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已不是斧头,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件法器,它已从一件中品法器被炼化为上品法器,而且仿佛是随着虎娃本人修为的玄妙变化自然发生的。成器无形看似只是一瞬,但实际上虎娃劈山开路的这半年多时间,也等于一直在炼化这件法器。
上品法器与中品法器,仅仅从神通妙用和御器威力来看,几乎没什么不同。凝炼天材地宝物性精华,成器后能与身心相合、如臂使指,便是下品法器。结合自己的修为赋予其材质本身所没有的各种神通妙用,或与其他材质一起祭炼成器,便是中品法器。
赋予一件上品法器的神通妙用,用同样的手法几乎都可以赋予中品法器,不必多费额外的功夫。所以世上很多修士在炼器之时,将法宝炼化为中品法器就足够了,使用时的妙用威力不会有什么差别。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那就是上品法器的器形可以随祭炼者心意变化,很方便地就能收存与携带。比如虎娃原先的两把斧头,若没有收入空间神器内,就这么天天背着,未免太刺眼了,也非常不方便。
这种随心意变化看似无形,其实还是有形的,尚不是完全能与形神相融一体的神器,这件法器是在虎口化为了一个印记,可收藏于此随身携带。而这样的器形变化,只有祭炼者本人才能掌握,假如虎娃将它交给别人使用,其器形就是一把斧头。
普通人拿在手中是一把斧头,而不是原先的两把斧头,因为虎娃又经过了一番祭炼,这是它的“常形”。修士御器时可化为一轮明月、一团圆光、流转的太极之形,收回时仍是一把斧头,只有在虎娃手中才能化为虎口的印记。
将中品法器炼化为上品法器,是祭炼于操控神器的根基,不仅要有大成以上的修为,且要有独特的机缘,在机缘到来时如福至心灵、瞬间而成。
站在他对面九步外的岩羚,这一瞬间眼神中似有灵光一闪,也如福至心灵一般,又化为了黄衫女子的身形,向着虎娃拜倒在地,以神念道:“恭祝彭铿氏道友!……亦多谢彭铿氏道友点化!”
就在羊寒灵下拜行礼时,她身后的通道中又飞出了一枚石头蛋,就是虎娃自幼祭炼的随身法宝。虎娃在劈山开路时将随身之物都留在了大厅里,此刻居然远隔三百六十余丈将其摄了出来,然后化为三十六团圆光,围绕着他在半空飞舞。
这一枚石头蛋就是虎娃以三十六枚石头蛋合器而成,在月华下又化为三十六枚,盘旋着渐渐光华敛去,落在虎娃的右手腕上,化为了一串珠子,就像东海之滨的人们经常佩戴的饰物。虎娃站在这里,就是与天气气息有玄妙的感应,皆此机缘将两件法宝炼化为上品法器,便是他最新炼制的斧头和最初炼制的石头蛋。
石头蛋在他手中的器形也变了,虎娃携带时就似装饰性的手串,但若交给别人使用,其“常形”还是一枚蛋的样子。虎娃为何要把石头蛋化为手串戴在手腕上,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从小佩戴的饰物——那枚天青藤环。
连山爷都不知道那枚天青藤环是从哪儿来的,当虎娃被山爷从清水氏一族的城寨废墟中抱回来时,脚踝上就套着一枚天青藤环。后来他一直就当脚镯戴着,令其感觉神气安稳,似是受到无形间的温柔安抚。
等到虎娃渐渐长大了,脚踝就戴不下那藤环了,虎娃又将其带在了手腕上,就是如今佩戴珠串的位置,它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在虎娃离开家乡之前,山神叮嘱他,所有可能暴露身份来历的事物皆不可轻易示人,那天青藤环便被取了下来放在兽牙神器中。
现在的虎娃,就算将天青藤环取出来,戴在手腕上也太紧了,因为他已长大成人。但此物一直是他的珍藏,似乎象征了某种渴望的情怀。如今石头蛋炼化为上品法器,带着家乡的山水气息,虎娃就把它当成那天青藤环戴在手腕上,也算是一种寄托。
转瞬间炼器已毕,虎娃看着面前的羊寒灵,坦然受其拜谢,然后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亦要恭喜道友了!……不知道友此番脱困又突破至七境修为,下一步作何打算?”
