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顿的语气阴沉:“我都说了,别给我添麻烦,但你这个家伙的麻烦真是太多了。”
“……好吧,你的压力也挺大。”
叶清玄欲哭无泪,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他低声说:“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钱还给我就行。反正我只掏了钱。”
塞顿漠然地起身,露出背后的人:“救了你的不是我,是她。”
那是白汐。
自始至终,这个白发的女孩儿都站在那里,只不过塞顿那副魁梧到宛如怪兽的身板将她盖住了。她看着叶清玄,满是不情愿地打了招呼。
“她发现你倒在地上的人,当时你在打滚,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就应该记得你还咬了她一口。”塞顿淡淡地说:
“你失血严重,能给你输血的也只有她。如果不是东方人的血统极度排外的话,我都怀疑你是狼人了。”
说完,塞顿之后转身离开:“你安心休息吧,明天放假一天。”
关门之前,他回头补充了一句:
“记住,就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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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关门声,室内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中。
叶清玄沉默地看着白汐,白汐却别着头,没看他。老费茫然地在两人之间环顾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做了救人的事情,应该耻高气扬的时候,白汐却显得有些不安。在跳跃烛火地照耀中,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衣角,像是被老师训斥地学生。
叶清玄数次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持续的沉默中,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尴尬,低声说:“我、我走了。”
她转身,快步想要离开,却听见背后的声音:
“谢谢。”
白汐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她低下头,结巴了很久之后才‘哦’了一声,像是满心不情愿:
“只是叫人而已,不过你当时的眼神像是在说‘赶快让我死一死’的样子。不能让你得偿所愿真是对不起。”
听到她的话,叶清玄地表情认不出抽搐了一下,感情你还惦记着这一茬么?真是小小年纪就如此记仇,将来必成大器……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没那打牌出千、翻箱倒柜的街头本领呢。
“咳咳,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谁计较了?”白汐瞪了他一眼。
“呃,是我小肚鸡肠。”
叶清玄总算抓到了一点脉络,这姑娘是属驴的,倔到不行,必须顺毛捋。有了这一点,一切都好办。可看着她较真的样子,就终于觉得她像是个小孩子了。
“你是从东方来的吗?”叶清玄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白汐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差不多。”
“真好啊,和我讲一讲吧?”他拍了拍自己床边的椅子,眼神诚挚。
他忽然想要了解一下父亲口中的东方了,或许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或许是因为他有些想要和别人说说话:
“我父亲来阿瓦隆之后才结婚,我从来没有去过东方。别人都觉得我是东方的人,可东方究竟是什么样我完全都不知道。”
“大概……和这里一样吧?”
白汐还是不情愿地样子,可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老实回答:“不过有一点好的是街上有人免费发放食物,可以吃个饱。”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骗你干什么。”
小女孩儿白了他一眼:“因为曾经有人因为不喜欢吃皇帝发放的肉糜而造反,他们都想吃馒头和面条……最后有个将军在皇帝的肉饼里下毒,把皇帝毒死了。”
“东方的皇帝真辛苦啊。”
“皇帝早就被架空啦,想要吃小麦的人跟着一个诸侯里,想要吃水稻的人跟着另一个诸侯,还有一个诸侯喜欢吃山芋,所以大家都把爱吃番薯的人赶出去。有的时候两个诸侯会因为吃咸的还是吃甜的打架。”
“吃的那么好还要打架?”
“阿瓦隆难道就没有因为不吃猪肉对别人指手画脚的讨厌鬼么?”
“我没见过,但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挺讨厌的。”
“对啊对啊,本来就是这样嘛。”。
叶清玄看着白汐认真地表情,便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第三十六章 诡异关怀
话说到一半,老费从床底下爬出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一半地床板,横躺下来,用眼神指挥自己的两个小弟给自己挠一挠肚子。
白汐伸手去挠它,它就兴奋地打起滚来,炫耀一般撇了叶清玄一眼,示意人家的手法比你好多了,你这小弟还能不能要了?
叶清玄忍不住想要捂脸叹气。
白汐抱着老费,一脸认真地给它挠耳朵,这条黄狗在小女孩儿的膝盖上兴奋地扭动着,既贱又丑,令叶清玄都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它叫老费呢?”白汐捏着老费的耳朵,好奇地问。
“唔……”叶清玄沉吟着:“这个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了啊。”
“你还卖关子,我都告诉你那么多东方的事情了!”
