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拉罕摇头。
“老师你也没办法?”
“其实在我看来,害怕的话,就害怕吧。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不害怕呢?”亚伯拉罕看着他:“夏尔你小的时候,不也是经常做恶梦吗?”
夏尔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将视线投向别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恩,都会过去的。”
亚伯拉罕说。
室内重新沉默起来。
在漫长的沉默中,夏尔凝视着面前的骨架,忽然轻声问:“老师你有恐惧的东西么?”
“我有啊,有很多。”
亚伯拉罕坦然点头,眼神却有些愁苦:“我前些日子很害怕学院不发钱给我……毕竟你知道的,你欠的钱有点多,还不上的话,你恐怕在学院里很难做。”
“呃……”
看着他的样子,亚伯拉罕就笑了起来。
“人越老,操心得东西就越多,害怕的东西就越多了。在我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我如果什么都不怕就好了。可是,什么都不害怕就真的好么?
没必要强迫自己吧?”
在夏尔的沉默中,亚伯拉罕伸出手,将架子上的礼服提起:“这是你的作品吗?做得很好了啊。”
夏尔耸肩,“做不成乐师,我只能做一做这些东西了,都是小玩意。”
“其实,做不成乐师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做个出名的工匠也会受人尊敬。只要活得好久没问题了。有没有人规定非要做什么才是正确的。我原本还想要将叶子培养成一个学者。
可惜现在看来,他多半是不想当什么学者了。我只能在另外的方面帮他一些忙。”
说着,亚伯拉罕对着空气伸出手,钢铁义肢四根手指缓缓张开,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于是,原本笼罩着整个学院的‘安魂曲’结界被分开了一隙。
那个存在于空气之中,无处不在的庞大结界此刻隐秘地运转起来,浓厚如实质的以太从裂隙中涌现,流入了地下室之中,荡漾着瑰丽地光芒。
在那一只黑铁的手臂之上,有一把漆黑地小提琴无声地浮现,琴弦震颤着,演奏出悠扬而静谧的旋律。
当那种旋律响起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万物不再躁动,而是进入了难言的安宁之中,像是沉睡了,进入了恬静地美梦中。没有杀戮,没有不安,也没有彷徨。
万物都归于如此安详的境界里。
这是传说中‘龙眠结界’的断章,发源自‘安魂曲’的静默乐谱,令一切乐师级乐章都失去效果的力量。
——共鸣级乐章.宁静!
以太随着那种旋律而波荡着,掀起波澜,所过之处,万物沉睡。
就在层层地波澜中,亚伯拉罕挥洒着旋律,控制着这庞大的力量汇聚在漆黑的风衣之上,幻化成一个个音符,没入其中。
在钢铁的骨架上,一层层的复杂乐谱缓缓亮起,又渐渐地隐没。到最后,随着旋律地消失,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摸样。
而原本‘宁静’的乐谱,已经被精巧而仔细地封印在了其中。
虽然亚伯拉罕并不是变化派系的炼金术师,但凭着禁绝派系的研究,亚伯拉罕将其变成了一道封印,移植进了礼服中,将它制作成了一件炼金装备。
“比起专业的炼金术师来,我做的刻印只能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品。”
亚伯拉罕遗憾地摇头,将它重新挂回了架子上。
“对他来说,暂时也足够了。”
夏尔感应着礼服其中的力量,仔细辨别:
“‘宁静结界’,一旦激发之后,十米之内都会变成以太静默区,时间只有半分钟。一切共鸣级以下的乐章,没有突破知见之障的乐师都没有办法调动以太。
有了它在,碰上什么事情,至少保命没有问题。”
亚伯拉罕沉默着,看着自己钢铁手臂。在手臂的内侧,那个不断在闪耀的音符,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伸手,感应着这个只需要稍微刺激就会激活的符文,还有其中所蕴含的,足以将自己和整个房子都焚烧成灰烬的‘乐章’——这就是他的镣铐和枷锁。
亚伯拉罕收回视线,轻声叹息: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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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玄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到浑身酸软,超负荷的以太控制令他的头晕目眩。
哪怕有九霄环佩代替他进行精细操作,可光是进行复数音符的演奏就令他竭尽心力了。
就算是《黑色星期五》这一首乐章是父亲为他量身定做,可每一个‘音程’的控制也要他亲手来操作。
他要控制音符叠加、组合,构成‘音程’的结构,就像是控制着字符制造短语,然后这种短语拼凑成句子和段落,就是乐章之中的‘小节’。
每一次小节的演奏都需要他全神贯注的投入,昨晚如果不是他提前藏在棺材里的话,恐怕早就露馅了。
“但愿今天晚上不会这么费神。”
叶清玄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钻进浴室洗了个澡。
可是当他看着镜子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被镜子的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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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淡淡的灯光中,白发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影子中,凝视着镜子,眼圈略黑,像是睡眠不足,可眼神却是锐利的,像是经历了锻打之后渐渐锋锐起来的剑刃。
可是再不复遗忘的友善和淡泊了,不再热情洋溢。
获得了一些东西之后,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或许真的像是夏尔说的那样,教室本来就是用血泪换取教训的地方,最有效的教育就是给予痛苦。
下城区是个好学校,尽管学到的东西并非自己想要。
叶清玄看着镜子,许久之后,低声叹息。
“师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帅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斜刺里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令叶清玄下意识地一抖。
“师兄,你不要神出鬼没吓唬人好不好?”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当一个人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了。”夏尔凑过来,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眼神赞叹:
“实不相瞒,我也时常有这种感觉,镜子里这么帅的人怎么可能是我呢?每次看到有人能够长得这么帅,我的膝盖就忍不住一软……前几天我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忍不住给自己下跪了!”
