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出手伤人是常事,但是这一次,她还真的是被对方将住了。
原因很简单,这块地,目前来说还真不是道宫占下的。
要说起来也不怪她,她刚开始做出决定,要在这里做功德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方案能不能成立——李永生说得信心十足,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拿不准。
所以她就没有跑去报备这块土地,本来嘛,下面的小镇,土地什么时候不能报备?
事实证明,她想的也没错,镇长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后来出水了,镇子里根本提都没提土地的事儿——这儿是山区,镇子里觉得多此一举。
张木子一开始是拿不准,后来又要协调人出方案和施工,就更顾不得考虑此事了。
后来一切走上正轨,镇子里也没反应,她索性直接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也不是说张木子一点都没意识到,事实上她心里也清楚这些,但是她想的是,我就做一场功德,至于说土地的手续,还是让接手的人去跑吧。
北极宫来此,不是来抢地盘的,那她操心此事作甚?万一被人想多了,反倒不好。
但是小校一提这手续,张木子也知道麻烦了,她确实是没土地使用的手续。
李永生也跟了出来,见状他出声发问,“你以何名义征地?”
小校看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这是我们和工建房的事,你没资格知道。”
“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张木子那种菜鸟,“军方征用地方上的土地,不知道你们过了巡荐房没有?”
咦?小校看他一眼,顿时对此人重视了起来,“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重要的是,你军方跟地方接触,必须要报备巡荐房,这手续你办了吗?”
还是那个原因,军方和地方接触,算敏感事件,按规矩要报备当地巡荐房——军方出于哪些原因,必须跟当地接触。
当然,理论上讲,巡荐房不能干涉军方的决定,他们只能记录并且上报,这才是真正的报备,而朝廷也能通过巡荐房,了解部分当地军方的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巡荐房里也有不怕死的,还真的出过一些人物,直接反对军方跟地方的不合理合作,甚至不惜以命相博。
后来先皇还特意强调过,军方的事情,下面巡荐各房负责报备就行了,但是此种事情,还是屡禁不绝——做了巡荐使,就得靠类似的事情刷名望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军地合作,起码要去巡荐房报备一下。
小校见这厮说话老道,心里的轻视顿时收了起来,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警惕地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少那么多废话,”李永生一摆手,不怒而威地发话,“你就说报备了没有……军地若是敢私下勾结,后果你自己清楚!”
这手续怎么可能办得下来?小校太清楚这一点了,军方倒是不用太在意巡荐房的干涉,但是道宫在做功德挽救黎庶,军方反而要去抢地,巡荐房不跳脚大骂加上书才怪!
而且事实上,他也不是代表军役房来的。
觉得对方难缠,他沉吟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是镇南公府的,征用这块地,是公爵府的意思,何须报备巡荐房?”
“镇南公府?”张木子的表情,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了,“小小公爵府……活腻歪了?”
公爵府当然不是小小的,事实上公爵的地位极高,品级等同于三院,还高于六部,军役部部长陈布达见了镇南公,也要执下属之礼。
但是对道宫而言,公爵府真还不如军役部,差得太远。
哪怕是军役房出来的小校,张木子也不敢轻易动手,但是公爵府的人,她看不顺眼的话,说杀也就杀了,不用有太多顾忌。
公爵再大,大得过军方背后的整个朝廷?
所以在张木子嘴里,镇南公是小小的公爵。
小校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就算不是征用,这里也是镇南公买下的地,你道宫为何要强行霸占?”
“咦?”张木子冷冷地瞪他一眼,“那你方才说,是军方要征用,为何欺瞒于我?”
最后几个字,是她从牙关里蹦出来的,很显然,对方若是不能给她一个说法,她就打算给对方一个说法了——欺瞒道宫的罪名,可是不小。
“那是我们给阁下留的面子,”小校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宫强占公爵之地,传出去大家都不好听。”
这理由勉强成立,张木子的脸色却未见任何好转,“这里的镇长,都不知道此地属镇南公所有……这地何时买下的?”
小校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买下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竖子!”张木子抬手一道白光,就将小校打飞出去,“欺人太甚!”
小校直飞了七八丈,才跌落在地,打了几个滚,一口血喷出,再没起来。
“这位道长,火气太大了吧?”不远处走来一名中阶司修,面无表情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强行占了他人之地,最好赶紧搬走,不要玷污了道宫的名声。”
张木子斜睥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嘲讽我?”
“我在郡工建房公干,此来做个见证,”中阶司修抬手拱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道友云游至此,却不见挂单,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道人云游挂单,这是一项制度,不过严格执行的,只有幽州郡一地,像去年年底,北极宫四大真人南下,也没谁去挂单。
然而,制度既然称其为制度,那就是可以拿来说事的,张木子若是路过巴蜀郡就算了,她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没有去十方丛林挂单,官府真要追究起来,道宫也不能说什么。
张木子却是彻底地无语了——握草,我在这里努力做功德,你们绞尽脑汁算计我?
敢再不要脸一点吗?她无力地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抬手揉一揉额头,“我确定一下……这块地应该是益州府的,你郡房下来,益州府工建房同意吗?”
