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终于是没有开口,只是心里暗自腹诽:赢一次就牛成这样?真是小人!
卡捷琳娜听到这话,却是这下被动了,她不想承认自己很害怕,但还真是没信心打过对方,无奈之下,她只得坚持强调,“一只初代血魔,战力可以媲美真君……这不公平!”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李永生冷笑一声,阴森森地发问,“刚才科罗廖夫拿出来的那个银色十字架……就很公平吗?”
是你们不要脸在先,就别指责我不讲究了。
“那是科罗廖夫自己收藏的,”卡捷琳娜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大声叫着,“虽然确实罕见,但那是他自己的。”
李永生还是怪怪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发话,“这血魔也是我的,不是借来的……合着他能用十字架,我就不能用血魔?”
卡捷琳娜还待继续吵闹,三宫主果断地发话了,“战斗比的就是底蕴,你揶教能做初一,我中土就能做十五……你这小丫头,是想不认账吗?中土可不是伊万,由不得你放肆!”
“三宫主息怒,”穆桐大主教沉着脸发话了,“这使用血魔参战,确实不合适,血魔应该归入奴仆里……真要比奴仆,我主麾下的奴仆可是无数。”
不得不说,真君就是真君,他才是把握到了有争议的节点。
但是三宫主又哪里是白给的?她冷笑一声,“奴仆?笑话,你揶教找个初代血魔的奴仆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血魔是揶教无法奴役的——尤其是初代血魔,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难不住穆桐大主教,他振振有词地回答,“我们跟血魔势不两立,怎么可能去奴役?”
三宫主又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说,血魔也是人族了?奴仆总该是同一族的……你有胆子跟伊万人这么说吗?”
她的口舌实在太便给了,穆桐大主教张口结舌半天,最后才发话,“总之,两打一是不公平的,我不认可。”
“在中土的土地上,我们做什么,需要你认可吗?”三宫主终于发飙了,她面无表情,说话却是霸气侧漏,“现在就给你们两个选择……是战还是降?”
“战了!”卡捷琳娜不愧是高阶真人,她直接掣出了一根法杖,一脸的决绝之色,“大不了就是个死!”
血奴兴奋地尖叫一声,扑扇着双翼,就飞了起来。
“慢着!”穆桐大主教大喊一声,脸上也现出了为难之色。
好半天之后,他才叹口气,“卡捷琳娜一时冲动,言语无状,还望三宫主海涵。”
这个时候,他必须服软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单对单的话,卡捷琳娜有七成的胜算,但是一个对两个,她的胜算不到一成。
尤为关键的是,如果她的底牌不奏效,或者对方跟血魔配合得很好的话,她一旦输了,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身陨了——面对那恐怖的三刀,不胜则死。
三宫主当然感受到他的退意了,于是冷冷地发话,“这一场到底做不做?高阶真人连中阶都不敢斗……也很是让我大开眼界。”
穆桐大主教并不说话,而是看向卡捷琳娜:你想好了吗?一旦输就是死!
卡捷琳娜咬一咬鲜红的嘴唇,迟疑一下,还是微微颔首:我不怕死!
大主教又沉吟半天,最终还是一摆手,悻悻地发话,“算了,高阶欺负中阶,咱做不出来那种事……我不支持你这么做。”
他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还是认栽了——比都不比,就认栽了。
没办法,穆桐大主教必须考虑己方输了的后果。
他此番进入中土,血魔和拉斐尔的残肢没要回来,反倒要赔上离火扇,这已经很丢人了,再丢掉卡捷琳娜的性命的话,他回去之后,还有脸见人吗?
而且卡捷琳娜是死在决斗中的,想报复都不可能。
这一件件事都坐实的话,他也只有夹起尾巴,灰溜溜地从伏尔加大区滚蛋了。
既然是这样,他索性心一横,不让卡捷琳娜比斗了。
反正哪怕她赢了,己方也不过只是能离开中土,离火扇虽然可以拖着给道宫,但是理法上讲,已经是道宫之物了,他能做的,不过是给道宫增加点麻烦。
赢了没啥收获,输了后果却严重,他觉得没必要强撑着面子。
所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嘴皮子上占一占便宜了。
可是就这,丁青瑶都不答应,她冷笑一声,“原来科罗廖夫不算高阶真人?”
