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对这里的施工质量和进度,也比较放心,坚持每天来,一来是关心自己的房子,二来也是看能不能找到时机,跟李永生把事情说明一下。
吴小女回到小院的时候,差不多是酉正,正是六点钟吃晚饭的时节,她一进门就喊,“小葛,麻烦你先熬点姜汤,今天奔波一天,很累了,天气又不好……谢谢了啊。”
小葛当然是李永生请来的葛嫂了,吴妈妈不习惯使唤人,但是小葛赚的就是这个钱。
“那晚饭怎么办呢?”葛嫂有点傻眼,“迟一点做?”
她知道,自家老板很注重吴妈妈。
“不碍事的,”吴妈妈摇摇头,“今天我胃口不好,晚饭还是先操持起来吧。”
“哦,吴妈妈你的胃口不好吗?”门外走进一人来,正是张木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京城里跑了这么远的路,应该胃口很好才是。”
“呃,也不算远,”吴小女勉力笑一笑,“都坐着马车呢,不碍事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张木子似笑非笑地发话,然后又一扬下巴,“有没有兴趣,现在跟我出去走一走啊?”
吴小女很想说没兴趣,但是她软弱惯了,明知这不是什么好路数,可是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大人有令,我怎敢,怎敢……”
这时,朱大姐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一下两人,讶异地发话,“吴姐姐,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张木子断然拒绝,“我跟她有点私房话。”
朱大姐不理她,只是看着吴小女——她的妹妹已经悄悄告诉她了,张木子是道宫中人,没事别去招惹,但也不用害怕。
吴妈妈想一想,苦笑一声,“算了小朱,我俩出去吧。”
深秋的天色,黑得很快,两人在修院里随便走一走,天就阴暗了下来。
张木子默默地走了半天,方始发话,“吴妈妈,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吴小女沉默半天,才讪讪地一笑,“真是没有,我知道您是大人物,何必为难我?”
“唉,”张木子叹口气,又走了几步,方始幽幽地发话。
“你根本想不到,你所藏着的秘密,有多么重大,永生很尊敬你,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有些手段,不需要你同意,就能知道你所有秘密。”
吴妈妈沉默半天,方始回答,“有多么重大,我也能猜得到。”
她确实猜得到,别看她身处底层,但是很多传说,还是听说过的。
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就是李永生竭力在寻找的人,而这个女孩的出现,能让她和任永馨产生机缘,还能在九年之后,让小李确定,自己真的接触过她。
那么,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猜了,那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转世之人。
觉醒宿慧什么的,吴妈妈不懂,但是中土国原本就是修者的社会,转世她还是知道的。
当然,转世这种事儿,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遥远,但并不妨碍她往这方面猜想。
“猜得到吗?”张木子笑一笑,对方既然不否认,那就好沟通了。
“那你说一说情况,再说一说猜想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说……许你后半生荣耀,应有尽有,吴家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随你处置,你看如何?”
吴妈妈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叹口气摇摇头,“你想知道,去问小李……真的抱歉了。”
张木子眉头一皱,有心将气势放出来,吓她一吓,不过想一想,这里终究是朝阳大修堂,所以收起了那份心思,只是冷冷一哼,“你确定吗?你应该听说过搜魂术吧?”
吴妈妈微微一笑,“这术法我听说过,不过你既然不问小李,我也就不怕你搜魂,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小李会是什么反应?”
张木子顿时哑口无言——这些黎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糊弄了?
沉默片刻,她才发话,“我感觉你身上在冒虚汗,这么冒险……值得吗?”
吴小女很干脆地点点头,“值得,我自打家中亲人离世之后,从未再有过家的感觉,现在我有了,虽然我很害怕,但是为了保护这份感觉,我不介意魂飞魄散。”
张木子再次无语,好半天之后,她才深深地看她一眼,“其实……不会对李永生造成损害的。”
“那你可以去跟他说,”吴小女是认准了,不听对方的解释,“小李同意告诉你的话,他自会告诉你,你这么大的人物,又何苦来为难我?”
张木子身上的气息一荡,恨不得将此蝼蚁直接捉走,你真当我害怕李永生?
但是想一想之后,她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她是不怕李永生,但是瘸真君,那是真君的存在啊。
好吧,瘸真君也是北极宫的人,不能将她怎么样,但是……她若是打乱了真君的安排呢?
想了半天,她最终轻叹一声,“算了,这次姑且……”
“姑且什么?”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然后,就是一股杀气,隐隐地锁定了她,“你动动她试一试?”
“咦,你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神念?”张木子转过身来,不怒反喜,“李永生,我发现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她能感觉得到,那股杀气,没准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麻烦,但是她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越强大,证明距离瘸真君就越近,“你再不掩饰了?”
我当然不会再刻意掩饰了,李永生走了过来,“那谁的事儿,我早晚给你个说法,现在是吴妈妈跟我有关,你别再吓唬她了,成吗?”
