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抽空一个池子的水,留下莲藕在里面,呃……”向佐一开始还很不以为然,说到一半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戛然而止。
张木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这智商,也能是四大捕手……我就问你,种子呢?”
向佐的脸涨得通红,在这种常识问题上栽了,真的是很丢人啊。
“黄藕花出花的时候不多,没花就难有种,”李永生耷拉着眼皮,继续慢吞吞地发话,“尤其是池塘里一旦水来,藕根发芽,这个草会死的……”
张木子心里暗暗记住了。
不过这时候,她不想再说此事——明明是我的资源,何必让别人听了去?
于是她将话题引开,“这个野祀,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女宫在找,你们也在找。”
“是搜罗香火愿力的庙,也是奉九天玄女的,”向佐咂巴一下嘴巴,不情不愿地回答。
这尼玛哪里是野祀?根本是要断玄女宫的根儿,张木子瞬间就明白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玄女宫推算不出来?”
“这我哪里知道?”这次,轮到向佐没兴趣说话了,“上面也许是觉得,没准玄女宫有意纵容,所以派我来抓人。”
“有意纵容?没事儿吧你?”张木子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发话,“道宫不是真神教那种邪教,不需要香火愿力,我们都是灵修,不修愿力。”
“这谁说得准呢?”向佐不屑地扯动一下嘴角,“很多修香火愿力的,是道宫的叛徒吧?”
张木子勃然大怒,“你运修里修香火愿力的更多吧?”
向佐无所谓地一扬眉毛,“所以争执这个,很没有必要。”
李永生抬眼看一看屋外,天已经黑了下来,雨开始变小,不过不是那种强对流雨,应该是会再下几个时辰的。
左右是无事,于是他就又问一句,“玄女宫怎么会被人抢了九天玄女的愿力?”
道宫不积愿力,积的是功德,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功德不能直接转化为修为,修香火愿力的则不然,愿力能直接提升修为。
从这一点上讲,其实修愿力和修气运,相似性更大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尊九天玄女的,香火愿力多了,功德就被引走了,玄女宫身为四大上宫,不该容忍这野祀做大才对。
“这两年海上风浪多,挂了玄女娘娘旗出海的,大多太平,”向佐叹口气,很无奈地回答,“所以信徒暴增……”
九天玄女原本就是朱雀化身,又位于南方,属性是南方丙丁火,虽然是火克金,但是火足够大的时候,也能克水。
因为挂玄女娘娘的旗有效,所以出海的渔家就都挂,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九天玄女的信徒大增。
又因为玄女宫高高在上,不怎么接受来自红尘的信仰,于是很多人家就在家里祭拜九天玄女,香火逐渐多了之后,玄女宫才发现,功德不增反减,细细一查,发现有人窃取香火愿力。
这绝对不能忍啊,被人假冒了不说,还赔出去了自家的功德。
尤其令玄女宫气愤的是,这些野祀不但窃取香火愿力,还找了一些俊俏的女娃儿,肉身布施——只要你信九天玄女,我就跟你啪啪啪。
玄女宫一怒,野祀自然绝迹,但是黎庶愿意祭祀的话,偷偷在家里藏个神像,谁管得着?
官府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派出人来,捉拿野祀——愿力窃取的,不仅仅是道宫的功德,被盗更多的,是官府的气运!
向佐不会如实地全说出来,不过他稍微一点,李永生和张木子就明白了。
张木子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但是严格来说,这还真不算什么大事——道宫遇到的奇葩事,比这多的有得是。
比如说当年卫国战争,直接有人以北极宫扩充下院的名义,给十方丛林发下了真武大帝的神像,事实证明,那是伊万国某人的雕像。
伊万国那次,就窃走不少香火去,消息传出之后,北极宫成了其他三大宫嘲笑的对象。
但是当时,中土国正跟新月国死掐,北极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暗暗地记了账。
后来北方冲突再起,大家都知道,李清明迂回伊万国,生擒该国的王弟,殊不知北极宫几乎是拿出一半的战力来,将对方的顶端战力横扫一空。
那一仗,伊万国也相当重视,派出了大量的高手,但是他们小看了北极宫雪耻的愿望,活生生将王弟陷落了。
反正北极宫遇到的事很令人气愤,也是近年少有的,但是要说有多严重,还真是未必。
天色渐黑,正屋里的火光,就是唯一的光源了,两侧原本还有四间屋子,但是张木子拿出了两张木床,跟依莲娜在正屋里歇息。
李永生一拍布囊,也摸出个铺盖卷儿来,打扫一下地面,也睡在了正屋。
火堆里的干柴,不但会冒出一些烟来,偶尔还会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火光不住地跳跃着,向佐的面孔,在火光的映射下,时明时暗。
最终,他走到了正屋的角落,合身躺在地上,却也没进那四间侧屋。
躺下之后不久,他听到一声问话,出声的是那个年轻的本修生,“你不觉得地上凉?”
“习惯就好了,”向佐翻个身,未几,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不过他的鼾声,也没持续了多久,一个时辰之后,就在雨声渐小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多时,十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三名男修,其他的都是女修——在玄女山,这种性别比例实在太常见了,更别说来人一律都是穿着道袍。
见到正屋里昏暗的火堆,来的十几个人也没感觉奇怪,其中一名高阶司修的女修一拱手,用清亮的声音发话,“凤鸣九天,下必有渊……如不是玄女宫的,还请暂避偏房。”
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借宿可以,但是不能占了正屋啊。
张木子在木床上翻个身,懒洋洋地回答,“罡风北来,烈烈无极……我报了字号进来的。”
“原来是北极宫的姐妹,”来人一摆手,“好了,咱们去偏房,天色已晚,明天看一下身份。”
“我现在就给你身份,”张木子坐了起来,打个哈欠,手里的敕牌晃一下,懒洋洋地发话,“谁来检查一下?”
