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认知和并无明文规定之间,存在一些冲突,这是可以打嘴皮子官司的,但是图教化长直接无视了这种高度的麻烦,他看到了今上登基庆典的属性——这是喜事。
喜事上弄出点不好的事情,哪怕仅仅是嘴皮子官司,也属于不和谐音符。
涂得利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教化长就是教化长,看问题的水平,比我高多了。
然后他才发现,图教化长的眼光中,隐约透出了一丝杀气,他想一想之后,额头上猛地冒出了点冷汗:按副教化长的说法,我好像是在撺掇他在今上的喜事上捣乱?
“我冤枉啊,”噗通一声,涂得利就跪倒在地上。
图元青并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这样,我可以当没看见这话本,”涂得利再也顾不得藏着掖着,直接掀开了底牌,“有人问起来,就说这个稿子遗失好了……您只管拿走用,是我的责任,跟您无关。”
他的本意,是想强取豪夺了这话本——或者花少少的一点钱,但是教化长都怀疑他别有用心了,那也只能由他来做恶人了。
反正征文一旦交上来,作者就不会知晓上面的运作了,遗失一篇稿件,算多大点事?
“你的脑子能稍微正常一点吗?”图元青见他这么说,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稿件上有杂学教谕的评论……你真的不是别人派来害我的?”
“区区一个小教谕,”涂得利嘴巴一撇,别看他只是区区制教化,还真不把景钧洪放在眼里。
“闭嘴!”图元青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真是教化房的耻辱……你根本屁都不懂。”
“我就滚,就滚,”看到对方训斥自己,涂得利赔着笑脸点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上司骂人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怕就怕上司都懒得理你。
临走之前,他又壮起胆子问一句,“那这话本……”
图元青沉吟一下,缓缓吐出一句话,“此人颇有才气。”
颇有才气?涂得利听到这话明白了,他确定了自己该怎么使劲。
于是他亲自赶往博灵本修院——至于审核其他诗文的事情,放两天也不打紧。
到了本修院之后,他也没有找院长,而是去找书社的白莉莉谈话。
找了修院的院长,事机就不密了,他要帮图元青争取利益,还是直接见那学生的好。
时值午后,李永生正蹲在教室不远处,看胡涟望和另一个学生斗棋,胡涟望的围棋下得不错,经常跟别人赌棋——输赢也不大,起码斗棋的这俩,觉得输赢不算大。
白莉莉从远处走了过来,“李永生,有人找你,是郡里教化房的。”
涂得利站在书社门口,远远看到一个英俊的学生跟着社长走过来,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比较贫困的。
从那个女娃娃的话里,他知道这李永生是孤儿,还是靠着修院里给的一些活计,才能勉强维持修行,这样的学生,对付起来真的不难。
“是李永生?”他出声发问,然后用轻柔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发话,“跟我走一走吧。”
白莉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不能旁听了——虽然她很好奇,此人找李永生是为了什么。
李永生当然也不能拒绝,迈步就跟了过去。
两人在修院里慢慢地走了一阵,见这学生不说话,涂得利主动开口,“话本写得不错。”
“谢谢,”李永生见对方先开口,才接了一句,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这家伙倒是沉得住气,涂得利哼一声,不高兴地发话,“我是教化房言德室的。”
“哦,教谕大人好,”李永生还是不肯多说,他感觉得到,对方的气场有点古怪,那他索性就不说话,要看对方打算干什么。
涂得利对气机变化不甚敏感,但他也体会到了,这学生不吱声,让他有被动的感觉。
反正这次来,他心里就窝着火,现在就越发不舒服,所以冷哼一声,“你这个话本,我原本是要否掉的,图元青教化长很看重你……两天之内,速去教化房,面谢图教化长。”
“哦,”李永生点点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涂得利越发地恼了,“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图教化长的垂青,对你意味着什么?”
李永生一开始就觉得这厮有点古怪,待听到对方话里呼来喝去的气势,心中更加不喜了。
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再见不惯对方,却不能抵挡那五块银元的诱惑,于是只能回答,“不知……我该如何感谢图教化长?”
“图教化长需要你的感谢吗?”涂得利闻言大怒,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语气越发地冲了,“你该主动点,感谢教化长对你的看重……这么大的人,连尊师重教都不懂吗?”
李永生沉吟片刻,笑着发问,“教化长爱的是我的才,见不见本人……这不重要吧?”
第二十章 才女的震惊
“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涂得利一瞪眼,见李永生不上道,他的话就越发地难听了,“且不说对你好处多多,只说教化长一高兴,指点你一下,你可就受用不尽了。”
这样的指点,我还真不稀罕,李永生心里冷哼,脸上却不流露出来,“您说的指点,是指点我的话本吗?”
“当然是你的话本,”涂得利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不是地球学术界的翻版吗?李永生心里暗叹,学生出了成就,很多教授就会不要脸地挂第一创作人,想不到这里也是一样。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于是他又问,“指点完之后,也会跟我的教谕一样,写评语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涂得利虽然做事简单粗暴,但是没把人骗过去之前,也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须知图教化长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能坏了事。
但是他的性格冲动,又急于求成,少不得暗示一句,“你的教谕给你写评语,是因为他指导过你创作吗?”
李永生摇摇头,“没有。”
“那你还问?”涂得利狠狠瞪他一眼,在他的安排中,图元青也是会成为作品的第一著作人,为以后抢夺作品著作权打下基础——至于说征文获奖,他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李永生心说果然如此,但是他最终要敲定一下,“图教化长既然看好我的作品,为什么不能写评论呢?我还想获奖呢。”
你要能获奖,我把你的稿子吃了!涂得利不屑地一哼,“你最好搞清楚,图教化长指点过的作品,他是不方便发表评论的,明白吗?”
