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福皱着眉头,听取着管理室的汇报,他是纳贤馆的二管家,初阶化修。
他头上还有个中阶化修的大管家。
至于说馆主?那当然是荆王世子,这个毫无疑问,不过世子来纳贤馆的时候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管事的就是大管家。
大管家是荆王府的老人,荆王还在襁褓的时候,他就开始照顾他了,后来得皇太妃赐下一颗悟真丹,终于成就真人。
不过悟真丹这东西,不但罕见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吃了这个东西,基本上就不用指望再晋阶了,最多最多,也不过再晋一小阶。
然而,虽然副作用大,这依旧是难得的、仅仅限于传说的丸药。
不管怎么说,大管家是荆王府最忠心的人,他的资格足够老,老到荆王见了他,都要客气地招呼一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纳贤馆是归他全权代管的。
现在,大管家去荆王府议事了,所以纳贤馆里,二管家赵五福就成了当家。
二管家现在有点头疼,今天有九人出去之后,不见回转。
纳贤馆对这些来投靠的修者,管理是相当宽容的,子初时分回来即可,若是在外面喝酒,没有喝尽兴,可以回来继续喝。
若是留宿在哪个小娘家了,着人打个招呼也行——贤才大多会有些怪癖,可是王爷起事在即,大家还是要讲点规矩。
九人出去,不打招呼也不回来,这是比较严重的事了。
纳贤馆里说是有七八千人,其实不然,五千人顶到头了——其中有两千多还是军士。
这两千的军士,除了要护卫纳贤馆,还有负责兵法推演的义务。
有些贤才来了,表示自己擅长军务甚或战阵厮杀,这些军士会配合演练,以验证对方的思路。
这些就扯得远了,事实上,很多人来了,在经过甄别和挑选之后,荆王府会给他们安置相应的工作,然后就会离开纳贤馆,操持相应的事务。
纳贤馆在高峰期的时候,馆里甚至超过了八千人。
但是现在,纳贤馆真的只有五千人——三千客卿里,还有一千多是长期混在纳贤馆的,比较注意守规矩,那些不在意规矩的,不过才一千多。
九个人在子正时候,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个现象比较异常。
而且根据门子的记录,这九个人,基本上都是零星出去的,就算有伴当,也不过一二人,一共五拨人,最多的也不过是三人相伴。
“这个问题……要高度重视,”赵五福沉声发话,“也许又有人打算兴风作浪了。”
“那怎么办呢?”汇报的人有点懵懂,“是不是要规范一下纳贤馆的进出时间?”
“规范进出时间,是大总管才能做主的,”赵五福才不会做这样的恶人,“我只是二总管,不顶事,是协助大总管工作的。”
汇报的人越发地懵了,“那您总得示下,我该怎么办吧?这九个人的去向,要不要查?派多少人去查?”
“出去查,再有事算你的?”赵五福不屑地哼一声,这帮玩意儿,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为今之计,谨慎是最重要的,“老实在家呆着才是正道,告诉大家,出门必须十个结队以上才行……否则不准出去。”
“这帮……这帮贤才,很不好说话啊,”汇报的人为难了,“咱凭啥不准人家出去呢?”
纳贤馆是招纳贤才的,是荆王的脸面,讲的是海纳百川,是宽容。
“就凭咱姓赵啊,”赵五福脸一沉,他其实不姓赵,是荆王赐姓。
但他真是为荆王考虑的,“大总管不在,咱就不许他们胡乱出门。”
“马勒戈壁的,”他的身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凭你,也配姓赵?”
赵五福狠狠地打个冷战,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入目的,是大总管阴沉沉的脸庞。
第六百二十二章 王府内斗
赵五福傻眼了,好半天才赔着笑脸发话,“大总管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出了吗?”大总管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你不许纳贤馆的人出门?啥意思呢?”
“这真不是我的主观意愿,”赵五福叫了起来,“是这么回事,今天出事了……”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九个人……整整九个人没回来啊,一定有问题,您又不在,所以我才这么决定的。”
大总管斜睥他一眼,“整整九个人,你会不会说话,还能有半拉九个人的吗?”
顿了一顿,他又冷哼一声,“他们九个人没回来,跟我不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没说有联系啊,”赵五福也有点忍不住了,他一摊双手,硬邦邦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在,没人做主……所以就暂时管制一下出入。”
可是大总管不这么看问题,他沉着脸发问,“你都能代世子做主,管制出入了?了不得啊,我都没这个胆子呢。”
这番争吵,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总管没太大的本事,就是忠心,不但是忠于荆王,也忠于荆王世子。
但是世子的母亲,荆王的王妃故去了,荆王将一个侧妃扶正,而这侧妃所出的三王子,也深得荆王喜爱。
有传言说,荆王有意更换世子,不过世子根正苗红且年长,优势不小,而且像类似“纳贤馆”之类的地方,世子也掌握了不少——这都是他将来的本钱。
而二总管赵五福走的,是侧妃的门路,就连他的赐姓,也是侧妃发力使然。
就连他成为纳贤馆的二管家,那也是博弈的结果,现任王妃觉得,世子的权力太大了,生恐自家的儿子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才不住地争取各种权力。
总之,就是皇家那点破事了。
赵五福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我是为整个荆王府着想的,别把我想得跟你那么浅薄好不?
