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圆环像是什么奇怪的装饰,但看到就让人忍不住拔出来。
现在,赫尔墨斯抛弄着这个小巧的东西,眼神满是殷勤和期待地想要递给鬼手。
“不需要。”
鬼手冷冷地回绝,眼神阴沉:“萨满说过了,严禁你再出现在这个城市里。”
“啊哈哈哈,那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以前不小心被他抓住了把柄,弄得有些狼狈。这些事情忘了就好,请不要在意。”
少年没心没肺地笑着,停顿了一下,似是疑惑地暴露出了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密,眼神嘲讽:“再说了,他不是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么?”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魁梧地下属们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中有的人疑惑地看向鬼手,有的人一头雾水,有的人眼神变化起来,变得危险。
可鬼手依旧冷漠,面无表情: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就算他不在,阿瓦隆也依旧是萨满的天下。”
“哦,是么?不过我似乎没有从那些帮会里发现一丁点的忠诚呢。”
在高脚椅上,赫尔墨斯俯瞰着鬼手,缓缓摇头,嘴里啧啧有声,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玩意:
“现在那群下城区混饭吃的科西嘉人、高加索人还有天竺人都已经不理会他的命令啦,包括那个只会在下水道里拐卖小孩儿的老女人不也一样打算自谋生路么?
萨满已经失势啦,鬼手,新来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就只有你这个狗腿子忠心,抱着他的大腿当宝似的。”
“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
鬼手踏着污水走上前来,只是看着他身后的道路:“——你应该让开。”
“你想对我动手?”
赫尔墨斯看了看鬼手左手上带着的黑皮手套,缓缓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忘记你那一只手是从哪儿买来的。”
鬼手说:“那两个人,是萨满要找的人。”
“想要找他们的不是萨满,是拿着他以前的信物来找你们的人,对不对?”
赫尔墨斯笑了来,做作地拍了拍头,像是现在才此昂起来:“哦,差点忘了,有一个人的信物就是从我这里买过去的。我记得他好像是姓常……”
“交易人!”
鬼手抬起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摘下了自己嘴角的烟斗:“你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不要碍事。”
“叫我赫尔墨斯,我喜欢这个名字。”
金发地少年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眉毛挑起,神采飞扬:“至于规矩,不好意思,我出门那么久,已经全忘啦。”
鬼手的神情变得冷厉起来,赫尔墨斯却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实的纸袋,抛入了他的怀中:“先别急着翻脸,看看这个再说。”
他抚摸着自己双蛇交缠的手杖,轻声说:“在我这里,从来都是明码标价,我跟别人交易时,也从来没有让人血本无归的道理。”
鬼手沉默地打开纸袋,借着灯光看着其中古旧纸张。那些纸张像是被火烧过,已经大半残缺不全,但隐约能够看到模糊字迹和图案。
那些字迹和图纹令鬼手的眼瞳缩紧了。
“阿瓦隆地图?哪个阿瓦隆的?”
“真正的那个……这么多年来,皇室一直在找它,你们倒手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萨满不在,没有人罩着你们,分下去之后大家当养老费也不错。那些钱足够你们剩下的时间里狂嫖烂赌最后死在香槟浴缸里了。
前提是——不要再管这件事。”
鬼手抬起眼睛看着他,许久之后摇头,将纸袋还给他:“女孩儿可以,男的不行。”
沉默,漫长的沉默。
在沉默里,赫尔墨斯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散了。这个少年的神情变得冷酷,又阴沉,那种锐利的眼瞳就像是刀锋一样,刺得鬼手后心发寒。
他凝视着面前的老男人,声音轻柔,一字一顿地说:
“鬼手,不要不识抬举。”
“这是萨满亲自下的命令。”
鬼手轻声说:“几天之前,他已经回来了。”
赫尔墨斯的表情变了,闪现一丝错愕。
鬼手的表情不变:“今天遇到你,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情。甚至他在你的店里,我们也可以不管。但你要知道,萨满的命令只要一天还在,那个小男孩儿就依旧是我们的敌人。”
“原来是这样么?”
赫尔墨斯沉思着,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恍然大悟,寒冰一样的神情忽然消散了,他重新笑起来,就像是太阳一样:
“我忽然知道这个老家伙想干什么了。”
说着,他将纸袋丢回了鬼手的怀中:“这个东西你们拿回去吧。就当我给萨满的礼物……祝他赶快梅毒晚期死在自己的厕所里。”
“我们会转告的。”
鬼手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带着下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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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尔墨斯回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天色漆黑,但依旧能够感觉到有微弱的阳光从雾气的尽头落下来。
赫尔墨斯站在马车旁边,伸手接过塞顿递过来的外套,然后将身上带着臭味的崭新礼服毫不爱惜地丢进了下水道里。
塞顿坐在车夫地位置上,魁梧地身体像是要将马车的座位挤爆了。
赫尔墨斯重新穿戴好了之后,掏出一瓶香水在自己身上倒掉了半瓶,然后才松了口气,恢复轻松:“呼,臭死我了……有什么麻烦么?”