中阶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益州府的人,不是都被你们打跑了吗?你认为他们会反对?”
想起此前设卡收费的官差,李永生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是试探我们反应的?”
“这个我并不知情,”中阶司修淡淡地发话,“给你们十个时辰,速速从这里搬走,否则我们只能求助军队帮忙维持秩序了。”
李永生斜睥着他,沉吟一下才发话,“卖通义镇的地,镇长知晓吗?”
这块地,不管是郡房卖的,还是府房卖的,但终究是镇子上的地。
中阶司修冲着他冷冷一笑,然后一摆手,“把那个小镇长带上来!”
镇长是被两个小校架着过来的,一看到李永生,他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李公子、张上人,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敢反对……我也对不住乡亲们,我特么的不是人啊。”
益州府卖地,是需要经过当地官府认可,但是一般来说,下面人不出面否认,事情就能操作了,并不一定要下面人认同。
镇长就处于这么个尴尬位置,若是他想推翻上官的意志,必须要极力反对才行,但是他真没那个胆子,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反对的话,大不了人家换个镇长。
反对没用,又不能帮乡亲们保住这地方,他不嚎啕大哭才见鬼了。
张木子斜睥工建房那厮一眼,“为了一个过气的公爵,值得吗?”
镇南公是开国公之一,本朝开国十二公三十六侯,现在只剩下两家公爵三家侯爵了,其他的死的死、降的降,仅剩的两公三侯,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工建房司修微微一笑,“阁下北极上宫中人,为巴蜀做了这么多,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底气何在
工建房司修的话,针锋相对得很,不是什么好话。
诚然,镇南公是过气了,但那是在京城里没啥影响力了,在巴蜀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是当之无愧的土霸王。
而张木子虽然是上宫的,却是北极宫的,在西南还真使不上劲儿。
张木子不习惯跟人斗嘴,她冷冷地看对方一眼,“欺负我是外地人,对吧?”
巴蜀这拨人,还真的欺负她是外地人,若她是玄女宫的——哪怕是白虎庙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强夺她的东西?
中年司修叹口气,“我们并无不敬上人之心,但是你程序差了……怪不得我们。”
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十个时辰之内,能毁掉这个冰洞吗?”
李永生嘿然不语,良久才叹口气,缓缓点头,“能。”
“你们怎么能这样?”中年司修闻言,大惊失色,“你是道宫中人,本来是要做功德的,何必做这恶人?”
“这怪我吗?”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道宫是来做功德的,不是做傻子的。”
“张上人,”李永生期期艾艾地插话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这么一来,受苦的是当地黎庶啊,您不考虑一下?”
张木子迟疑一下,又看向那中阶司修,“给句痛快话,到底是谁看上这儿了?你要是敢糊弄我,那就是咱俩的恩怨了,明白不?”
中阶司修一听要往私人恩怨上引,顿时吓了一大跳,谁愿意跟道宫中人结仇?
而且,他也确实怕对方毁了冰洞,只能苦笑一声回答,“就是镇南公啊。”
“你有种,”张木子冲他点点头,呲牙一笑,“你会后悔的,真的。”
“真的是镇南公啊,”中年司修委屈得叫了起来,“公爵最是怕热,世子觉得这里的冰洞正好消暑……夏天也有冰块用了。”
张木子和李永生交换个眼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巴蜀郡都旱了八个月了,黎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有一处能产出点水的冰洞,你公爵府竟然要用来享乐?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黎庶呢?你们考虑过吗?”
中阶司修干咳一声,“这个……关键是你们手续不全,实在没办法。”
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让镇南公的世子前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何必这么歹毒?”
“公爵领地还有泉水呢,”不远处有人哼一声,却是一个小校,他冷笑着发话,“泉水照样不给人取用……这是私人财产。”
这尼玛是高端黑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那其他黎庶,就活该干渴而死?”
“这也没有办法,”小校一摊双手,冷冷地发话,“遇上天灾人祸了,不会投胎的……那就去死吧!”
“你也遇上人祸了,”张木子电射而出,直取那小校的人头,“死吧!”
旁边两个司修见状,齐齐对她出手了,想要攻其必备,以阻止她的攻击。
“打!”李永生轻叱一声,四道白光分袭二人。
两名司修根本不带理他,继续袭击张木子,而前方又蹿出一个司修和四个制修,两张大网罩向了她。
他们敢来强行霸占冰洞,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混蛋,敢动我道宫道友?”洞口处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冯真人的声音。
但是她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张木子眼见不能得手,身子平移向右,奇快无比。
她闪过了所有的攻击,但是有点狼狈,也没有杀掉对方的小校,战斗目的没有达成。
不过,有人比她还狼狈,那俩司修没把李永生的攻击当回事,但是白光及体的那一瞬间,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两人都是有气运护体的,但是那白光威力奇大,光靠那点气运,护不住身体,于是一个猛地扭腰,另一个却是猛地一缩头。
饶是如此,扭腰的那位,衣衫上也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缩头的发箍上吃了一记,发髻顿时散开,成了披头散发的野人。
“你……你还真敢动手?”两名司修扭头看向李永生,眼睛都红了,“真以为朝阳大修堂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