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县令对他的行动方向,很是有点微词,县尊认为,下一步针对的县,应该是希山或者桐河,那两个县相互之间不对付。
更为重要的是,有最少两万永乐的丁壮,正在希山和桐河的军营里接受整训。
不过李永生拒绝了他的建议,“我们做事,有我们的章法,你守好你的永乐就是了。”
从永乐到箫阳,其实也就一天时间,一入箫阳,李永生一行人明显就感觉到了紧张的空气。
箫阳离郑王的封地更近,其中不少大片被抛荒了的土地,但是在一些肥沃和广阔的土地上,也有人组织耕种,不过组织者明显带有军人气质,看到外来者时,警惕性非常高。
很多时候,李永生他们想讨一碗水喝,旁边都会有其他人盯着看。
这种情况,到了乡镇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乡镇上都有军士把守,但是见到他们这百余骑之后,没人敢要求他们出示证件,最多不过是有人上前来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很显然,发生在永乐城门的事情,已经被郑王的军队周知,既然郑王没有公然举起反旗,还是不要用军队挑衅雷谷来人。
李永生他们也不遮掩,直接报出字号,明确表示我们来自雷谷,前来追查邪教妖人。
亮出身份之后,当然就没人招惹了,严格来说,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了。
——永乐大营一战,不少箫阳丁壮失陷在了里面,箫阳黎庶听说的消息是,有两千多箫阳人死亡,还有六千多被俘。
这个数字有点夸张,那一战总共才死了一千人出头,被俘的也才八千多人,不过民众都是信息不灵通的,最擅长的就是被人愚弄。
在传言中,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显然就是雷谷人马,箫阳人对他们的态度怎么会好?
然而这只是表象,事实上,黎庶里明白事的也不少。
表面上看,李永生他们是被孤立了,但是时不时的,就有纸团之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上面有各种消息。
李永生前来箫阳,身边也带了三十名宛邑府的土著,要不然,雷谷来豫州的修者总共都不到八十人,如何凑得起百人的马队?
总之,他已经考虑到了,进入箫阳可能面对什么样的困境,特地还找了三个箫阳人,不过还好,情势比他想的要好一些,居然有当地人暗通款曲。
然而,这些主动投送来的消息里,有多少是可靠的,又有多少是陷阱,那就不好说了。
一天半之后,他们来到箫阳县城。
箫阳城的城墙,跟永乐县类似,事实上,以前箫阳的城防,比永乐差了一些,但是自打郑王占了此城,正在大力加固城墙,俨然有据城死守的征兆。
他们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有一名捕快询问了一下身份,就直接放人,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不过,在投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城中虽然有二十余家客栈,但是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就只有一家“悦来客栈”,而这客栈掌柜表示:客房不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掌柜暗自使了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抱歉,我们这也是不得已。
李永生他们一路遇到的类似问题,真的是太多了,大家也不强行住店,而是在城中寻找了一块空地,就地扎营。
空地距离农司的库房很近,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农司的小吏过来,说这块地是我们农司的,你们还是换个地方扎营吧。
这对于这种来自官方的压力,祭强的反应很直接,“滚,不滚就死!”
两名小吏很是不忿,但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不忿。
这帮人一看就不好惹,更别说,他俩在来之前就清楚了,这些人来自雷谷,有道宫背景,又是来追查邪教妖人的,真要翻脸的话,说杀人也就杀了。
农司可以拿这块地做文章,但是人家摆明不买帐,其他后续的手段,也就不能施展了。
不过李永生他们虽然强势,却也没有放松警惕,扎营之后,就布下了多重阵法——毕竟周围全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小心无大错。
当天晚上,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当然,营地周围还是多了一些纸团。
其中有人指出,箫阳县丞黄某某,虽然表面上不配合郑王,但是暗地里已经投靠了过去。
正经是蔺县令,目前保证了箫阳县公务的运作,看起来比较配合郑王,实则是为朝廷牧守好地方,静待王师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跟大家所了解到的事实,有比较大的出入,孰对孰错不好判断。
搁给一般人的话,会为此头疼,这种真伪辨别起来,真的不是很容易。
但是李永生不在乎,他们根本无所谓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带人来到了县衙,表示说我们要见县令。
门口的衙役才稍稍迟疑一下,两名司修抬手拨拉开衙役,当先闯进了县衙。
蔺县令正在听取城墙建设情况,见到有人闯进来,先是眉头一皱就要呵斥,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来头不会太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三湘雷谷,”打头的司修扬着下巴,傲气十足地发话,“此来箫阳,是为了追查邪教妖人,现在,我们需要县衙的配合。”
这也是李永生的既定策略,如果在箫阳受到冷落,那就主动找上门去——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蔺县令也许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要求。
他嘴巴微张,愣了一愣才发话,“雷谷……我听说过,但仅仅是听说过,我不太清楚,雷谷在官府里,属于什么序列,又是什么样的级别?”
“雷谷不属于官府,”司修的下巴依旧抬着,“你搞清楚,我们是来查邪教妖人的。”
第九百五十一章 高压姿态
凭良心说,蔺县令是真的不喜欢眼前这位的傲慢。
县令虽然官不大,但也是一县之主,随便什么人都到他面前指手画脚,官府威严何在?
