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的坏胚,只会越混越好的,对不对?”
维托推着他,像是要赶他走,斩断他的不舍:“别闲扯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
去了阿瓦隆之后就不要操心别人了,反正我肯定会过的不错。你不要混的太糟糕就好啦。”
在午后的阳光里,带着鸭舌帽的金发少年咧嘴笑着,牙齿上叼着一根小木棍,像是叼着自己的烟斗。挥手道别时他毫无留恋,因为他深信有一天他们终将会再见。
“再会吧,维托。”
叶清玄拥抱了他一下,轻声呢喃。
老费也跑到他的旁边,吐着舌头立起来,用沾着口水的爪子拍他的肩膀,以示对小弟二号的殷殷期盼。然后又钻进叶清玄的行李箱里。
叶清玄最后看了他一眼,踏上了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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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巨大的轮船从海床中拔锚,再次开始航行时,叶清玄站在甲板上,不敢回头。
他知道在自己的背后,海岸在一点一点的远去,像是心中的一个部分也一点一点被掏空。或许他自己生命中的一个阶段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先生,请跟我来。”
彬彬有礼地侍者唤醒了他,在前方引路:“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本次航行将在三天之后到达阿瓦隆,祝您拥有美好的旅途。”
“谢谢。”
叶清玄笑了。
就这样,白发的少年提着行李箱,带着一箱旧衣服,两千镑的纸币,还有一个铁盒以及一只奇怪的老狗,踏上了不再复返的旅途。
他今年十七岁,还没有行冠礼,但已然成年。
“我来了,阿瓦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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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舢板缓缓离开码头,驶向远处时,码头上终于只剩下维托一人了。
他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海,自己唯一的朋友在渐渐远去。
“呵呵,难过么?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的软弱。”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短暂的生命里,人类因为这种被激素控制的感情挥霍了多少生命?付出那么多只为了一个美梦……”
“喂,老鬼,你真的很烦啊。”
维托低头看着自己的怀里,轻声叹气:“唧唧歪歪,唧唧歪歪,你能闭嘴么?”
“大胆,我可是……”
“你现在是一条关在瓶子的虫子,连空气都不敢沾染的废物点心。要不是我捡你回来,你早就被你的神当餐前的冷菜拼盘给吃了。”
维托冷冷地说:“尊敬的布雨师大人,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如果我说错了什么,那就请你出来咬我吧。”
“臭屁小鬼!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要宰了你!”
口袋中,拇指大小的瓶子里,宛如水银一般流淌蠕动的蠕虫怒吼:“我只是在追寻永恒之道中出了一点点小差错!要不是你,我早就重获新生!”
“呵呵。”维托冷笑,不予置评。
许久之后,布雨师终于冷静下来了,低声叹息:“你何必刺激我呢?我们互相合作不好么?我找到一个新的身体,你也能够飞黄腾达……”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你是不是搞错了一点?”
维托将眼睛凑到瓶子前面,看着那一条水银之虫:“我答应你的合作条件,只有飞黄腾达,可没有新的身体。”
“混蛋!”
“要怪就怪当时你为了活命什么协议都签吧!……不过,你虽然总是看不清局势,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蛮赞同的。”
“嗯?”