羊寒灵又重新化身为黄衫女子,已解决了突破七境的困扰,成功拥有七境初转的修为,所以虎娃会有此一说。羊寒灵答道:“全凭老爷吩咐。”(作者注:虎娃凿壁开山成功,迈出那九步再看见那羊寒灵的变化玄机,此处暂且不提,后文将有详述。)
她似是无意间有个口误,原先她称呼虎娃为彭铿氏大人,后来在虎娃的提示下,又改口称彭铿氏道友,现在却像小妖叽咕那样叫虎娃老爷了。身为七境修士,当然不会莫名有这种口误,这就是她心中真切的表述。
虎娃倒也没计较什么,看着羊寒灵又问道:“我清楚你的心思,想去找众兽山报仇吗?”
羊寒灵坦然答道:“是的,恨不能此刻就去!”
虎娃很痛快地点头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待离开此地后,便直奔众兽山、取琮余之命。……眼下还要请道友稍待,也麻烦道友暂且为我护法,我要定坐片刻。”说完话,他就在原地坐了下来,闭目进入了定境。
不知为何,脱困来到山外后,哪怕羊寒灵已突破至七境修为,再看见虎娃便感觉发自内心的万分恭谨。她赶紧起身,没有留在虎娃对面的位置,侧身到了山中数十丈外,隐去神气默默地在暗中为虎娃护法。
虎娃端坐在高崖上、沐浴在月华中,背对着山外的月色,面朝着他劈山打开的那条通道,安祥宁静的情绪却渐渐起了变化。其实他的表情一直很平和,但神气律动给人的感应,似是带着种种复杂而深刻的情绪。
痛苦、震惊、忧思、悲伤、愤恨,他仿佛又在经历当初的心魔。渐渐地这神气流转中所蕴含的情绪渐渐平复,平静之后似有恍然,变成了惊讶与感激,紧接着又是一种期待……虎娃就这么静静地端坐,无人知晓他在定境中正经历着什么,直至月华隐去,晨曦微吐之时,这才站起身来。
虎娃睁开了眼睛,就这一瞬间,天地间的气息仿佛在无形中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地压抑与沉重。再看虎娃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少年,带着太多的沧桑,几乎深邃不见底、甚至令人不寒而栗。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即眼神一变,又是那少年明澈的双眸,天地间压抑而沉重的气息也敛去了。
山外又是初冬时节,距他离开家乡已是第五个年头,今天的虎娃,已年满十八岁。在巴原上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劈山开路、迈出那九步再转身之后,虎娃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他已长大成人了,身形是那么地健硕匀称,带着成熟勃发的生机。
但他的眼神却仍像孩子般的明净,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虎娃的形容便不再变化,哪怕百年之后的人再见到他,看见的仍是这一刻的样子。
羊寒灵不知从何处现身,躬身行礼道:“老爷,我们这就出发去众兽山吗?”随着这句话,她发来了一道神念,就在方才做的一件事。羊寒灵于定境中推演——他们怎么才能杀了琮余?