“有几个人发现了他们过来,被我解决了。”
塞顿指了指墙角,那里的两个**袋像是装满了泥巴,看上去软绵绵的。有隐约地红色从里面泛出来,引来两只野猫好奇地抓挠。
赫尔墨斯点点头,然后问:
“他们呢?”
塞顿拉开了马车的门看了看:“睡着了。”
赫尔墨斯站在车外,看着里面的孩子,沉默许久。
在装饰华丽的马车里,狼狈的少年和小女孩儿靠在座椅上,都睡着了。他们睡的很沉,几乎快要从上面滑下来。
在沉睡中,白汐靠在叶青玄地肩膀上,他们的白发几乎纠缠在了一起。
马车内部明明是宽敞的。可他们只占据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互相依偎着。微弱的晨光照亮他们恬静的面容,就像是照进梦境中去了,所以嘴角都带着微微地笑容。
明明赫尔墨斯攒了一大堆牢骚和奇怪的话想要对他们说,可现在看着他们,他却觉得有些不忍打扰。
许久之后,赫尔墨斯的视线落在白汐的脸颊上,眼神变得温柔又怜悯起来。
“真是不幸啊,明明长大了会是一个漂亮女孩儿的,倾城又倾国。”
他最后看了白汐一眼,关上门,轻声叹息:“可惜,不但有‘招荡’这么让人难过的天赋……还偏偏碰上了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的消耗自己。”
第五十一章 实测(上)
两日后,清晨
皇家音乐学院,大礼堂。
数日之前举行盛大宴会的大礼堂中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
曾经的这里在深夜也灯火通明,氤氲着酒香和女孩儿们甜美的笑声,未来的乐师们在这里互相结识。墙壁和石柱上装饰着复杂花纹,水晶吊灯折射光辉,让人目眩神迷,连未来都变得绚丽起来了。
上好的波斯地毯上有九十三幅,组成了浩大的叙事长诗,记录着亚瑟王和他十二位幻兽的宏伟事迹。连银烛架上都装饰着精细的花草图纹。
可现在那些令人迷醉的奢华装饰都被去掉了,地毯被卷起,露出原本大理石的光华地板。银烛架上的蜡烛熄灭了。
十五扇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覆盖下来,遮住外界的光亮。
酒香、女孩儿们的笑声,还有那些绮丽的灯光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酷烈的阳光穿过玻璃顶穹落下来,为漆黑地礼堂带来了一束光,光芒落在地上,碎散开来,隐约照亮了那些大师们的肖像,他们的眼神锐利又肃冷,眼瞳里像是雷云之中酝酿着电光。
最终的测试,就要开始了。
在一排长桌之后,六名考官们身穿着赤红色的长袍,面容严肃,神情苛刻又阴沉。
在翻阅手中的考生资料时便像是打量着商品,要找出这些瓷器上哪怕一丁点的细微瑕疵,然后用手中的铁锤将它们敲碎。
就在其中,却混着一个一脸无聊地年轻女人,她头戴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纱,额头上点着朱红的花钿,充满异国风情,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心不在焉。
那只是乐师派系为了凑数而送来的代表人,令这一场考试显得更加公平一些的象征。没有人在意她,谁都知道,校长已经银自己的胡作非为而让步了。
今天这里的考场,是贵族派系的主场!
侧门打开了,有脚步声走进来,低沉有笃定,饱含自信。所有的考官都起身了,向着本次主考的西德尼弯腰鞠躬:
“日安,先生。”
“日安,先生们。”
西德尼颔首,然后落座在长桌地中央。
在打量四周时,苛刻地眼神便显露出一丝满意:“看来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先生们,这是最后的关头,不要放松。”
“先生,我们时刻警惕。”贝恩恭谨地低下头。
“很好。”西德尼笑起来:“你们肩负的是皇家音乐学院和安格鲁乐师的荣耀,知道么?
一个优秀的老师要担当要自己引路人的职责,而不是将那些烂果子不加区别地放在自己的篮子里。”
“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贝恩低声说:“从今年开始,尊贵之血的精神将在学院中复生。”
“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