“力量啊,老头儿,力量。”
维托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烈日之下,那个形影只单的影子在孤独地摇晃,黯淡又可怜:“我这么软弱,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力量。”
“我害怕过很多东西,但总有一天,我会什么都不怕……”
在烈日下,他的眼瞳被烈光点燃的煤山,有着暗红色的火焰:
“——只要我比谁都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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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普通的一年,因为世界一如既往。
万物各司其职。
国家之间彼此扯皮或者交火,天灾还游荡在未曾被探索的黑暗里,时而走进人类的世界,留下灾厄和毁灭。
老人们一如既往的晒着太阳,品尝着衰老和下午茶的滋味。女人们养着小孩儿,彼此之间说着家长里短。养家糊口的男人奋力拼搏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能多的食物摆在家人的饭桌上。
世界一片忙碌,热火朝天。
唯一无所事事的,唯一百无聊赖的,只有局外的少年。
所以,他们在环顾着这个陌生庞大的世界时,眼睛里会闪闪发光。因为这个世界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承载着数不尽的美梦和热望。
旧时代的慷慨悲歌已经落幕,新的英雄序幕还没有拉开。
在这个尴尬的日子里,有两个少年在同一天度过了自己的成年礼,准备入场。
他们的未来通向四面八方。
第十九章 欢迎来到阿瓦隆
“大表哥,钱都在这里,快跑啊!!”
在汹涌的人流中,小孩儿将包裹塞进了叶清玄的怀里,紧接着像是抹了油一样窜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小鬼别跑!”
“他还有同伙!打断他的腿!”
“砍死他!!!”
叶清玄呆滞地回头,看向身后,一群面容狰狞地壮汉们手持着匕首和椅子狂奔而来,眼神落在了他怀中的包裹上,绽放凶光。
“呃,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清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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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
离开鲁特镇的第三天,上午,微风从远方吹来,海浪静谧。
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岛屿的痕迹,而‘泰坦号’的甲板上人头攒动,一片喧嚣。
“亲爱的乘客,请不要在船未停稳时离开座位!”
侍者们苦着脸在维护秩序,举着喇叭大喊:“因为泊位限制,目前我们暂时无法入港,请大家耐心等待。
在等待过程中,大家可以看向我们的右侧,那一艘白色的轮船就是和‘泰坦号’同一时间制造的兄弟舰‘尼克号’……”
乘客们根本没有理会侍者,依旧嗑着花生谈笑风生,人群里时而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有壮汉的怒吼。
在人潮中,白发少年被挤到船尾,和一群抽着烟斗的水手蹲在一块。
水手们并不介意和一个小孩子坐一块晒太阳。叶清玄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比起那群衣冠楚楚地大人物,他还是在耿直粗鲁地水手跟前更放松。
“喂,大叔。”
叶清玄问:“难道每一次入港都要等这么长时间么?”
“因为泊位全都被占了呗。”
在旁边,水手大叔抽着烟斗,伸手指着港口的方向。
依稀能够看到一众军舰护卫着一艘白色的航船正在缓缓入港。不远处地海面上,好几艘汇聚在一起的商船也在等待。
“全都被占了?”
叶清玄凑过去瞭望:“要不要这么夸张?”
“没办法,人家可是云楼的船,有皇家海军护送的。”
大叔暧昧地眨着眼睛,带着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容:“而且,你听说了么?船上的那位……”
“嗯?”叶清玄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公主殿下呀!云楼城的公主殿下!你不知道吗?阿瓦隆已经因为这件事儿闹的沸沸扬扬啦。”
“云楼?我只听说那是东方的一块飞地,只有总督啊,哪里来的公主?”
“小家伙你已经落伍啦。”
烟斗大叔拍着他的肩膀:“世袭的总督,和封王还什么有区别?况且云楼氏把持着东西方的海上贸易,茶叶、香料、丝绸……简直富到流油。东方人自己都说,他们皇帝的国库已经被搬到了海上啦。”
“嘿嘿。”旁边有人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这次又要借钱了?”
“债多了不愁,借了几千万,还有几千万呢……反正都还不起。”大叔低声哼哼着:“我看啊,这日不落王国要完。”
“呃……”
叶清玄总觉得他们在说什么很危险的话题
“听说作为代表的云楼氏公主是个小美人啊,才十七岁就已经是共鸣级的乐师了,真可惜……”旁边的水手感叹。
“可惜什么?”
“据说皇室想要和云楼联姻啊。”水手贱兮兮地笑起来:“不过整个安格鲁王国都知道,大皇子比起女人来更喜欢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