两人都清楚,此番阴谋与众兽山其他人无关,只有琮余和扶余知晓,因为涉及了众兽山历代宗主的传承隐秘。而琮余目前在众兽山宗门道场之内、最核心的隐秘之地闭关清修,对他而言,那里恐怕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外人闯入。
而虎娃和羊寒灵要做的,便是悄然穿过众兽山的道场,在直接出现在琮余面前,把琮余给宰了,然后再悄然离去。但虎娃并不打算隐瞒此事,待离开众兽山道场之后,将会向世人公告详尽的前后因由。
在平常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宗门道场内外有各种禁制与警戒法阵,要一一避开直至最核心处,还不能被山中众多修士与灵兽察觉。但若有熟悉众兽山情况的内应,再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却未尝不可一试。
第019章、太极图(下)
羊寒灵去过众兽山道场做客,但她并不了解道场内部的很多隐秘布置。可是叽咕也算是众兽山门下、长老扶余身边的灵兽,平时跟随扶余出入道场各地,哪里有什么禁制,何处有何种法阵守护、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进入,这小妖都很清楚。
就算以叽咕的修为还没那样的手段,也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摸进去。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众兽山中,尚无人知道叽咕未死,更没有人能想到虎娃和羊寒灵能脱困、脱困后还会直奔众兽山去杀琮余。众兽山对这种情况几乎是毫无防备的。
叽咕本人并不在这里,可是在它于横连山养伤的那段时间,虎娃和羊寒灵将这小妖所知道的一切情况都详细地打听清楚了。就算是这样,想偷偷摸进去不触动任何禁制和法阵,不惊动外围的众兽山弟子,尤其是那些知觉敏锐的灵兽,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羊寒灵使用了大成修士才有的推演神通,终于推演出一个最佳的方案。其实从众兽山的道场之外潜入琮余的闭关所在,顺利的话不过半天功夫。就这半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羊寒灵反复推演了三个多月。
大成修士之推演神通,其基础是突破六境修为前所堪破的梦生之境。羊寒灵推演这半日之世事,在定境中反复为之,用了三个月时间,同时也耗费了三个月的寿元。但在现实里,只不过是片刻功夫。这种仙家大神通确实惊人,且绝不是未求证长生的修士能轻易动用的。
羊寒灵身为大成妖修,寿元远比普通人长久,突破七境之后寿元更进,就算折损三个月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若能杀了琮余报仇,付出这点代价太值得了。她将自己在定境中反复推演出的结果,化为一道神念直接印入虎娃的元神。
虎娃闭目凝神片刻,忽然一抬左手,身前凭空出现了一轮圆光。圆光如镜,镜中出现了景象,顺着虎娃的手势看过去,光影中是两个人的身形,正是羊寒灵和虎娃——他们穿行于众兽山道场中。
那光影可以变换视角,显示的景象可以放大缩小。羊寒灵亲眼看着她本人和虎娃是怎样从众兽山道场外围穿过那护山大阵,避过山中的众弟子以及他们所驱使的灵兽,绕来绕去、一路无声无息避开层层守护禁制与法阵,直至进入道场深处、琮余的闭关之所。
这就是羊寒灵在定境中推演的结果,而虎娃用一轮圆光将详细的过程清晰地展现出来,施展这一手神通,也要耗费半日之寿元。对于他和羊寒灵来说,也许没这个必要,但假如有别人在场,这样的演示可以清晰地告知他人这个过程,也仿佛是在预言将来要发生的事。
虎娃主要是为了印证一番新掌握的神通手段,同时也试试两把斧头炼成上品法器后,在他如今的修为境界下御器所能施展的妙用。其实虎娃完全可以不动用法宝,虚空伸指画出一轮圆光也行,但借助法宝则更方便。
将他们两人将要潜入众兽山道场的过程演示完毕,那一轮圆光敛去,又化为一个印记收于虎娃的左手虎口。羊寒灵惊叹道:“恭喜道友炼成此宝,它叫什么名字?”