他也懒得争,“那就当我没说,反正没把应对章程派发出去……大总管你若是不严管进出,一旦出了事,跟我无关!”
大总管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苗子,腾地就冒了起来。
其实从他本心来讲,也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太正常,不过这种不正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不就是九个前来投靠的人没回来吗?又不是咱王府的人失踪了。
没被王府正式接纳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别死在纳贤馆里就行。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不能让赵五福在纳贤馆胡乱做主,这是世子的纳贤馆,不是三王子的!
大管家是很忠心的人,忠于荆王,不过荆王的原配王妃,对他也不薄,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托他多多照顾世子。
忠于荆王,当然就要忠于世子,在荆王没有贬黜世子之前,他肯定要支持世子。
事实上,大管家对现在的王妃,就有点看不顺眼——侧妃终究是侧妃,一点都比不上原来的王妃贤惠,只会用狐媚手段魅惑荆王,为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
对于赵五福,他更是一万个不顺眼,幸进的小人罢了,居然还敢跑到纳贤馆来做二管家?
在大管家眼里,纳贤馆就是世子的,就算荆王要收回去,他都会劝谏一下——当然,若是荆王坚持,他也不会反对。
但是荆王还没这个意思呢,你这杂姓的赵家人,就敢掺乎赵家的事儿了?
大管家认为,自己对三王子没有成见,不过嫡庶长幼,这些总是要讲的吧?
平日里赵五福做事,还夹着尾巴,这次自己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竟然听到,这厮竟然打着防止意外的幌子,代自己在纳贤馆发号施令……这还得了?
所以他狠狠地教训了对方一顿,然后吩咐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先观察两天再说——纳贤馆里有的是人,就算真有意外,那又如何?
当然,这是大管家的真实想法,对纳贤馆的贤人们,他可不会这么说,所以对外的说法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咱没必要自乱阵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纳贤馆的反应,令李永生三人感到吃惊:这么多人失踪,你们竟然没动静?
那九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目前就藏在李永生的储物袋里。
他们观察了一上午,确认对方不太像是故作平静。
李永生忍不住感慨一下,这纳贤馆果然是血厚防高,死几个人跟没事似的。
既然你们不怕死人,我们也不怕继续杀人嘛。
当天晚上子正时分,大总管接到了汇报:又有七人外出未归。
这是真的出事了!他反应过来了,尤其令他生气的是,有一个纳贤馆的采买人员,也失踪了——这可是伤及了自家人。
这采买人员是中阶司修,修为倒不是很高,但是……此人就不该远出的。
莫非是在自家门口,被人设计了?
大总管觉得事情大了,赶忙让人向王府汇报,纳贤馆这里,也传出了命令:这几日有道宫中人作乱,大家尽量少出门。
不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的智慧是足够用的,从这种失踪的手法上,可以判断出,很可能是雷谷那帮人干的。
至于说原因?非常简单啊,荆王府堵在山口杀流民,不让人进雷谷,那雷谷自然可以杀来投的修者,不让他们受纳贤馆所用。
不料想,他的命令才传出去,就有人找上门来,“见过六爷。”
大总管也姓赵,名字是标准的仆人名儿——赵六。
来人是荆王府的内卫统领,是荆王母族梁家的人,比荆王小几岁,深得荆王的信赖。
现任的王妃,跟梁统领的关系不错——严格来说,是她有意笼络他。
王妃并不仅仅是只会魅惑荆王,她会巴结她认为有用的人,之所以不巴结大总管,一个是因为他太老了,没什么实权,二来则是因为,他跟故王妃有良好的关系。
不过,梁统领虽然在荆王面前得意,却也不敢太冒犯面前的王府老仆。
大总管点点头,“未知梁统领此来,有何贵干?”
“纳贤馆的事儿,王爷已经知道了,”梁统领淡淡地发话,“着我尽快赶来,刚才您下的命令,我也听说了……感觉不太合适。”
大总管斜眼一看,发现赵五福在不远处张头张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一时间,他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真是只会谄媚的小人啊。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了,“世子是什么意思?”
梁统领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要擒拿那些作祟的贼子,并不会干预纳贤馆的运作。”
“那好吧,”大总管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需要我怎么配合呢?”
“不需要六爷您配合,”梁统领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切照旧就行,也别说什么道宫中人,大家就当不知道就好。”
这原本是大总管昨天的话,他也不想考虑,对方是不是来打脸的,他只是不会赞同这种方式,“为什么呢?肯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啊……这时候再刺激玄女宫,不是特别合适吧。”
“大总管此言差矣,”赵五福一边说话,一边就走了过来,“没有证据表明,一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应该先擒拿下贼子,确定对手是谁。”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我昨天就建议,不让人外出的,但是今天……情况有变化。”
你真的老了,剽窃别人的创意,很没有意思的。
大总管气得血直往头上涌,“你们考虑过没有,真的很可能得罪玄女宫的!”
“六爷您想多了,”梁统领微微一笑,淡淡地发话,“是否得罪玄女宫,是王爷考虑的问题,您管好纳贤馆就是了。”
“六爷这个状态,还能管好纳贤馆吗?”赵五福在旁边硬生生地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