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不怕辩论,他原本就是论道高手,不过他没兴趣跟这些家伙们争执——那样不但费心费力,还容易混淆视听,纯粹是瞎耽误时间。
你郑王不是喜欢拿刀枪说话吗?我也拿刀枪说话,少扯那些淡。
“小子纳命来,”七八个人手持刀枪,红着眼扑了过来,看装束都是军校,其中还有两名司修。
很明显,这些都是那个郑王舅父的亲卫,主家死了,郑王也饶不了他们,不拼命不行。
李永生根本没有动手,身后就涌上来十余人,干脆利落地将这些人斩杀。
他看一眼七零八落的尸体,又抬眼看一下城墙上目瞪口呆的众多军士,手一摆,“将这些人全都拿下。”
郑王军队的人数……有点多,虽然这只是一个县城的城门之一,可是他们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有其他的军士围了过来,差不多有三百多名。
不过李永生身后的骑士,全是精悍的修者,还有祭强和血奴两名真人,转眼之间,就有三四十人被砍翻在地。
“跑啊,”有人大喊一声,转头没命地狂奔,更有人眼见逃不脱,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有摔断腿骨的,也有人强忍疼痛,落地之后亡命奔逃。
李永生表示,自己还真的是大开了眼界:原来天下竟然确实有这样的军队!
就在此刻,城中又开过来两支军队,看样子是两个百人队,排开众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卧槽?”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永生这边就冲出二三十人,挥舞着兵器杀了过去。
两支军队仓促之下,抵挡了几下,待看清楚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躺在血泊中哀嚎的军校之后,他们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狂奔,“跑啊,敌人杀过来了!”
非常轻松地,李永生等人就肃清了这个城门的军队,杀了三十多人,伤了上百人——其中很多都是从城墙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举手投降的,竟然接近两百人。
将俘虏捆绑起来之后,李永生留了十个人看守俘虏,其他人冲着其他城门就杀了过去。
这时的永乐城,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其他三个城门的守军,见势不妙,也撒丫子就跑。
不过,守城终究跟野战不同,上了城墙的这些军校,只能选择从城墙内部的缓坡上下来,再没有其他的逃跑方式——除非他们选择从城墙上跳下。
就在酣战之际,城中又传来一阵喊声,又有人厮杀了起来。
很快地,大家就弄明白了喊杀声的来源——原来县令在县衙中得知,有人在围杀郑王的兵马,马上就拉起了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从县衙里冲了出来。
城中还有小股的郑王军队,说起来是维护永乐县的秩序,其实真实用意是弹压地方,不使地方上兴起抵抗之心。
郑王的军队对上县令的人马,还是信心十足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军队编制,手中的刀枪也是制式兵器。
而县令拉出来的人,就实在有些不堪了,有人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水火棍,更有甚者,手里拿着的竟然是……钉耙?
不过李永生带来的人,实在是太精锐了点,郑王的军队还在跟对方厮杀,身后已经有人以砍瓜切菜的气势冲了过来,挡者披靡。
这些军校见状,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嘴里还在大喊,“跑啊,卧牛山的盗匪杀过来了,他们要抢粮抢女人……还生吃人肉!”
这些货真的太坏了,为了自己能顺利逃跑,不惜制造混乱。
而永乐城里的黎庶一听,也没命地奔逃,有人往家中跑去,还有人向城门冲去,想要出城。
李永生的人见状,也有点犹豫,眼前到处是亡命奔逃的人,其中有些家伙光着膀子,也不知道是闲逛的黎庶,还是脱了军服的军人。
就在此刻,有人大喊一声,“跟我喊……喜迎王师!”
“喜迎王师!”“迎王师!”“王师!”
原来是县令见到城中混乱,当机立断做出反应,要大家一起喊话,点明来者是王师,以安定民心——当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王师,不是郑王的王。
见到城中有了章法,李永生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守住城门,许进不许出!”
