壮士所谏,我亦采纳,但百姓不恤,鼓动部族追随相穷抗拒我大军者,亦不免罪!……多谢若山先生,您名为向我提出请求,实是献上良计。”
灵宝和若山的建议,少务都采纳了,但提出了两个例外的情况。所谓百姓,在当时并不是指普通民众,而是有封号的贵族,他们在战场上阵亡不受巴室国的抚恤。少务虽然答应将战俘编入军阵服役三年,用在将来对郑室国的战事中,并能以军功获赏,但对那些主动纠集地方力量对抗少务大军者,没这个待遇、亦不能免罪。
若山站起身来,向少务行了一礼道:“此刻我已看清,您是怎样一位主君,既然如此,我也该告辞了!”
灵宝纳闷道:“若山城主这就要走了吗?”
山爷来得突然、走得也莫名其妙,很多事情还没谈呢!他所率领的山水城军阵,如今还在泯水西岸的相室国大军中,悦耕派他们渡过泯水去奇袭少务的辎重大营,并派他事先来刺探军情,若山回去之后又将怎么办呢?
第055章、少务纳谏(下)
若山则跑到这里来见少务,只提出了一个请求,然后便要走了。他见少务到底是欲战欲降、究竟还会不会遵从悦耕的军令、悦耕大军的布防情况如何,山水城是否会撤出这场战争、或者干脆帮助少务作战?这些他都没说呢!
只听这位城主笑道:“告辞之前,我还要对灵宝壮士多说几句。方才谈的都是巴室国若胜,将会如何,但巴君若败了,这些都没有意义。若相穷将来还能夺回飞虹城,此地民众或许无恙,但灵宝壮士你却绝对不能留在此地了。
你建议巴君将俘获将士编入军阵,将来在郑室国作战,那么你自己呢?巴君若胜,你必将追随巴君,巴君若撤,你也须携亲眷随巴君而去。我看壮士之志恐怕也不欲久居此偏远村寨,何不请命成为领军之将呢?”
他们刚才的讨论都是建立在少务战胜的基础上,至于少务若战败会怎么样,那些话就没必要说了。可是若山指出,假如相穷能够夺回飞虹城,别人可能没关系,但是灵宝绝对有性命之忧,连家人都无法幸免。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今天接待了少务,亲自将他迎进村寨到家中做客。若是少务举兵前来,攻占了村寨或者下令当地族人做什么事,村民们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听从了少务的命令,相穷也不能追究全境的民众。
可灵宝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主动把少务迎到家里的,少务对他的态度这么客气,他还向少务献计,这通敌的罪名一定是逃不掉的。更何况谁都知道他和虎娃的关系,而虎娃便是少务身边的重臣。
若相室国取胜,灵宝还留在白溪村只有死路一条,连老婆孩子都不能幸免。就连白溪村的全体族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因为他们都主动向少务行礼了。少务没有率领大军威逼,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就被迎进了这座村寨。
而且若山还指出了一件事,灵宝的志向绝不是一辈子就住在这个边远村寨里当个族长,他心目中的愿望就是想成为一位战场上的将军。否则这些年天天没事操练村民干什么,把这白溪村打造得就像一个军事堡垒,分明就是自己在过干瘾。
可惜在平常情况下,灵宝几乎不可能得到被重用的机会,别说成为国中将军,飞虹城的城主鸿元恐怕都不敢在城廓中轻易起用他,别看壮士之名很威风。他既然提出了建议,让少务整编相室国被俘将士从军,那么谁来领军呢,灵宝自己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山名为给灵宝提建议,实际上就是在向少务举荐灵宝。
这番话是正中少务下怀啊,当即笑道:“若山先生所言不错,我欲任命灵宝壮士为相地将军,负责统领与号令我在相室国收编之军阵,但在未举兵攻伐郑室国之前,平日操练并不配发正式军械。将军献计,则由将军实施,不知您意下如何?
此番大战尚胜负未分,但我可以承诺飞虹城不会再落入相穷之手。为以防万一,我将接将军妻儿于巴室国都府邸中居住,待平定相穷大军后,亦请将军到巴国腹地操练军阵。至于白溪村族人,欲随将军迁入巴国者,我可划地安居。”
灵宝赶紧下拜道:“多谢主君看重,但如今飞虹城战事未结,我兄长尚在城中为兵师。主君若能善解此事,灵宝愿听从差遣。”
少务点了点头道:“将军不必担忧,我回去之后便会解决飞虹城的战事,时候也差不多了,将军若不放心可随我一同前往。”言语之中的称呼已经变了,灵宝称呼少务为主君,而少务也直接称呼灵宝为将军了。
若山在一旁笑道:“恭喜巴君,不仅得良策又得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