虎娃左手一握,似凭空就握住了一把斧头,此斧的质地晶莹剔透,那锋锐的斧刃仿佛能劈开未分之阴阳、未决之生死。他想了想答道:“原本想叫它劈山斧,后来又可称阴阳斧,但如今看来,还是太极图更合适,就叫太极图吧。”
此器之常形,明明是一把斧子,虎娃却叫它太极图。羊寒灵也不清楚太极图是什么意思,就连“太极”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她曾亲眼看见虎娃祭炼法器的过程,也能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意境。
而太极这个词,虎娃早就听家乡的山神提到过,它是当年太昊天帝所悟造化运转之意境,由此而化阴阳、演八卦。如今虎娃炼成此器,心念有感,便命名为太极图。
……
正在众兽山道场中清修历劫的琮余,心念亦忽有所感,莫名觉得很不安。他不知这的心绪为何而起,其中似包含着莫名的凶险,或许与他目前神通法力尽失的状态有关吧。从六境九转圆满突破至七境初转,必须经历的劫数考验,对修士而言亦是大凶险。
可他如今身处众兽山道场最核心的隐秘地、历代宗主的清修洞府中,应该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又会有什么危险呢?可能是迟迟无法成功突破至七境,日子久了,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吧。这种心境可不行,若不能平复如常,将度不过眼下的劫数考验。
琮余可不是羊寒灵那样全凭自悟摸索的山野妖修,众兽山毕竟是传承了五百多年的大派宗门,他身为一派宗主,早就为历劫做好了各种准备。当初他踏出这一步时,心中便已有数,历代前人皆有指引,知道该怎样解决修炼中的此等困扰。
可是修炼与无数的世事一样,就算明知该怎么做,却未必做得到。失去神通法力的惊惧心倒是可以克服,历代宗主的清修洞府可说是最安全的地方,琮余不必担忧自己会因此遭遇意外的伤害。
但焦躁心是难免的,琮余闭关不出,就连百川城盛会这样的大机缘也错过了。除了前不久善吒妖王来访、他不得不短暂地出面接待,他一直在闭关清修,不证七境是不打算再公然露面了。他失去神通法力已经两年多了,那莫名的焦躁之心总是起伏不定。
其实众兽山的创派祖师射叔良早有指引,他认为渡过这一重劫数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归平凡的生活之中,找寻自己的本来面目。而所谓的本来面目,并不是每个人认为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就是在尘世中真实的自我。
谁是琮余,琮余又是谁?他是否天生就应该神通广大、为一派宗主?这些问题不是在思考或臆想中能得到答案的,要在行止中求证。失去了神通法力的琮余,还是不是原先的他?在这样一种处境下,就要去做这样一个人。
人们来到世上时,本无神通法力,这一切是修炼所得。外得之物,如何能化为身心自然所有?这个过程宛如回归母体重新孕育的经历,若能“结胎”成功,那么此前所修种种之神通,便如与生俱来,修为便成功突破至七境。
射叔良认为,回归尘世如平凡人那样行事,直至心境不再受任何困扰,便自然能突破至七境修为。琮余当然清楚祖师的指点是什么用意,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对他而言,离开众兽山道场的重重保护,像平凡人一样回到世间,实在是太危险了,众兽山也不是没有仇家。
既然如此,他还有另一种方法渡劫。那就是闭关清修,消去焦躁之心,在漫长的岁月中回顾此生修炼至今的种种情形,若岁月之回溯。反复感悟过往种种,或得大道之真意,或平复心境之焦灼,直至修炼如常、自然不动神通法力,倒也能突破至七境。
但这样纯粹是岁月水磨功夫,而且心境难免受到各种事务的扰动,两年多了,琮余仍未能修证圆满。
他的清修之地是一片山谷,周围翠竹环绕,翠竹外有一条泉流如玉带般穿过。竹林中有一座庭院,前院种有四时不谢之花草,穿过花草中的小径可到达前厅。至于从前厅往里走的后堂,以及穿过后堂通往的后园,未得宗主之命,普通弟子不可擅入。
后园中有水潭,如点缀在山中的明珠,潭中游鱼清晰可见。水中铺石成径,如踏水面而过,前方有一座殿堂,则是历代宗主祭奉祖师之处。众兽山道场中另有祖师殿、供奉历代尊长,与这里的布置不太一样,此处供奉的祖师只有两人——啸山君与射叔良。
众兽山普通弟子,根本就无权进入这座殿堂,更不知这里还供奉着一位妖王祖师。
这天琮余正在后园水潭边的一块巨石上定坐,巨石一侧生长着一株高大的瑞树,枝条垂下将三丈方圆皆笼罩其中。忽然间琮余的眉头一皱,如今虽无神通法力,但依然耳聪目明,灵觉之敏锐远超常人,他察觉到了前厅传来的动静。
有两个人来到此处,穿过前厅竟然进入了后堂,脚步未停又奔后园来了。这片山谷有众兽山历代宗主布下的禁制法阵守护,外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更别提误闯了。就算知道这里有一处隐秘的清修洞府,想强行破禁,也立刻会惊动众兽山中所有弟子。
但来者并没有触动法阵,也没强行破除禁制,就是打开禁制门户像闲逛般走了进来,这只能是众兽山弟子。琮余在此闭关,当然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至少在他神通法力尽失之时,还要定期进食,同时要了解宗门以及外界的各种事情。
所以每隔七天,都会有两名弟子来到这里,若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禀报宗主,则敲响前厅中的一座空心石钟,琮余自会现身相见。若无事,这两名弟子就会将琮余所需之物留在前厅院,然后行礼告退,不敢打扰宗主修炼。
有时候尽管这两名弟子没有敲响石钟,琮余也会主动现身,询问与交代他们一些事情,或者吩咐下次要带什么东西来。但无论琮余现不现身,按众兽山的门规,这两名弟子是绝对不能踏入后堂的,今天他们怎么擅自穿过后堂跑进后园了?
