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那火烧的再旺,都没能将画卷点燃,竟然不知是何等材质。
辛去病干枯的手,伸进去炉火,拿回画卷,说道:“沈公子你用身上的飞刀往这画卷划过,记得贯注内气。”
沈炼依言而行,那飞刀虽是凡铁,却极为锋利。
沈炼内气小有所成,贯注其中,力道何止千斤。
纵然是青瓜大小的石头,也给剖开了。
落在这空白画卷上,连一点印子都没能留下。
“果然是件异物,难怪跟仙家有关。”沈炼沉声道。
“这画虽是从青玄流传出来,似乎却无人在意,亦无人追回,好比你所练神足经,到底只是凡间武学,即使那位后来成道,也早已跟神足经没多大关系。说起来这画还是凌冲霄门中某一位前人赠与青竹帮安家,其中有什么缘故,老夫倒是不知详略。这些事也是我昔年游戏人间,偶然知晓。
而此画除了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奥秘被人发现。
其实若非杨轩上次抢画,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东西。
青竹帮在青州人多势众,安万里又是老谋深算,把这件东西藏得极深,外人虽然知道一点奇异,也不太了解。
如非叶流云这般人物,又不怕怀璧之罪,加上安万里又或多或少明里暗里提示此画奥秘已经被你勘破,所以才精进神速,成为江湖第一流人物。
怕是早也守不住这东西了,当然现在这玩意青竹帮还是没能留住。”辛去病将这段事随口道来,如若目睹,亦不知他知道多少隐秘之事。
“少安先生既然知道此画奇异,为何不早点取来研究一下,非要等叶流云取出,然后才从他身上得到。”
沈炼道出一个关键问题,他心中也难以理解,似辛去病这种狐仙人物,在人间当是无敌,除非有别的顾忌。
“沈公子将来会明白其中缘由的,此画确实有些许奥秘在其中,怕是青玄中人都未必明了,我也是偶然得知了一鳞半爪,可惜此画看来确实于我无用,却对公子,倒是有些好处。”
“难道老先生要把此画送给我?”沈炼含笑。
“你想得美。”辛十四娘凤目微嗔。
“此物其实送给你倒是无妨,只是还不到时候。世外仙流,其实也分不同道门,若说最适合公子,当属青玄,料来凌冲霄若是对你提过他师门武学来历,你也当了解一点。明年重九,便是青玄山门大开之时,此后半年,俱是青玄择徒大比时期,公子若要知其详略,最好去问问叶流云。”辛去病淡然一笑,终于说到了重点。
“于仙门之事,晚生确实一头雾水,听了少安先生些许言语后,才有些粗略印象,却不知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若是今后公子真的入了青玄,老夫确实有事求到你身上,到时也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甚至有青玄为依靠,公子跟老夫翻脸,我亦是无可奈何,只是我相信公子的品行,决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辛去病此言确实发自肺腑,沈炼有第一流品行,这几天辛去病其实一直在以神通暗中观察沈炼。
这也是他没有让辛十四娘立即请沈炼上山,而是多了几天缓冲。
“先生信我,我也不疑,先生会有害于我,若无别的事情,在下想先回家,毕竟适才所闻,我需要整顿一下。”沈炼歉然道。
“拖泥带水,不够痛快。”辛十四娘在一旁冷然而道。
“本在红尘,一身泥泞,何来痛痛快快,在下从不欺心。”沈炼朝着辛十四娘轻描淡写回道。
“也就不留你留宿了,公子且去。”
……
沈炼下山而去,这对狐仙父女,并非一无所赠。
至少沈炼得了那醒神汤的方子。
他不会贸然,就去收集药材,今夜虽然聊了很多,其实也只是掀开了仙流的一部分神秘面纱。
他只觉得这狐仙纵然对他没有多大恶意,还是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
但是无论是辛十四娘还是辛去病,两人皆是深不可测。
沈炼自问,对方要为难他,简直轻而易举。
更难得的是,这狐仙深通人情,绝非简简单单的妖魔,比之沈老爷子还要老辣。
回头往山上望去,似乎还能看到辛去病深沉的目光,以及辛十四娘几乎完美的容貌。
他远没有外表那般淡然,而且如果辛去病没有骗他,那么青玄开山门收徒,将是他极好的一次机会。
只有进入这种仙门,方才不会如今时今日这般,对修炼之事,懵懵懂懂。
此去纵千山万水,人间百年,他也不会后悔。
他看起来是慢性子,一旦认定了事,却不会回头。
仙道飘渺,哪怕是一点希望,他也要抓住。
回道客栈,已经夜深。
即使吴管事勤于干事,这时候也已经睡去。
进入客栈之门,沈炼确实没有看到吴管事,却看到了白玉飞。
“今晚是你值夜?”沈炼问道,他记性绝佳,上次看过吴管事给他的各人职司安排,论说今夜不该是白玉飞守着。
“我特意换班,等东家你回来。”白玉飞在灯光下,洒然一笑。
“有事找我?”