“好吧好吧。”
叶清玄用绑着绷带地手拍了拍额头,感觉到一阵无奈:“你知道的,老费呢,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强,所以一脸很厉害的样子。
我刚认识它的时候,它就是这副样子,什么活儿都不干,什么人都不理。所有的乞丐都叫它废物……”
“嗯?”白汐一愣。
“问题就在这儿了啊。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它觉得‘废物’的意思一定是‘狗中之王’,所以我再叫它其他的名字它也不理我了。
可废物这个名字实在不是很好听,对吧?我只好叫昵称了。”
叶清玄叹息:“好在他现在觉得‘老费’这个名字比‘废物’要厉害的多了。否则你喊一声废物吃饭了,隔着十条街它都会冲过来。”
“噗!”
白汐一时间没绷住,忍不住笑出声。很快她就再次板起脸来,像是从来没笑过。
“还是个小孩子啊。”叶清玄轻声呢喃。
“嗯?”白汐抬头。
“没什么。”叶清玄笑着摇头:“再跟我说一说其他的事情吧。”
漫漫长夜里,叶清玄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浑身缠满绷带,静静地听着白汐在胡扯着一些东方的故事。这个小女孩儿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女孩儿,语气一点都不柔和,长满刺儿。说到激动的时候还会骂脏话,比小拇指,像是比维托还更加痞气的小无赖。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要有人陪自己说说话,难以忍受地痛苦也不算什么了,身体变得千疮百孔也不算什么了。
至少不用去想过去的事情,也不用去想未来。
哪怕在心里,始终有个落寞的声音在徘徊。
——叶清玄,你真的做不了乐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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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大出血令叶清玄真的是在床上休整了一整天,昏昏沉沉中他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在昂长又破碎的梦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全都是往事中的碎片和难以描述的离奇。
在那一片破碎中,似乎总有人在轻声低语,令他头疼欲裂。
当第三天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塞顿也并没有催促他下来干活儿。可当他扶着墙壁,一步一瘸地走到楼下的时候,却看到面目抽搐地塞顿坐在柜台后面抽烟。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明显已经到了爆发边缘。这个宛如怪兽一般的男人浑身的肌肉都在愤怒地跳动着,在他的脚下,一整本通用语词典都被他扯成了粉碎。
“呃,出什么事儿了?”
叶清玄一头雾水。
塞顿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柜台,一封由信差送来的简讯和一个小盒子正躺在上面。
那一封皱皱巴巴的简讯似乎和不同的纸张不同,类似于直接书写在某种坚韧的皮革上的,皮质优良,难以撕碎,但是却被某人捏出了一道道裂纹。
“给你的,你自己看。”塞顿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钱,摔门出去喝酒了。
叶清玄一头雾水地拿起简讯,顿时也愣住了。
那是一封给自己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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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最亲爱的员工叶:
惊闻你重病的事情,身在外地的我实在坐立不安。虽然我们还未曾见面,但对于这件事情我却感觉到深切的关心和挂碍,这大概就是东方人所说的‘缘分’了吧?
随心附赠了一瓶药剂,请服用之后安心养病,店铺的事情就暂时放下吧。医疗费用我会在回到阿瓦隆之后帮你报销的。
ps,塞顿作为一个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就劳你费心了,他不大懂规矩,如果出丑的话,请代替我训斥和责罚他,就像是训斥不会钻火圈的猫一样。
ps2,请代替我向另一位新来的员工白汐小姐问好,方便的话请回复我她的三围,我会为她带一条长裙作为见面礼。
你的朋友:赫尔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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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简讯的末尾,还印着一个纹章表明了来信者的贵族身份,可那个纹章特别奇怪。不像是叶清玄从教堂中的谱系学中看到的任何标志,而是两只蛇缠绕在一条奇怪地手杖上。
这封信的内容温暖又贴心,除了将塞顿撩拨到快要炸掉以外,简直就能够看到一位温和善良、彬彬有礼、慷慨大方的贵族绅士在满怀担忧地挂念着自己。
而且他还和百年前那位大艺术家同名……
对于这来自老板的诡异关怀,叶清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看向白汐,“这是老板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