别说,还真有人上来检查,一个小道姑走上前来,接过敕牌细细看一看,然后递给了发话的女子。
女子扫一眼,将敕牌扔给张木子,爽朗一笑,“好了,你们歇息吧……既然是昨天水月庵挂单,明天肯定是去玄女山了,一起走吧?”
“那正好,”张木子慵懒地回答,顺便又打个哈欠,“我还要去看两个姐妹。”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见难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天还是阴沉沉的。
半夜闯入的十几个人,五个司修九个制修,其中还有一个高阶司修。
玄女宫的人,对张木子还是相对客气的,不过对向佐,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向佐也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人了,正是独来独往生人勿近的做派。
玄女宫的人都有马匹,李永生三人的马匹,却是留在了朱雀城,张木子放出一张云榻,载了三人前行。
这种可以飞行的道器,用的是灵石或者灵修自身的修为,以张木子的修为,长期催动云榻,也不是很轻松,不过既然跟玄女宫的人一道走,她不需要太防范意外,当然也无所谓。
玄女宫的人看到她能拿出这种好东西,也是相当好奇,对张木子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不过她们更大的反应是,“张道友,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劳道友带挈?”
飞行道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玄女宫又是以女修为主,男修的地位相当低下,所以他们就直接发问了,根本不怕李永生听到。
“北极宫跟他有些缘法,”张木子看一眼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他此番跟着来,也是求一些机缘。”
年轻的修生脸黑黑的,她看得大为快意:我就喜欢看你这种心中不满,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玄女宫的道姑听说是这般因果,也就不再计较,只是强调一下,“若是没有其他的身份,他是进不了外九峰的……”
有她们同行,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众人就抵达了外九峰。
张木子带着依莲娜进去了,李永生则是独自留在外面。
所幸的是,外九峰之外,也有三十几个院落,就像他们避雨的院落一般。
李永生本想进去借住,不成想在院落门口,被一个男道童拦住了,这位面无表情地发话,“借宿的话,一天一两黄金,吃饭自己做。”
李永生顿时愣住了,“一天一百块银元……这是什么行情?”
“你若能进九峰,当然不用出这钱,”男道童面无表情地回答,“就是这样的行情,你可以不住,露宿的后果自负。”
简直是钻进钱眼了,李永生很生气,知道的人,清楚这里是玄女宫,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里是子孙庙。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生气,“一两黄金,能住一个偏房?”
“想啥呢你?”男道童没好气地看着他,“一个偏房要住四个人的,你若想包圆……一天三两黄金即可。”
李永生已经有了盘算,也就不跟他计较,手一翻拿出了十两黄金,“包一个偏房,多退少补。”
“这还像那么回事,”男道童点点头,记录一下他的身份,然后惊讶地发问,“咦,你还是本修生?”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顺便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笑眯眯地问一句,“我真的是很好奇,为什么这里东西这么贵?”
那道童又白他一眼,很自然地随手接过金馃子,“贵你也选择了住,算贵吗?”
你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吧?李永生真是被噎得够呛,不过,能早一点打听到永馨的消息的话,贵一点又何妨?反正他现在不差这点钱。
于是,他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我就是挺好奇,有没有江洋大盗跑到这里避难的?”
你不是爱财吗?那我拿钱砸出个消息好了。
“江洋大盗?”道童被这话逗乐了,然后随手推开那个金馃子,“大盗肯定不会有,他们太穷了,倒是有几个官府的人,躲在这里——反正除了本宫中人,没人敢在这里抓人。”
“你拿着嘛,”李永生再次将金馃子递过去,笑眯眯地发问,“可是我见向佐也进过这么一间房子,还跟别人动过手。”
“嗤,”道童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金馃子,“向佐算什么?他也只敢在那些不收钱的房子里耍横,来这儿耍个横试试?真不是笑话他……知道为什么收你一两黄金一天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谈得很热闹了。
合着这位道童不是故意冷傲,实在是他做了这个门童,被人缠得太多了,下意识地就想跟住客划清界限——无非是进不了九峰的人,能有什么难惹的?
当然,他也更讨厌讨价还价,穷鬼们住不起就别住,这钱又不是我要收的。
但是李永生交钱还算痛快,又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再加上他出手也大方,道童就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收了一个金馃子之后,他也懒得再收了,对方有这份心就行——这表示了一种尊重,他可不想心思全放在黄白之物上,那对他的修行不利。
当然,这李姓修生若给的是灵石,再多他也会收。
收了钱当然要办事,他就跟李永生聊一聊,为什么这里住宿这么贵。
其实凭良心说,这里定价还真不算高,能跟玄女宫有来往的人,就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大多数人是图个方便。
搭个草棚住着,不是不行,但是玄女宫的道友出来一看,呀,你就住这里——丢不起人不是?
更别说住在这里,是真的安全,除了玄女宫的人,没人敢在这里动手,那些个躲进来的官员,也能安心地生活,不怕官府的捕捉。
等到大赦的时候,他们再视情况出去,基本上就能逃过一劫。
当然,常住的官员也有,有一名政务院的副院长,在这里整整躲了十八年,先皇去世之后没几天,也死了,去年大庆之年大赦,他的家人将尸骨迎了回去。
若是官员犯的事,是道宫也不能容忍的罪,那躲在这里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