穆桐大主教直接无视了她,而是看向三宫主,“道宫和揶教,还是和为贵的好。”
李永生轻声嘀咕一句,“能战始能言和。”
尼玛!穆桐大主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不但能打,嘴皮子也很溜啊。
“那这可是你们自愿待在中土的,”三宫主波澜不惊地回答,“不要说我们强行留客,中土人从来都是很守规矩的,谁不想留下的话,可以领教一下李真人的阳关三叠……嗯,还有他的血魔。”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阳关三叠已经很恐怖了,再加上血魔,谁赢得了?
在穆桐大主教的二十名随员中,战力最强的就是科罗廖夫和卡捷琳娜,科罗廖夫重伤,卡捷琳娜更是连出场的机会都被剥夺,谁还有胆子面对李真人?
看到大家都不做声,穆桐大主教也只能强作欢颜,“此事,我还得回去商量,毕竟离火扇一事关系重大,那我这些随员,就麻烦三宫主多加看顾了。”
三宫主淡淡地回答,“那你快去快回吧,我北极宫终究不能一直保护他们。”
这话看似平淡,其实也夹杂着威胁:你若是想一去不回,那你这二十个随员,就可能因为我们保护不善,而遭遇不测。
“三宫主你这是何必呢?”穆桐大主教无奈地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你既然赢了,我当然会尽快带来离火扇……我已经说了,我跟拉图大主教不一样。”
我没看出你俩有什么不一样!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那就好。”
中土人终究是内敛的,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如果条件允许,她愿意给对方留一份脸面。
穆桐大主教心里,是相当沮丧的,这一次中土之行,不但没有任何收获,还白白地搭进去了离火扇,甚至护教大骑士科罗廖夫也身受重伤。
如果说有收获的话,那就是对方承诺,不轻易使用血魔,可是——这也算收获吗?
想起临行之前的信心满满,他不得不承认:道宫不愧是揶教一等一的大敌。
然而,他虽然心中沮丧,该撑的面子还是要撑的,于是他强作欢颜,“我既然来了,当然要看一看中土的大好河山,三宫主,可以升高一睹吗?”
“当然可以,”三宫主手一挥,青云纱凭空出现在平台上,她第一个向前走去,“都上来吧,你们好好看一看我中土的大好风物。”
众人老老实实地登上青云纱,就连正在疗伤的科罗廖夫,也被人抱了上去,紧接着,青云纱急速地升空,直升到三千丈左右的高处,才开始缓慢的移动。
说是缓慢移动,其实那是眼睛的错觉,青云纱移动起来,还是相当快的。
此刻的东北大地,大部分还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不过时不时地掠过一座座村庄,下面有一团团的炊烟升起,在这一片寂静的冰天雪地中,显得生机勃勃。
也是一幅难得的赏雪图了。
这种景象,是伊万东部难得一见的,毕竟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皑皑冰原,基本上没什么人烟,地广人稀死气沉沉。
看了一阵之后,卡捷琳娜忍不住轻哼一声,“这大好土地,可惜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无信者!”
第八百二十四章 所谓信仰
所谓无信者,是揶教对中土修者的最大攻击,是说他们没有信仰。
三宫主的青云纱,不但看起来超凡脱俗,乘坐的感觉也不错,距离地面三千丈的高空,按说肯定是寒风凌冽,比伊万的冬天还要难熬。
但是事实上,青云纱外面有看不见的灵气罩,他们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真君的迎客仪仗,怎么可能跟那些凡俗器具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如此,卡捷琳娜的嘀咕声,被不止一个人听到了。
丁青瑶首先就不干了,她冷哼一声,“你揶教不过是香火成神,什么时候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了……这种修行方式,在我中土就是邪教!”
“丁经主此言差矣,”揶教那边冒出一个中阶真人来,还是牧师的打扮。
他冲着丁青瑶点点头,同时在双肩、额头和胸部划动一下,画一个十字,才一本正经发话,“无信者没有信仰,就没有道德观……你都没有信仰了,哪里来的秩序?”