第020章、杀人留书(上)
这两名弟子之所以能安然出入此隐秘之地,因为他们随身带着琮余所赐的法器,也清楚这守护法阵的阵枢所在,以那法器的神通妙用施展秘诀,便可开启门户。
琮余皱眉不悦,在巨石上站起身,扭头就看见了那两人,随即便愣住了。因为来者并非众兽山弟子,而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和一位身着黄衫的妙龄女子。琮余没见过那少年,却认识黄衫女子,正是前不久曾在山中做客的羊寒灵。
他前不久刚刚得到长老扶余的消息,羊寒灵和虎娃去了啸山君留下的仙家洞府遗迹,被困死在那里,已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她怎么没死?不仅没死,而且还突然出现在这里!看见羊寒灵,琮余已经猜到她身边的那位少年是谁。
这一瞬间,琮余如遭雷殛,他的心直往下沉,若沉入无底深渊。
……
虎娃和羊寒灵潜入众兽山道场,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众兽山弟子根本想不到竟有人会做这种事情,如今平安无事,护山大阵并未开启。道场中的各处禁制以及守护法阵,也被虎娃和羊寒灵从容绕过。
以他们如今的修为,选择合适的路线,收敛气息已能避过山中各种灵兽的知觉,只要不恰好撞上就行。最后进入历代宗主隐秘的清修洞府,若强行破禁则不可能不触动法阵了。但他们有叽咕这个内应,知道每隔七天就会有两名弟子去给琮余送东西。
于是他们就悄悄潜藏在密地门户外等待,那两名弟子开启门户之时,虎娃和羊寒灵突然出现将其制伏,很顺利地就进来了,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将昏迷不醒的两名众兽山弟子随手放到一旁,抬眼望去,两人也不禁暗暗感叹。众兽山道场中竟然有这样一片山谷,以两人的修为皆可感应到那精纯的天地灵息,眼前的风景如此清幽秀美,宛如仙家妙境。
假如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们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在道场中怎么转都发现不了。这是历代宗主所打造的清修密地,而众兽山的历史甚至比武夫丘还要久远。
他们沿着泉流走入谷中,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庭院,前厅和后堂无人,于是直奔后园,抬眼就看见了一脸惊惶的琮余。这是虎娃第一次见到这位众兽山宗主,其人身材魁梧,倒也称得上相貌堂堂,假如在别的场合出现、端足了架子,亦颇有大派宗主的气度和卖相。
琮余看见羊寒灵就心知不妙,回过神来惊慌之色敛去,强自镇定道:“羊寒灵,您怎会出现在这里?……这位小先生又是何人?”
羊寒灵答道:“琮余宗主为何明知故问,他就是你设计要除掉的人——巴室国的彭铿氏大人。……你一定以为我们早已被困死于绝地,此刻很惊讶吧?”
