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不器携着赵欣欣,一日一夜往返东北,也就只带了她一个人。
具体到道宫身上,像上次在西疆惩治马盟,然后去新月国抢灵石,北极宫的三宫主也赶来接应了,她也没摆什么排场。
但是玄后这次出行不同,她带着弟子们去对战死敌真神教,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很有必要广而告之,表示出道宫的担当来。
她所行的速度不慢,通告各方之后,直接带着龙马飞舟凌空飞行,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所过之处,地方官员众生黎庶,都无不肃然而立,目视着这一行人。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玄后带着的人马,直接从荆王的地盘上飞过,差一点点就是从荆王府上空跨过。
而荆王不但不敢阻拦,还得矗立在空地上,表示出相应的礼节来。
哪怕他心里恨得痒痒的,该有的礼数必须做到——玄女宫此番出击,是履行自己的守护职责,是为了中土苍生,在此大是大非面前,所有其他的恩怨,在此刻都不值得一提。
其实玄后并不是要专门羞辱他——虽然有点顺势而为的意思,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她要前往海岱一行,穿行荆王控制的地盘,那是必须的。
她不是不能绕路,但是……凭什么绕路?
至于说她为什么去海岱?那是明摆着的,青龙真君跟玄女宫的人起了一点小龃龉,虽然事情没有搞大,很快就揭过了,但是真君之间沟通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尚未抵达海岱,襄王就得知了消息,这时候别说他在全面防守,就算搁在两月前,他正处在进攻状态时,也必须选择低调。
至于说对崂山玄女宫的敌意,他更是完全收了起来,才派到附近的五千军士,也老老实实地缩在军营里,不敢做出任何的举动。
玄后在青龙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然后两大道宫同时发出通告,在海岱的范围内,两宫将会展开更积极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崂山一地。
也就是说,玄女宫对崂山松峰观的整合,获得了青龙庙的认可,一旦十方丛林建设完毕,有极大的概率是直接转交给青龙庙。
事实上,除了青龙庙,旋昊观也对这个建设中的十方丛林,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有意将此地当作旋昊观名下的小十方。
他们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对松峰观有不小的怨念,通过对松峰观高层的拷问,他们已经确定,自家的堂主之所以遇袭,是松峰观的人向襄王的人泄露了情报。
发动偷袭的人,九成九就是襄王的人,不过目前的情况太过微妙,中土的大敌新月国再次寇边,国内实在不能再乱了。
所以,在没有得的切实的证据之前,旋昊观不能对襄王做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旋昊观很渴望得到松峰观遗留下来的产业,也算是狠狠地恶心一下对手。
这些因果暂时揭开不表,因为得了青龙庙的认可,玄女宫和雷谷在松峰观,都没必要留那么多人手了——一旦有外人骚扰的话,青龙庙会直接出面庇护。
这种情况下,玄后在离开的时候,将丁经主和紫嫣都厨也带走了,她俩在玄女宫也是数得着的战力,此去西疆,肯定要有足够的好手,才能狠狠地教训新月人。
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商议一下,决定也一起去西疆,书生真君需要关照一下族人,顺便加快对秘境的建设。
公孙不器之所以跟着去,一来是两人的关系不错,二来也是伺机回报一下玄女宫的跨境之缘,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对于同样可能面临袭击的东北,他竟然没有出力的意思。
不得不说,英王的反应,令他有点微微的不爽——反正有你守卫东北,我就不瞎操心了。
所以玄后的离开,带走了崂山不少的战力,但是同时,她也留下了一个人——化主栗娘。
栗化主是跟着玄后来的,考虑到她跟赵欣欣关系极好,玄后特意将她留在此地,协助赵欣欣,将十方丛林建好。
玄后真君倒是没对雷谷的人提什么要求,不过李永生一看这架势,知道这里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于是打算带上自己的人回雷谷。
离开之前,他还是有点事情要做,就在玄后离开海岱的当天夜里,他和赵欣欣悄然来到了摩天岭附近,距离青龙庙也不过三百里左右。
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李永生搭建一个阵法,然后摸出仙使令牌,轻轻激发一下,然后就收了起来。
不多时,一阵清风吹过,青龙真君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小龙见过仙君和仙子,未知两位大人相召,有什么吩咐?”
李永生看他一眼,很随意地问一句,“你见过我?”