所以,虽然查邪教妖人的事情很重要,但他还是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既然不是官府的人,那自去查就是了,县衙事务繁忙,抽不出人手配合。”
这回答算是个软钉子,但也没什么问题:我承认查野祀很重要,但是我抽不出人手!
当然,会听的人都知道,县令的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你又不是官府体系的人,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算那颗葱?
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蔺县令,我是在要求你,而不是请求你配合!”
“要求我?哈哈,”蔺县令气得笑了起来,“你不是官府体系的,凭什么要求我?”
“就凭雷谷的实力,”司修傲然回答,根本不给县太爷半点面子,“知道不配合的后果吗?”
蔺县令继续冷笑,“嘿,我还真不知道,麻烦你说一说呗。”
司修冷冷地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不配合,死!”
“呀哈,”蔺县令越发地不服气了,事实上,只要有点脾气的,就受不了这气,“你凭什么杀我,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司修的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眼中透出凶光,“你是说我……不敢杀你?”
感受到那有若实质的杀气,蔺县令忍不住头皮发麻,“我是说,县衙真的很忙。”
“在忙着帮郑王修城墙?”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郑王不愿意动你,不代表我们不敢杀你,要不……你赌一下?”
蔺县令是真有心赌一下,可是想一想雷谷的名头,却也不敢赌,“修城墙,我是为箫阳黎庶修的,为的是抵御盗寇。”
“扯淡,”司修冷哼一声,“郑王的军队控制了箫阳城,都要篡国了,也不见你抵御。”
“年轻人,说话注意一点,”一名中年人站起身来,冷冷地发话,“谁说郑王要篡国?”
“聒噪,”司修的手一扬,一颗斗大的人头落地,无头的尸身一时竟然没有倒下,血柱从无头尸身的颈部冲天而起。
几息之后,尸身缓缓地倒在地上。
司修冷冷地看一眼,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刀,就架到了蔺县令的脖颈上。
他阴森森地发话,“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配合?”
长刀很锋利,斩掉人头,都没有沾染上血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蔺县令总觉得刀身上,传来一种粘腻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肚腹忍不住痉挛了起来,嘴巴一张,“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因为动作过大,下一刻,他觉得脖颈上有刺痛传来,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别,别杀我!”
司修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胆子呢,现在……你决定配合了吗?”
“我配合,我配合,”蔺县令没命地大喊,“你先把刀拿开再说话。”
司修冷哼一声,还刀入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打算如何配合?”
“我打算……”蔺县令吐出三个字之后,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顿了一顿才发话,“还请阁下示下,我们该如何配合?”
“果然是识时务的,”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明显的嘲讽,然后扭头看向一名英俊的年轻人。
年轻人正是李永生,他淡淡地发话,“竭尽全力去追查邪教妖人,三司六房全部出动,其他的事情全部放下。”
“好的,”蔺县令不住地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泛起了为难之色,“巡荐房和军役房,我指派不动,只能……协商了。”
李永生明白三司六房的架构,知道这两房是接受上一级机构直管的,县令可以发出命令,但是听不听在对方,所以他点点头,“那暂且不要算上这两房。”
县城里的巡荐房,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存在感极差,而箫阳军役房的军役使,此前因为阻止郑王的军队抓丁壮,被打伤了,一气之下在家养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蔺县令的脸上,又泛起愁苦之色,“可是军役房的丁壮在修城墙,农司和工建房都要配合……我该怎么做?”
“城墙不着急修,”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丁壮也去搜查邪教妖人,这种事,人越多越好,一定要大张旗鼓。”
“可是……”蔺县令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却不敢说。
不过他想说什么,李永生完全猜得到,那司修也猜得到,他冷哼一声,“这是我雷谷的意思,谁不满意,只管找来。”
蔺县令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永生也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向县衙外走去。
司修也想转身,不过看到那倒地的尸体,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这厮是做什么的?”
蔺县令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是郑王派来的主簿,大约……就是个管家。”
“哼,”司修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插话了。”
众人离开县衙,也没走远,就是四处闲逛,不多时,就看到不少官吏从县衙里出来,四散而去。
别说,那名司修的一刀,还真是让县衙里的人看清了形势:郑王固然不好惹,但是雷谷更不讲理,说杀人就杀人,还是公然在县衙里动手。
当然,若是郑王铁下心思跟雷谷翻脸,这些官吏就会难以决断,不过眼下看来,郑王的人也在克制,他们当然要听雷谷的话。
事实上,郑王的人听说,雷谷来人杀了他们派到县衙的主簿,也忍不住大怒,不少人叫嚣着要报仇,“真当我们是好惹的?”
但是这么多人,总有明白事儿的,“雷谷能压得荆王不敢多事,你们不会以为,咱们比荆王更厉害吧?”
“那又如何?”还是有人不服气,“雷谷在三湘,又不在豫州,怕它作甚?”
要不说被蒙蔽的人,都很可怜呢?不止是黎庶被蒙蔽,郑王势力中的大多数人,也不是特别清楚雷谷的厉害,他们只觉得荆王被压制,是因为雷谷就在他身边,而宛邑距离雷谷那么远,中间还隔着博灵郡,没必要害怕。
正经是主事的人知道,雷谷不但背靠玄女宫,似乎还有真君在那里证真,绝不是能招惹的。
但是这种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