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孔舒婕最机智,猛地一侧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盒子,但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脖颈竟然发出了“咔吧”一声响。
李永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倒是没有躲避,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这是……”
“这是梁珩和范含的人头,”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是军情司的人送过来的。”
“何必如此,”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俩人头事关重大,没必要给咱们雷谷送过来吧?”
梁珩是东台舍人,范含是内廷的二号人物,两人策划并且实施了对玄女宫的偷袭。
“不仅仅是给雷谷的,”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他们还指望,我把这人头送到宫里去。”
这才对嘛,李永生微微颔首,雷谷还真当不起这两颗人头,有一颗记录砍头时候的留影石,就算交待了。
但是想要平息玄女宫的怒火,必须要献上货真价实的人头,而且还得先行献上——至于说玄女宫认不认,那还是在两可之中。
孔舒婕听到这番对话,浑身都是一颤,“御用监的范含?”
“没错,”赵欣欣点点头,“他是偷袭玄女宫的主谋之一,朝廷送来了他的人头赔罪……还有谁以为,我俩说的是假话吗?”
“御用监范含?”秦天祝听得也是眉头一皱,指向一颗人头,那是书生模样的,“这个?”
他家学渊源,对朝廷体系里的重要人名并不陌生。
赵欣欣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见过范含?”
“没见过也认得出来呀,”肖仙侯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大声嚷嚷,“另一个长着胡子呢,怎么可能有长着胡子的司监?”
赵欣欣觉得面上有点无光,悻悻地看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三名来客都被这两颗人头吓住了,范含那是什么人?是内廷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人头就被拿过来赔罪了。
李永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也不无感叹:没想到这范含的人头,真的被当做礼物送了过来,搁在先皇那个时代,谁敢想呢?
好半天之后,孔舒婕才轻咳一声发话,“那么,九公主,既然朝廷表现出了诚意……误会也就该消除了,对吧?”
“这怎么可能?”赵欣欣摇摇头,又看李永生一眼,“用永生的话来说就是……道歉有用的话,要刑捕房做什么?”
“这可不一样,”孔舒婕终究是本修院总教谕,抓人的话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朝廷可不仅仅是道歉,而是把人头送上来了。”
赵欣欣冷笑一声,“孔总谕是吧?你莫非以为,偷袭玄女宫这种大事,是一个区区的范含,能够做得了主的吗?”
孔舒婕顿时语塞,是啊,只要不是智障,就知道这种大事后面,肯定有更大的人物支持——范含确实算是不小人物了,但是仅仅凭他,还真的不够。
不过这个时候,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了诚意,难道不是吗?范含这种大人物,就算来博灵,郡守想求见,也要在门口等着。”
赵欣欣淡淡地看她一眼,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你眼中的大人物,在我眼里未必是。”
孔舒婕顿时语塞,她还能说什么?对方的话,实在太高冷了一点,不愧是英王的九公主。
既然说不到一块儿,暂时就不说了,到了晚上,李永生出面,给总教谕和两名同窗,摆了一桌接风宴,虽然物资不是很丰富,但是现在的中土战乱频发,也算得上很隆重了。
不过第二天,孔舒婕还想见李永生的时候,却被告知,李永生已经离开了雷谷。
李永生是真的离开了,他接到了朱雀城的消息,“我们酒家”被人砸了。
这是两天前的事了,因为三湘战乱,朱雀城的人数陡然增多,而且来我们酒家求庇护的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朝廷捉拿的大盗,还不是普通的大盗,是魏岳的仇家。
捉拿此人的,朝安局的人马,他们也没有强闯我们酒家,就是在楼外摆出了旗号,希望我们酒家能将人送出来。
结果好死不死的,玄女宫堂主院的人来了,听说是朝安局的人在叫嚣,毫不犹豫就出手阻挡——我们酒家可是玄女宫罩着的,由不得你们撒野。
这两边一交手,我们酒家倒霉了,朝安局因为最近频遭刺杀,所以带了比较强的防御护符,而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出手也没有控制,余波直接扫塌我们酒家半边楼。
亏得我们酒家有滨北双毒坐镇,出面制止了双方的打斗,但是酒家的损失已经造成了,还伤及了几名在楼中吃饭的客人。
按说这样的事情,李永生完全没必要出面,不过他被朝廷来人纠缠得烦了,索性和赵欣欣相伴回来,处理此事的同时,躲避那些缠人的家伙。
眼下李永生的修为已经暴露,他也没有再矫情,就是裹着赵欣欣,直接飞回了朱雀城。
跟他俩同行的,不但有天姥双杀和血奴,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孙未明,以及还未见识过这个南方重镇的呼延书生。
几人在城外降落下身形,早有我们酒家的伙计,已经牵着十余匹骏马等在这里了。
不过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骏马,酒店的伙计说了新的消息,滨北双毒的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闻言,顿时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手……谁干的?”
伙计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一个小道童怯生生地回答,“其实堂主院找咱们的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欣欣晋阶司修之后,按照玄女宫的惯例,可以收三名以下的道童作为杂役。
九公主没兴趣收杂役,不过邓蝶介绍过来一个姐妹,就是眼前这位了,她也在我们酒家帮忙,对情况比较清楚。
赵欣欣闻言,脸就是一黑,“这是给了他们脸了……还没完了?”