张木子犹豫一下,才开口辩解,“我不是吓唬她,而是真想尽快知道某些事。”
“你就是在吓唬她,”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因为你做不到,就算你做到了,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这话相当地不客气,跟他以往的低调很不相符,张木子听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我之所以红尘历练,浪费时间盯着这家伙,可不就是要逼出他的底线吗?
能跟真君相处甚得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点底牌和底气呢?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一笑,“你还是忍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推演必死
对于张木子的试探,李永生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淡淡地表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不要惹我。”
张木子当然也不会被他的话吓退,她很坚定地表示,“但是你该知道,我的决心。”
李永生也不想绕圈子了,“你想要的,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待。”
“那你想做的,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张木子提出了问题,“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引人怀疑,于是又多解释一句了,“我们只管帮忙,其他事不插手,你的机缘,还是你的机缘……不行吗?”
李永生苦笑一声,“好了,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他当然知道道宫实力强大,但是要找永馨,得在红尘中,道宫在这方面实在太欠缺了。
而且,他本人还是观风使,想要做好这份差事,能不暴露还是尽量不要暴露。
张木子气呼呼地哼一声,率先转身走了。
不过李永生的改变,反倒是让她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第二天,她又想跟他一起出去。
李永生实在被她缠得受不了啦,“我要去城西,你说你合适跟我去吗?”
城西是京城顶级人家的聚居地,道宫之人去那里,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城西找人的话,可以去玄天观求助,”张木子笑着发话,“他们子孙庙的,没有那么多忌讳。”
子孙庙能跟官府搞到一起?李永生讶然地扬一下眉毛,不过再想一想,也释然了,对官府而言,子孙庙比十方丛林威胁小得多。
若是能通过子孙庙找永馨,那就方便多了,他沉吟一下发问,“你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你找得到瘸真君?”
张木子嘴巴先是一张,然后就呆住了。
北极宫是希望找得到瘸真君的,其他人就未必了,十方丛林应该是共进退的,但是子孙庙没准就会有人不太开心。
当然,子孙庙也是道宫一系,不开心估计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官府系统,就真的难说了。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李永生的顾忌了,“你是担心,有人对真君不利?”
“我要找的并不是真君,”李永生摇摇头,“就是怕他们乱猜,生出点是非来,照你这么说,子孙庙的人也不太可靠,我还要找他们求助?”
张木子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想了半天才点点头,“还真是这样啊。”
“嗐,我还指望你能驳倒我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刚才是真的有点动摇,想靠着道宫找人,但是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嗐,”张木子也被他逗得笑了,“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要找人,若是有他的毛发血液或者气息,我帮你找人推演天机。”
“不能推演,”李永生摇摇头,“推演必死。”
上界转生下来的人物,你去推演她的天机?我都不敢去推演。
推演必死?张木子倒是没想到上界转生,她只当被找的人身上,被施了什么秘术——比如说,很多刺客和杀手身上,就被施加了这种秘术,一旦遭人推演,顿时身死。
她苦恼地发话,“这便麻烦了,就算想帮你,怕也是帮不上。”
李永生叹口气,转身出了家门,“你再想一想别的办法吧。”
张木子也没有追上来,反倒在身后喊了一声,“我肯定会想出办法的,你莫要失了分寸。”
失分寸?李永生听到这三个字,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听到永馨的消息之后,有点心理失衡了。
这种事光急是没用的,还是得静下心来,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
想一想之后,他决定不去西城,先去捕房找一下张晓宏,看捕房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估计也很难,九年前一个小女孩路过京城,也不知道跟着人没有,也不知道在京城里待了多久,啥时候来的,啥时候走的,中转路引是不是在京城开的。
最悲催的是,中土国的规矩是,小孩子不需要路引,除非相貌疑似“非国人”,否则没人去查孩子,过关卡的时候,大人的路引上写明带有若干男童女童就行。
张晓宏倒是在捕房,听说他来了,接见了他一下,听说要求之后,也是苦恼地摇头,“你要查的这个,不可能做到,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下,当时片区谁负责……你想查哪一片?”
“那就算了,我也是来了解一下,”李永生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张捕长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查若干年前某人来过京城?嘿,京城里破不了的案子还很多呢,这年轻人……”
李永生也没灰心,这种事原本就是大海捞针,反正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他都得问一问。
接下来,他就想再去城南找一下褚三,不过转念一想,倒还不如去找任永馨。
可是……找到任永馨之后,该怎么说呢?他犹豫一下,索性转头去西城了,再在西城转悠一天,然后回去跟张木子商量吧。
反正这一整天,他做事都相当没有逻辑,事实上他早就想回去了,只不过想到不能白出来,就去西城走一趟。
在西城转悠了一个上午,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眼瞅着中午了,他寻个小摊,买了几张面饼,坐在小摊的长凳上歇脚。
正吃着呢,旁边走过几个人来,低声嘀咕着什么,一脸的愁云惨淡。
其中一人偶然一抬头,看到他,指着他叫了起来,“就是这厮!”
李永生二话不说,拔脚就跑,没法不跑,这几人都是军人,其中那个大喊的司修,就是在顿河水库试图带走他的那位——后来被李清明痛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