“小龙有幸,曾经远距离听过仙君讲道,”青龙真君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经历了罗刹之变之后,上界仙君集中讲道的那一次。”
“哦,罗刹之变,”李永生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是对得上号的,虽然他并不认为,罗刹之变是多大点事,“原来是那件小事……我还当是朱雀分身跟你讲的。”
“那老鸟就不是好东西,”青龙真君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冒出无数的怒火,“它才不会好心告知我,那厮乐得看热闹……有时候我真想响应玄女宫的号召,诛杀了这野祀!”
“好了,不说这个了,”赵欣欣一摆手,出声发话,“我且问你,你是被什么术法禁锢了活动范围,能否离开青龙庙,去西疆作战?”
“术法……没有术法,”青龙真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只是口头的承诺,可是我哪里敢不照办?”
“承诺……”赵欣欣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怪异来,若是对方是承受了术法的禁锢,她倒是不怕伸手解除禁锢,但仅仅是承诺的话,她都有点不便撺掇对方违背了。
要不说,这世上就没有破解不了的禁锢,只有心理上的禁锢,才是最让人无计可施的。
李永生倒是没有指望,对方能参与下界的战争,所以他只是问一句,“那你在这段时间内,庇护好崂山的这些人,没有问题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青龙真君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虽然我承诺不轻易出手,但是此前不小心开罪了仙君,哪怕是为了赎罪,我出手也毫无压力。”
李永生点点头,才要发话,哪曾想赵欣欣不悦地出声了,“你这小龙,眼力倒是犀利得紧,合着仙君不能开罪,我就可以随便开罪?”
青龙真君闻言大骇,忙不迭拱手,“仙子恕罪,我的意思是……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提。”
赵欣欣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见他诚惶诚恐,心说我要是承认是玩笑,倒显得我自家做事轻率了,所以她又是冷冷一哼,“你若早有赔罪之心,何必等到仙君召你,才姗姗来迟?”
这还真是冤枉!青龙真君苦笑着回答,“我想的是,仙君此次下界,是仙使的身份,定然不欲人知晓,所以才没有去贸然打扰。”
他的话说得不错,但是赵欣欣听了,又难免生出计较之心来,女人嘛,就是这样,“合着仙使不能让人知晓,就可以忽略我的感受了?”
这尼玛真是有口难辩了!青龙真君的心里,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了。
他只能赔着笑脸发话,“您和仙君的恩爱,仙界也是数得着的,我想您两位是一体的,却不是有意对仙子不敬……好吧仙子,我认罚。”
他这番话,却是说得赵欣欣心花怒放,于是看向李永生,“倒是说得一番花言巧语,永生你看该怎么处置他?”
李永生本来没想着处置对方,但是永馨这么说了,他若是没有一点反应,似乎也有点不给爱侣面子,他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话,“这样吧,你不是还差栗化主一个证真机缘?”
赵欣欣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少不得轻哼一声,“证真机缘……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给他这个表现机会?”
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对她这曾经的上界大能来说,助人证真算多大点事?
青龙真君听了,却是忙不迭赔着笑脸发话,“要的,要的,栗化主是吧?她的证真,包在我身上了……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别看他现在唯唯诺诺的,那是因为对着的是仙君和仙子,身为上界青龙,助人证真还真不算难事——哪怕对本位面的那些存在来说,这是不啻于登天的难事。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自己看着办,要我定日子就没意思了。”
青龙默默地点点头,暗暗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一天之后,李永生带着雷谷的主力,自崂山回返,这一次虽然没有玄女宫的仪仗,但是官府和反王们的注意力,都被西疆即将爆发的大战吸引住了,也没人敢制造任何的争端。
九天之后,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了雷谷。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冷厉老帅
雷谷是少见的一派祥和景象,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西疆的大战。
在他们看来,相对目前动荡不安的中土,雷谷是少见的人间净土,至于说新月国会打过来?别开玩笑了,真神教徒能打到这里的话,中土也就可以宣布完蛋了。
有雷谷谷主、李大师等人在,又有玄女宫的庇护,真神教就算想迂回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么一条路线——雷谷对外的威慑力,可是比荆王府还大得多。
正经是雷谷风调雨顺,今年粮食的产量也大增——事实上,周边几个县的粮食全部丰产,又引得不少灾民前来投奔。
现在的雷谷里,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了三十万,对小小的雷谷来说,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所幸的是,忠义县粮食喜获丰收,又有修建城墙的需求,消化了一部分的流民。
就算是这样,在秋粮下来之前,雷谷还是要动用九公主留下的一些粮食储备。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九公主留下的人手,将账目管理得很清楚,而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不少的粮草,雷谷从外面购买粮食,渠道也很通畅。