很快地,街上的骚乱就平定了下来,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一片狼藉,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血渍。
县令亲自打着一面旗帜,迎上了李永生等人,上书四个大字,“恭迎王师”。
不过李永生怎么看这旗帜,怎么有点不顺眼,“这是……草帘子?”
县令带着官帽,不过帽子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帽翅不见了,他手持雪亮的长剑,气喘吁吁地发话,“这个……来得仓促,敢问是郡房哪一路人马?”
李永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那草帘子,皱一皱眉头,“这个?”
“这是贼子看得紧,”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不以为耻,反倒是一挺胸脯,“我被看得紧,让县衙中园丁做的,虽然……略略粗犷了些,但总是一片赤诚。”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果然……是很赤诚,令人钦佩。”
县令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脸一沉,“你这是嘲笑我?”
真是……好傲娇的县令,李永生缓缓摇头,很实在地表示,“我并无此意……其实我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县衙会配合我们行事。”
“配合,当然没问题,我是朝廷的命官,”县令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然后眨巴一下眼睛,“那啥,对了……你是郡房哪一路人马?”
李永生也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们是雷谷的,三湘雷谷,偶然路过。”
“我擦,”县令低声嘀咕一句,看得出来,他听到三湘两个字,就有点不开森。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雷谷……那个三湘的中流砥柱?”
这个县令实在有点萌,不过从他的言辞里,就能看出,他真的是心向朝廷。
李永生微微一笑,“中流砥柱不敢说,但是我们雷谷谷主,还是比较心系黎庶的。”
“我懂我懂,雷谷谷主,可不就是英王的九郡主?”县令笑眯眯地点点头,“虽然我身在豫州,也听说了她的事迹,非常仰慕……不愧是忠义传家。”
你要是仰慕的话,最好改称九公主,李永生干咳一声,四下看一眼,“阁下能尽快恢复县城的秩序吗?”
“这个倒是好说,”县令很痛快地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发话,“这个……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你们雷谷,来了多少人?”
李永生一摆手,示意对方自己看,“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了……嗯,不足百人。”
“不足百人,”县令的脸色一变,苦恼地嘬一下牙花子,“这可是有点少。”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话,“这个……咱们这算是已经收复县城了吧?”
“县城倒是收复了,”县令郁闷地叹口气,“但是西门外十里,有一座三万军队的大营。”
三万军队的大营?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搞错吧,我们怎么听说是五千人?”
五千人马,他可以想个法子,试着跟对方磕一下,但是三万军队……这难度实在是地狱模式的,开挂都不好取胜。
县令干咳一声,低声发话,“这是我今早得到的消息。”
第九百四十一章 寻人
军队的大营虽然建设很快,但也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永乐城西的军队大营,原本就是仓促搭建起来的,能容纳五千人,现在扩建到容纳三万人,没有十来八天,不可能建好——除非大批司修和真人使用道术。
李永生大致了解了一下,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当务之急,还是整顿城中秩序。
县令只纠集了四十来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发挥的极限了,要知道,这些人里还有女性——那是县衙里洗衣服的壮妇。
不过郑王的军队全军覆没,城里马上就多出了很多支持朝廷的丁壮——郑王招募的私军,可不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扰民是常见的事,哪怕这些私军也都是豫州人。
事实上,郑王的私军下手还挺黑,对于某些不配合郑王的人,打击起来绝不手软——具体情况,参看断了腿的县丞就能知道。
郑王并不认为自己天性残忍,不过为了震慑宵小,他必须下重手。
而且,只有打击一波大户,才能让军士们有所收获,这对提升士气,是很有帮助的。
若是没有到手的实惠,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你造反?