“师兄!”
叶清玄快要压不住手痒的感觉了,想要揍死这货算了。
“好的,我懂,闭嘴是吧?”
夏尔耸肩,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师弟啊。”
“嗯?”
夏尔手里玩弄着洗手池上的肥皂盒,吹了声口哨:“洗完澡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裤子还没穿?”
“……”叶清玄无言地抬头,仰天长叹。
不管是谁都好,一个雷下来快把这货劈死算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推理要在晚餐后
深夜,下城区,一家偏僻的酒吧中。
在桌上昏黄地灯光里,邋遢地男人在大口地向口中灌着烈酒,眼神迷醉。他的头发蓬乱。他的衣服原本得体而整洁,但现在在主人毫不怜惜的蹂躏中也变得肮脏起来。
就像是下城区随处可见的废物,沉浸在酒精之中,逃避现实。只不过他看起来还很有钱,喝得起最昂贵的烈酒。
“他妈的,一群狗屁!”雷斯垂德吐了口吐沫,仰头将瓶中的烈酒喝完,又打了个响指,叫酒保再上一瓶。
酒保像是没有看到,许久没有回应,他大怒,正待掀翻桌子发作,就看到一瓶新酒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哪怕已经醉到不成样子,可他依稀却能分辨出:这是勃艮第走私过来的上好威士忌,三十年产,罕见的好货。
紧接着,一个人影坐在了他的对面,那个轮廓看起来衣冠楚楚,满是优雅,腔调温和:
“嘿,朋友,介意我坐在这里么?我最近有不少收获,开一瓶好酒庆祝一下,需要一个朋友来为我分享。”
雷斯垂德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可醉眼惺忪,看不清他的样子。来者摘下了自己的礼帽,放在桌子上,优雅而流畅地启开了酒瓶,为他和自己倒满了一杯。
“来,为伟大的阿瓦隆干杯。”
绅士摸样的人举起酒杯,雷斯垂德犹豫了一下,撇了撇嘴,端起酒杯:“去他娘的阿瓦隆。”
一饮而尽,甜美地酒液顺喉而下,似乎连昏沉的理智都被唤醒了。他撇了撇嘴,丢掉酒杯,向着来者比划了一个中指:
“好了,你可以滚了。”
“真是野蛮。”
来者摇头叹息,仰头饮尽酒液,放下酒杯:“何必一个人喝闷酒呢,朋友。人生苦短,总要找个朋友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苦闷啊,你缺乏一个好听众。”
“他妈的,神经病……”
雷斯垂德白了那个家伙一眼,拍桌子起身,准备离开。
“坐下。”
在他背后,那个优雅地声音说。
不知道为何,他眼前一花,膝盖一软,就重新做回了椅子上。
“很好,这样才是谈话的基础,保持礼貌,敞开心扉。”
就在他错愕的时候,来者轻声笑了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
初次见面,雷斯垂德探长,我可是久仰大名……”
一瞬间,雷斯垂德的酒醒了一大半,他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来者得装束,却忍不住心生寒意。
在摇曳的油灯光芒之下,那个自称为福尔摩斯的男人坐在阴影中,微弱地光照亮了他身上的礼服,可那种礼服却带着兽性的狰狞,望上去令人心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