随着话音羊寒灵发去一道神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琮余事情的经过,从她在横连山救起小妖叽咕始,直至穿过众兽山道场来到此隐秘之地,所有细节都没有隐瞒。这其中涉及了她和虎娃的很多隐秘,但羊寒灵就这么都说了出来,显然就是不会再留琮余的活口了。
琮余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他和扶余的阴谋的确是得逞了,将虎娃和羊寒灵封死在了啸山君的洞府遗迹中。但谁也没想到,虎娃劈山开路破开仙家禁制,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居然就硬生生地凿穿山体脱困而出。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来找他报仇的。
琮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彭铿氏,是你自己寻到我众兽山历代宗主的隐秘传承之处,我众兽山不追究你擅闯秘地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到这里来?”
虎娃笑道:“进入啸山君前辈的洞府遗迹探寻,确实是我自找的,但我不认为这么做是在开罪众兽山,更不认为这是触犯了你们的隐秘。那洞府遗迹是啸山君所留,而非你众兽山所留,我与众兽山祖师射叔良一样,都是后世之有缘人。
若那洞府中有大凶险,则与你无关,可是我与羊寒灵进入洞府之后,是何人触发禁制法阵将、那里封为绝地?杀身之仇,怎能不报!我若不得脱困,你与扶余毒计得逞;我如今既然脱困而出,怎还能容你逍遥?”
随着话音,他也发出一道神念印入琮余的元神,与羊寒灵刚才介绍的是一样的内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告诉了琮余从横连山救治叽咕开始、直至潜入此地的所有经历。他既然要琮余死,也得让琮余死个明白。
琮余又退一步,下意识地想催动形神中的一件神器,可惜他如今神通法力尽失,根本就不能与人动手斗法。他突然意识到,如今身处绝地的人反而成了自己。这片山谷有众兽山历代宗主布下的法阵守护,无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惊动外界。
他的神通法力虽失,但见识还在,方才羊寒灵和虎娃分别印来神念时,周身神气浑然与天地灵息一体,分明是皆已突破了七境修为。
这不对啊,听说彭铿氏还是一位五境修士,怎么突然就拥有了七境修为了呢?而羊寒灵不久前来众兽山做客时,尚未六境九转圆满,此刻竟然也突破了七境修为。难道这就是啸山君留下的仙家缘法所致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否则一位五境修士怎会转眼间就突破了七境?琮余这一瞬间甚至在后悔,自己应该早日完成祖师的遗愿、去封存那仙家洞府遗迹,这样得到仙缘的人就是自己,说不定早就突破七境修为了!而那扶余得到了啸山君留下的仙缘,回来后居然只字未提!
琮余心中既悔又恨,后悔自己没有完成祖师遗愿,又深恨扶余无用还招来大祸,可事到如今再想别的也没用了。
琮余也不甘心就这样认命,硬着头皮道:“二位,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潜入我众兽山宗门道场、历代宗主的潜修之地,若是杀了我,你们能逃得掉吗?就算能逃得了一时,但你们认为此事能永远隐瞒吗,我众兽山弟子皆将誓死报仇!”
接着语气一软,又说道:“这一切都是长老扶余的谋划,他为报杀子之仇,想致您于死地,不惜彻底封存祖师留下的仙家遗迹。若道友能守我众兽山之秘,我将严惩扶余,也可答应你们的补偿要求。二位既安然无恙,又得了一场仙缘,此事不是不可商量。”
虎娃却摇头道:“谁说我要隐瞒此事?我不是你,我报仇亦不是阴谋。你死之后,我便将此事公告天下。不仅是今日之事的前后因由,还有五百年来众兽山历代传承的隐秘,啸山君之遗泽、射叔良之遗愿,也到了该告知世人之时。我要让世人皆知,你是怎么死的、又为何该死,我今日既是报私仇,亦是以啸山君传人的身份,来众兽山清理门户!”
琮余变色道:“彭铿氏,你真敢杀我?我是众兽山宗主,众兽山如今亦是赤望丘之盟友……”
他提到了赤望丘,虎娃的眼神突然变冷,摆手打断他的话,冲羊寒灵道:“道友,你可以亲手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