他最关心的还是毁灭道意,这道道意在沉寂了三个月之后,稍微有所恢复,而他在它周边布设的阵法显示,没有人擅自打过它的主意。
然而这依旧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李永生心里非常清楚,这道意不被泄露出去则罢,一旦消息走漏,雷谷将要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除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过问一下谷中的事务,大多时候,他都在小心保护毁灭道意,同时时不时地了解一下西疆战事。
新月人在一开始,似乎是以稳扎稳打为主,虽然进入了中土,但是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每天也不过就是三四十里的样子,行军和扎营颇有章法,还放出了大量的斥候遮蔽战场。
有些西疆的游侠儿,在大军旁边不怀好意地游走,打算借机收割一波人头。
不过遗憾的是,大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如愿,新月人戒备得实在太紧了,斥候队伍之间的相互联系,非常地紧密,反应也相当地快捷。
反倒是有些游侠儿,因为对距离掌控得不是很好,不小心遭受了一些损失。
朝廷在做出全力对付西线的决定之后,坤帅的反应很快捷,两天之后就誓师西进,通过八天的急行军,前锋已经抵达关陇。
关陇军役使虽然是可以跟军役部副部长比肩的存在,论及掌控的兵力,甚至还要强出副部长,但是面对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帅,也只能乖乖地听从调派。
坤帅并没有像天家要求的那样,在关陇坐镇指挥,而是在迅速派出三万精锐之后,自己整顿了一下大军,重点是理顺了后勤之后,携带部分粮草,帅旗西移,向乌孙郡进发。
坤帅的西进,明显地刺激了新月人,他们开始大肆分兵,分出三千到一万人不等的部队,在西疆大肆掳掠,并且对抵抗者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尤其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新月人的队伍里,有不少熟知中土风情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他们能够比较轻松地找到一些大的聚居地。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带路党多来自前马盟成员,因为雷谷对马盟里亲新月势力的打击,导致他们纷纷出逃,现在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当然要带人前来报复。
这也幸亏是雷谷提前展开了清洗,若是当初李永生不对马盟发起清洗,任由地方官们放纵地方势力的话,局面肯定比现在要崩坏很多。
事实上,因为边军的坚决抵抗,为边境地区的居民们,争取了宝贵的撤离时间,绝大部分人躲过了这一劫。
但是有些心存侥幸、不肯离开的黎庶,还是遭到了洗劫和杀戮。
当然,因为真神教在西疆,还有一些生存土壤,所以一些居民直接投奔新月国的军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总体来说,投敌的西疆人,比大家所料想的要少一些——其实并不仅仅是少了一些,而是少了很多,但是朝廷官员们习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以为就算没有那场清洗,投敌者也不会很多。
直到一个五千人小部族,举族投靠了新月人,并且杀死了部族里坚决反对投靠的百余人,这消息震动了整个西疆。
坤帅听说这消息之后大怒,号令两万大军穷追不舍,并且非常明确地表态:这五千人,我不要一个活口,全部斩杀——中土虽大,却没有恩将仇报者的容身之地。
关陇军役使听到这个命令,私下来见坤帅: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好不好呢?须知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应该是被少数人裹胁了。
这个猜测相当接地气,在大部分时候,一个群体中,中立的人往往是最多的,既不是非常支持朝廷的统治,也不是很认可新月国的那一套。
为什么不认可?很简单,新月国实在太穷了啊,若是信了真神,就要过那样的日子,想一想还是很憋屈的。
所以这个小部族的叛逃,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有人支持朝廷,但也有狂信徒想要投靠新月国,双方立场对立得很凶,在无法调和的情况下,狂信徒们杀掉了百余名最激烈的反对者。
剩下的中立者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这些狂信徒裹胁着,投靠了新月人。
关陇军役使认为,杀掉那些狂信徒没有问题,但是大多数被裹胁的黎庶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罢了,惩治他们是必须的,可全部诛杀就过分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坤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厉,她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些人既然没有反对投靠新月人,那就应该承受被裹胁的后果。
与此同时,她不无鄙夷地表示,关陇军役使你这是妇人之仁,还好你仅仅是关陇的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部长。
坤帅是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老帅,有着职业军人应有的冷酷和无情。
在平日里,她可以是一个柔情的妻子、和蔼的母亲以及宽厚的上司,但是一旦走上战场,她只会是一名令人胆颤心寒的统帅,而不会将日常的情绪代入进去。
事实上,坤帅对于战后成长起来的国内将领,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若是论带兵之术,也只有李清明能让她略略高看一点。
不过她这一次发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反感先皇对少数边民们的优待,她认为朝廷能够一视同仁,这些少民已经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