“哦,”李永生点点头,“那既然这样,我就不着急求图教化长指点了,还是请他先写个评论……等我获奖了,再上门致谢。”
尼玛……涂得利气得好悬没骂出声,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哼一声,“请他写评论,你也得先上门吧?”
“总之,话我不多说了,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抓得住抓不住,那就看你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的犹豫。
扯淡不是?李永生看着的他的背影,冷冷地一撇嘴。
你要强取豪夺我的东西,还要我主动送上门去,真当我脑门上刻着一个“孙”字?
他挺在意那五块银元,可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就将自己的作品拱手相让,哪怕这话本的创意,是借鉴了地球界的作品,但也充满了他的心血。
他真的只是创意借鉴了一下,里面的情节桥段,都大相径庭——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也没看过那部电影。
而他好歹还是观风使,这种主动求人强取的事情,将来一旦传出去,真丢不起那个人。
不过,他若是不去教化房拜码头的话,那图元青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暗中掣肘,就很难说了。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小鲜肉商量一下。
果不其然,肖仙侯一听这种说法,就是不屑地一哼,“切,又是这一套,我看十有八九,这图元青没存好心眼……征文就不可能轮到他负责。”
原来图教化长分管的是医监和教化督查,不怎么操作实事。
“有督导作用,”李永生苦恼地一皱眉,看来还是有点麻烦。
“他的督导,是对下面府城的教化,”肖仙侯不愧是家学渊源,哪怕他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孩子,“最多还可以督导劳役、犯人的教化。”
李永生对这个位面的体制,终究还是有点不熟悉,“那么,我不用理他?”
肖仙侯沉吟一下,缓缓地摇头,“不理也不好,这样……我去找人问一下。”
他不愿意求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的手下里,有几个人愿意跟他保持适当的接触,尤其是在他考取博灵本修院之后。
不过他前脚才打听消息,后脚他老爸就知道了。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肖田遵还是有点内疚的,听说投稿的是上次跟儿子并肩作战的家伙,他很干脆地指示,“去言德室将博灵本修院的征文全都拿来。”
这位听得一愣神,“肖教化长,言德室可不归咱们管啊。”
“嗯?”肖田遵眉头一皱,冷冷地扫他一眼,“我就是博灵本修院出身,关心一下学弟学妹的征文,不可以吗?”
这理由一出,言德室的高室长都不好说什么,这是个尊师重教的社会,关心母校的发展,可以堂而皇之地宣诸于口,同院师兄弟是绝对可以互相关注。
事实上,地球界也同样如此,撇开国内清华北大之争,就算在美国,哈佛和弗吉尼亚的毕业生,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圈子。
很快地,十六份征文就送到了肖教化长的桌上。
肖田遵拿出那份署名“李永生”的征文,细细地看了一遍,沉吟片刻之后,唤来一人,“这篇征文我看不错,你去向林教化长推荐一下。”
来人名唤尤筱猫,是教化房有名的才女,在肖教化长麾下,负责女性方面的教化。
尤筱猫大致浏览一遍,马上就提出了异议,“此文平平,俚语众多,而且……它是话本,我不觉得它有多好。”
敢对自己上司的命令提出异议,她也算个胆大的,不过没办法,比起诗文上的造诣,肖教化长也不如她。
她不但年轻,勇于任事,更关键的是,她是七幻本修院出身,对上来自博灵本修院的副教化长,她也有足够的自信。
“照我说的做,”肖教化长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不懂,林锦堂会懂!”
我不懂?尤筱猫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个从诗文荒漠博灵本修院出来的,也敢说我不懂?
不过,她终究是在肖教化长手下当差,而且教化长对她一直也不薄,并不存在门户之见,只是这次涉及诗文征集,七幻本修院的她,难免傲娇一下。
腹诽归腹诽,事儿还得办,她拿着这份文稿,去找林教化长。
林锦堂对她态度平平,听说才女是来推荐稿子,待理不待理地点下头,“放那儿!”
按说,尤筱猫将稿件放下就行了,不过她心里多少有点委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不出来哪里好……肖教化长说,您能看出来。”
“哦?”林锦堂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我倒忘了,你是七幻本修院的。”
林教化长也是七幻本修院的,不过后来又去京城读了研修院,他将书稿拿起来,“行,既然你不服气,我现在就给你个公断……我去,这是话本?”
他中午喝了不少酒,但是扫了两眼《拯救战兵雷锋》,人就陷了进去。
一字一句看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长出一口气,“这话本……果然了得。”
“不是吧?”尤筱猫讶然地睁大了眼睛,不服气地发话,“请林教化长指教。”
“这个……怎么说呢?”林锦堂嘬着牙花子,很为难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为难。
沉吟片刻,他才字斟句酌地发话,“光宗差点成为光武宗,你怎么能笨成这样?”
光宗在卫国战争中战功彪炳,也杀人无数,尤其是灭了几个小族,其中就包括格洛路——格洛路人现在还没死绝,但是男人都被阉割了,灭族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死后的庙号,差点成为武宗或者光武宗——武之一字,在此可不是夸耀的词,文治武功是不错的,但是也指此人好杀成性,残忍且没有智慧。
先皇在这件事里,也是摇摆不定,他很干脆地否决了武宗的庙号,但是在光武宗的称呼上,犹豫了很久——武字是不好的,但是光字却是极好。
光字代表中兴,中土国就是在他老爹的手上重新恢复生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