丁青瑶讶异地看他一眼,发现这牧师异常年轻,心里就生出点好奇心来,“咦?没有信仰,就没有秩序吗?”
“那是当然,”年轻人傲然地回答,“有信仰,才知道对错,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难道不是秩序吗?”
“纯粹是胡说,”丁青瑶冷笑一声,要说战斗什么的,她是咬牙跟对方拼,不怕自己输,但是这些引经据典的事情,凭你也配跟我谈?
她是做什么的?她是玄女宫的经主啊——跟我谈这些,不是送分来的吗?
她很干脆地回答,“那你告诉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不是秩序?大鱼、小鱼和虾米,它们有信仰吗,有对错吗?”
“丁经主您说的这些,只是规则,”年轻的中阶真人一点都不为所动,他振振有词地发话,“这是天道规则,跟秩序无关。”
“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丁青瑶气得笑了,“规则不是秩序?年轻人……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吗?”
“他没有说错,”穆桐大主教冷冷地发话了,“规则是应天道而生,是不可改变的,而秩序只存在于群体社会中,具体的体现,是大家共同接受……一个是先天的,一个是后天的。”
一时间,丁青瑶有点词穷,以她对天道的理解,不怕跟任何人论道,但是跟一个真君辩论其中精妙,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
她不说话,别人也都不说话了,就连最有资格出声的三宫主,也当没听见,只是端着茶杯在那里喝茶,时不时地扫大家一眼,眼中大有深意。
受到这个眼光的感染,柳麒终于站起身,鼓起勇气发话,“所谓秩序,无非是对错而已,错的不要做,对的要去做,天道……确实无所谓对错,但是对错并不是信仰。”
“对错确实不是信仰,”那年轻人煞是了得,嘴皮子相当地便给,“但是信仰能决定对错……没有信仰,从哪里判断对错?”
柳麒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你们的对错,全部依靠信仰来判断?”
“那是当然,”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主说不可做的事情,就是错的,主鼓励我们做的,就是对的……这难道有问题吗?”
“这当然有问题,”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的主,不可能全是对的……不可做和该做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该如何判断呢?”
年轻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大声喊着,“主的谕令,当然是对的,主是无所不能的。”
这是遇到狂信徒了,李永生心里很清楚,香火成神教都是这副德性。
不过这种事,他也见识得太多了,于是随手抛出一个炸弹来,“你们的主,是无所不能的吗?那我问一句……无所不能的主,能不能造出一块他都举不起的石头?”
这就是来自地球界典型的悖论了。
他能造出来,确实是无所不能,但是他举不起来,又证明他不是无所不能。
这个问题,搞得年轻人无言以对,很明显,他能跟着穆桐大主教来,肯定是伏尔加大区在理论上的精英,但是面对这个悖论,他有点措手不及。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穆桐大主教出声了,可见,真君终究是真君。
他淡淡地发话,“主能不能造出这块石头,这并不是重点,他没有举不起来的石头,之所以你有这么一问……无非是主在考验人心。”
宗教的狡猾,就在这里了,主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之所以认为,主可能做不到,那不是主做不到,而是他在考验你们。
这里面,充斥着复杂的逻辑悖论和陷阱,当然,还夹杂着宗教的洗脑因素。
丁经主冷笑一声,“我们中土国,不需要你们的主来考验人心,活得也很好。”
“那就是你们中土的悲哀了,”卡捷琳娜很不屑地发话,“看看你们的黎庶,只有非常原始的祖宗崇拜,真是跟你们的大国地位不匹配。”
“我辈修士,敢战天斗地,”柳麒也是不屑地一笑,“哪里像你们一样,盲目地迷信什么?靠人最终不如靠己!”
“所以说,你们没有敬畏,”年轻牧师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敬畏,就不懂得遵守秩序,这就意味着文明的停滞和落后,说到底还是没有信仰的缘故。”
“是吗?”丁经主冷笑一声,“你伊万的文明,就比中土的发达吗?”
“总是不相伯仲,”卡捷琳娜淡淡地回答,“而且……你们很快又要陷入混乱了,你们的王位之争,不也是因为没有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