李永生不太清楚内中详情,少不得要出声问一问——他这一次北上,走得时间太久了。
原来从半年前左右,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对我们酒家就有点微词了。
堂主院是十方堂的性质,负责接待天下道友,像水月庵旁边的客栈,大多就是堂主院名下的。
我们酒家强势崛起,风头很劲,尤其是庇护江湖中人,让酒家的名声极为响亮。
随着他们买卖越来越好,就逐渐地影响到了堂主院的产业。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堂主院的院主权白衣,跟化主院的院主栗娘,关系很是一般,两人在还是司修的时候,就爆发过冲突。
所以堂主院直接找到了我们酒家,希望能买下这个产业,将其归纳到堂主院名下——价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赵欣欣当然不肯卖,她开这个酒家,就是一时兴起,她更看重的,是酒家后面那个大院子,不但环境幽雅,也是闹中取静,是朱雀城难得的好地段。
至于说价钱好商量?抱歉了,堂堂的九公主,什么时候缺过钱了?
她一说不卖,堂主院弟子的脸色就难看了,甚至有人在堂主院的客栈和酒家里,公然诋毁我们酒家,说那里是藏污纳垢之所,大家都不要去。
说什么庇护其他人……拜托,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么做的?
其实这也正常了,小小的办公室都能诞生政治,玄女宫这么大的摊子,内部肯定不会是一团和气,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别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一定的名利。
第八百五十八章 酒家被砸
赵欣欣知道,堂主院很想收走我们酒家,但是她真的没打算卖。
撇开后院的园林不说,这里是她和夫君在下界第一次创业的地方,有很多甜美的回忆。
想到夫君小心翼翼接触自己的过程,傻乎乎的,被自己玩弄在掌心上,她心里都跟喝了酒一般,晕晕的,醉醉的。
至于说堂主院的诋毁,她并不放在心上——我开这个酒家,就不是为了赚钱,只图高兴!
反正以我们酒家的名声,别人再是诋毁,最多是少赚点,不会赔钱。
这就足够了啊,九公主有时会觉得,赔钱是很没面子的,但是赚得少点,那完全不是问题!
众人一边骑马进城,一边听小道童讲述整件事的过程。
合着堂主院的人出手,打塌了我们酒家几间房舍,都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故意的!
这不是小道童自己的判断,是她听滨北双毒说的。
堂主院的人打塌了我们酒家,滨北双毒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所以当时只是分开了打斗的双方,再没说什么谁对谁错——不管怎么说,表面看起来,堂主院是为我们酒家出头的。
紧接着,朱雀城的官差到了,接走了被围攻的朝安局人员。
不管怎么说,朱雀城是官府和道宫共治的城市,官方的面子,玄女宫得买。
然后,城主府对这个事件定性了:公众场合斗殴,伤及他人和财物。
定性之后,当然就是相应的处罚了,但是朱雀城主再牛,也不敢作出太严苛的处罚——冲突的这两方,哪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所幸的是,这场纠纷没有严重的人身伤害,只是涉及一些财物。
于是城主府作出决断:受伤的各自回去养伤,至于我们酒家被打塌的房间,还有受伤客人的治疗费用,玄女宫和朝安局各出一半。
堂主院的人顿时表示:去尼玛的,我们才不会出这个钱,明明是朝安局找碴。
朝安局的人心里也委屈大了,我们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
搁在两年前,小小的朱雀城城主敢这么处罚的话,朝安局分分钟教他学做人——玄女宫不好惹,劳资们就好惹了?
到了眼下这一步,并不是赔钱不赔钱的问题,肇事双方谁也不差这点钱,这是面子之争。
但是老话说得好,形势比人强,朝安局的人心里再委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吧,那就一家一半好了。
我们酒家也没指望着堂主院赔偿,都是同门,这么搞就太没意思了。
他们索性连朝安局的赔款也不急着要了——赵欣欣不但是玄女宫弟子,也是九公主。
昨天中午,我们酒家就要修缮毁坏的房舍。
结果堂主院的人拦住了: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修呢?让朝安局的人来修。
现在的玄女宫上下,对朝廷都有些不满,如此表态,外人看起来也正常。
但是滨北双毒不干了,酒家拖着不修,你们无所谓,但是坏的是酒家的名头。
更别说两人心里都清楚,堂主院有私心,严格来说,我们酒家被毁,是堂主院一手所为。
这时候你再拦着我们自己修缮,这就太过分了。
双方谈不拢,一来一去,就发生了冲突。
结果堂主院有准备,来了两名真人,直接将滨北双毒一顿胖揍,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越听脸越黑,到最后一摆手,很干脆地发问,“那两名真人还在不在?”
小道童一缩脖子,怯生生地回答,“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邓师姐说了,已经向化主院的姐妹们求助了。”
一行七八人,迅速地来到了我们酒家,然后才愕然地发现,整个我们酒家,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旁边的小院,那供小二和大厨住宿的平房还在。
小院里站着七八十号人,除了酒家的小二和大厨,还有三十多号各色人等,一眼看过去,就猜得到这些人的来历——应该是在我们酒家求庇护的。
邓蝶也在其中,而且还是拿了一柄长剑左右巡视,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被她保护的人里,不乏中阶甚至高阶司修,但是在此地,她玄女宫弟子的身份,才最有威慑力。
赵欣欣直看得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发话,“谁干的?”
“你总算回来了!”邓蝶长出一口气,“是堂主院胡盛威干的,他们还抓走了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