简而言之,郑王的军队,很是招惹了一帮人,搁在李永生他们没出现之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王师到了,当然是要好好算一下账了。
一个时辰不到,县令就拉起了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个个嗷嗷地叫着要报仇。
这县令不但有点萌,下手也相当狠,当天就砍了三百颗人头。
砍的都是什么人?主要是永乐县城的地痞,这些家伙平时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后来郑王起事,也是他们做了内应,永乐县才会那么快被郑王占领。
当郑王的军队控制了永乐之后,又是这些家伙带路,祸害其他人家,还不忘呼朋引伴,帮郑王招揽人马,以“郑王行走”而自居,俨然是要做从龙之臣。
对于这种货色,县令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还有一些铁下心思投奔郑王,或者作出了大恶事的家伙,也是要斩杀的。
永乐县的城墙上,顿时多了三百多颗首级。
县令敢担责任,下面人的心气儿就高——就算郑王打回来了,也有县令担着呢。
事实上,大家也猜到了,郑王还真的未必敢杀县令——最可能的还是驱逐。
当天晚上,县令和县丞联名,邀请雷谷的好汉们参加庆功宴。
参与宴会的,可不止是他们,城里一些大族,也派了成员来,而且还准备了相当丰盛的酒菜——在遍地饿殍的豫州郡里,这酒宴的档次很不一般。
不过李永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些大族子弟公然表示,族里也没啥余粮了,而且既然跟郑王磕上了,那也就是有一天没一天,不好好地享受,莫非还留给那些反贼?
城外大营里就有郑王的兵马,敢在这时候挺身硬扛的,都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大家也没吃喝了多久,城外的大患不除,谁有心情大吃大喝?
然后,县令召集了两个大户人家的代表,跟李永生一方三个真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城外大营。
这两个家族,一家姓张一家姓管,张家身后有子孙庙支持,倒是不在意郑王的兵马,他们的态度是:我们已经将自家被欺负的消息传了出去,早晚要让郑王给我们一个交待。
管家却是极力劝说,希望雷谷能派援兵来,平灭郑王,以报自家的仇恨,“如果雷谷不方便,听说李真人跟博灵军役房关系不错,管家愿倾尽家财,请博灵出兵。”
管家也是曾经出过真人的家族,很久以前,因为不想低价出让田土,得罪了老郑王,结果这次郑王得手,直接清算管家,连管家的宗祠都烧了,一是为报仇,而是为了震慑。
管家的浮财,也被掠夺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现在这位表示:只要雷谷出人,我愿意开启族中存续藏宝,就为了出这口气。
所谓存续藏宝,就是一些大家族为了保证血脉和家族的延续,特别封存起来的财富,未必有多少奇珍异宝,但是量绝对不会太少,否则难以实现家族中兴。
李永生想了一阵,才出声发问,“你们谁知道,外面的军营里,有多少待整饬的新丁?”
“新丁倒是不少,起码占了六成,”张家的人出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摇摇头,“难,指望新丁配合,真的很难……这里的新丁,全是别的县的。”
“没错,”县丞也点点头,“郑王的章法,是异地整饬,比如说永乐的丁壮,会被运到希山或者桐河,在那里整顿训练。”
“这个正常,”李永生点点头,这些丁壮都是临时召集甚至抓起来的,带兵的将领只要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知道在当地整顿的话,可能遭遇多么大的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只想知道,当大营遇到进攻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抵抗,而且不在意生死。”
“这个……”其他人陷入了沉寂中,良久,管家的人才叹口气,又摇摇头,“就算只有两成人抵抗,那大营也是难破……李大人你不会真的想强攻吧?”
“为什么不能呢?”祭强眉头一扬,很不服气地发话,“百战精兵和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就像郑王这军队,别看他有三万人,只要给我五百精锐边军,我就敢包打他!”
他这话说得异常肯定,不过也难怪,他曾经隐姓埋名,跑到边军里切身体验过,三万名才放下锄头的新兵,还真看不到他眼里。
县丞看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发话,“祭真人说得没错,但是现在,咱们连五百精锐也没有……郡房里也凑不出五百精锐,咱们勉勉强强能凑出五十精锐,就已经不错了。”
精锐两个字,那真不是空口说的——别的不说,只说五百人敢主动攻打三万人的营寨,这得有多么大的胆量?多么悍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