“知道你快远行,我找吴管事预支了下月的工钱,请你喝酒,只是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有人请喝酒,我怎么好拒绝。”沈炼一笑,白玉飞是个妙人。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眼,有间客栈只要有白玉飞在,就一定能很平安。
“其实没什么事,就想找你喝一次酒,最好能让你醉一次。”白玉飞嘿嘿一声。
第48章 人生难得一场醉
酒是烧刀子,一口闷下,如刀入喉。
烧刀子是烈酒,亦是便宜的酒。
许多人认为好酒不便宜,便宜没好酒,其实未必全对。因为酒本身就不是好东西,自然不会好。
沈炼平时纵然饮酒,也仅仅是緑蚁酒这样的米酒,度数很低,酒性温和。
烈酒入喉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况且烧刀子本就是度数比较高的一种。
沈炼不是小口喝,而是大碗喝酒。若是见惯了他的温文尔雅,别人一定不会相信此时狂歌痛饮的便是沈炼,白玉京不得不信。
因为酒是他拿出来的,亦是他请沈炼喝的,下酒菜不过是一叠花生。
以他的工钱,要喝那么多酒,自然就买不了什么好菜。
虽然整个客栈都是沈炼的,只要沈炼想,什么好菜都能做出来,哪怕是厨子已经睡着。
可沈炼只想和白玉飞请的酒,亦只想吃白玉飞请的菜。
白玉飞亦如此。
“我实是想不到,你喝酒可以如此痛快。”白玉飞带着醉意,拍着沈炼肩膀。他不是没有和人喝过酒,可是跟沈炼喝不同,沈炼有种特别的魔力,好似他永远都给人一种能安心的感觉,只要你能成为他的朋友,他就一定很可靠。
和别人喝,他不敢醉,可是和沈炼喝,即使两人都醉了,他也相信,不会有什么事,这就是沈炼,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沈炼。
“我难道不是个痛快的人么?”沈炼醉意朦胧,可是眼睛,不见浑浊。
“你是不够痛快的人。”白玉飞大笑道。
“那你呢?”沈炼随口问道。
“什么?”白玉飞好似醉了,他的脚下有十个坛子,若是常人喝了十坛酒,已经不是醉了的问题,而是倒下的问题。
白玉飞没有倒,他练的轻功,太重平衡,好似不倒翁,即使醉了,也没失去对重心的把握。
“我说你是不是不够痛快的人?”沈炼声音大了一点,这下白玉飞好似挺清楚了。
“我是不敢痛快的人。”白玉飞又是一阵大笑,喝酒的时候,你以为你的声音很大,其实未必,但这句话沈炼听清楚了。
沈炼无声无息拍了拍白玉飞肩膀,什么也没说,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说的,只能喝酒。
沈炼确实醉了。
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在自己的客栈,和自己的伙计。
这一场酒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白玉飞想要和沈炼喝酒,沈炼便答应了。
沈炼不能说不痛快,只是不够痛快,这是源于他自身的一种不安全感。
白玉飞亦是一个痛快的人,可是他平生并无知己,故而不敢痛快,因为痛快了这次,便未必今后还有痛快的机会。
好在今夜两人确实醉了,醉的彻底。
沈炼睁开眼的时候不是清晨,而是正午。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起得这么晚,睡得也并不好,宿酒带来的头疼,开始发作。
不是他身体不好,喝不了酒,而是他喝得太多。
白玉飞是在第十二坛酒醉的,那时候沈炼还数得清。
等沈炼醉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坛酒。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次的酒,不但是白玉飞请他的,还有吴管事。
床是柔软舒适的,外面的天气确实寒冷逼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起来。
可是有句话说的不错,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沈炼便是很少人中的一个。
等他一如既往来到客栈大厅时,白玉飞已经上了工,除了比别的伙计看起来更勤快之外,实是没有人瞧得出这是名震天下的大盗。
当你飞得越高,便会越享受在地上的脚踏实地。
白玉飞的武功不算绝顶,可沈炼相信,十年、二十年后,他怕是能登峰造极了。
可惜却与仙道无缘,这并不是一个值得伤心的事。
因为世上绝大多数人不但与仙道无缘,也与江湖无缘,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而已。
吴管事递给他一个请柬,那是沈若曦诗会的请柬。
紫色的请柬,代表着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