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直言劝鉴、阻拦的人背了这个黑锅,已经被免职了。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他恐怕会被放逐到黑暗世界的边缘去。
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
剩下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下令,放弃了外层区和中层区,甚至连内层区都放弃了。
结界矩阵已经在深渊压力之下扭曲成一团乱麻。
表层的流出界彻底损毁。
转化层的形成界报废。
分配乐理资源的创造界已经失去控制。
现在只剩下了核心的活动界保持完好,宛如光杆司令,孤独地闪耀着警报的红光,一遍又一遍。
在红光的照耀之下,那一片曾经耀眼的星云已经变成了漆黑。
最外层,被彻底地染化。
也就是说,圣城的最外层防御,彻底沦陷了。
“他·妈·的……”
总工程师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伦勃朗,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他的秘书将他按住,瞪了他一眼:“冷静,没用。
他现在还是中央圣殿的大主教,难道你想成为叛逆么?”
伦勃朗察觉到他们的愤恨神情,心中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群废物还想要舍弃中央圣殿,转移重心,去支撑内层结界运转,如果不是他的阻拦,现在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那里还有能喘气的?
现在,结界残存的所有力量都收拢了起来,舍弃了外围的六个副中心,全力保卫住中央圣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几十个大魔一齐围攻,这里也可以固若金汤。
自己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证。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在事后平息这件事的余波了。
他的心思电转,考量着圣城遭受的损失,和如何撇清自己的罪过。
如果不是自己的英明领导,恐怕中央圣殿这样重要的机构也要沦陷在妖魔之手。虽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自己刚刚上任第二天,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恐怕谁都挑不出错来,再不济,也是平级调任其他地方。
但是,舍弃了外层居民的领域这个罪过就有点严重了。
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承担责任才行。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总工程师还有他的助手,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倒是正好,原本这个阿尔伯特的死硬派占在关键的位子上不愿意走人正令他心烦呢。
而且据他所指,这个混账暗地里企图挑起其他人对自己的不满,然后向枢机主教会进行弹劾。如果不是自己见机迅速,恐怕会被弄得灰头土脸。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郁结略微地消散了,不再去看那几个工程师,闭目养神,可心里却忍不住想:
这件事结束之后,圣城的高层也会出现巨大的空白。
有了卢多维克先生的许诺,自己是否也有机会更进一步呢?
在沉思中,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错愕抬头。
“又怎么了?”他怒视着那几个操作结界的乐师:“我不是说了么?不准乱搞!难道你将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视作儿戏么!”
“不、不是我!”
守在管风琴前面的那个乐师举起双手,无辜地摇头:“是外面,中央圣堂外面,有人接通了显线路,要求我们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入。”
“这时候?”
伦勃朗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是谁?能弄清楚么?”
很快,操作乐师收到了返讯,神情中闪过一丝惊喜,兴奋地大喊:“是圣殿骑士团的标志!圣殿骑士团来救我们了!”
“不可能!”
伦勃朗下意识地尖叫,可当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时,顿时愣了一下,改口说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圣殿骑士团!外面现在到处都是妖魔,圣殿骑士团在圣城里驻扎的只不过是两个小队,怎么可能进的来!他们……是骗子!”
说道这里,他眼神一亮,顿时越发地肯定:“没错!一定是!我们的任务是守好这里!不准让任何可疑分子进来!”
“可是……”操作乐师愣了一下:“外面确实是……”
“确实?”
伦勃朗冷笑:“你能够确定?你能够做主么?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第五百零八章 谁能管事儿?
“我们可以把侧门打开。”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了:“让他们走检疫通道,我们有安全阀和真空室。如果他们是真的,就不会推三阻四。我们也可以趁机检查。”
“不准!”
伦勃朗猛然回头,看到了开口的总工程师,神情顿时暴怒:“难道你还没有认清楚情况么?!贸然开门的话,导致中央圣殿出了状况的话,你又该当何罪!”
“多亏你的提醒。”
苍老地工程师冷笑,“我才想起来,为了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枢机主教会将中央圣殿的安全权限交给了我。你可以调动圣城结界,但可惜,中央圣殿的设施启动,只需要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伦勃朗瞪大了眼睛,“鲁本斯,你敢!”
“没听见我的命令么!”
鲁本斯凝视着操作乐师:“——开门!”
操作乐师犹豫地看着上鲁本斯和伦勃朗,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伦勃朗怒斥着他,命令他将手从管风琴的琴键上拿开。
操作乐师沉默了许久,放下了手。
寂静里,只有请求进入的声音,一遍一遍响起。
伦勃朗松了口气,看着鲁本斯,冷笑:“忤逆上级,置中央圣殿的安全与不顾,鲁本斯,你好好想想怎么去跟枢机主教会负责吧。”
“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鲁本斯冷然回应,他扫了那操作乐师一眼,眼神变得无比地失望。
操作乐师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现在你不需要尽责了。”
伦勃朗走到他面前,伸手,扯掉他的外袍上的身份徽章,丢在了地上:“你被停职了,鲁本斯先生,滚去等待枢机主教会在事后的质询吧!”
鲁本斯冷笑,拿起自己的外袍,转身离开大厅。
在经过操作乐师的身旁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哈尔,我对你很失望。
不是因为你没有执行我的命令,而是因为伦勃朗来了才短短两天,你便已经将你父亲坚持了一辈子的准则弃之不顾。
——我和他都看错了人。”
他转身离去,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圣殿的那一刹那,却听见背后骤然响起的低沉音符。
伦勃朗愣住了,呆滞地回头,看到手指按在琴键上的操作乐师,表情便扭曲了。
“你这贱种……你怎么敢……你怎敢!!!”
操作乐师释然地笑了,伸手,摘下胸前的徽章,丢到了伦勃朗的脚下:
“对不起,我不干了。”
伦勃朗的神情抽搐,正待说什么。
大门,轰然开启。
首先看到的,是血蔓了进来。
惨烈的血红色在沉重的脚步声里流淌进了殿堂之中。
哪怕是经过封闭性的安全阀和真空室,两道门先后隔离,依旧有如此多的血流了进来,刺鼻的腥味仿佛已经形成了实质,令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成惨白。
那些钢铁摩擦的沉重脚步声里,手提着残缺刀剑的圣殿骑士们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的盔甲残缺,为首的那一名身着福音装甲的骑士更是惨烈到面目全非。
合金装甲上处处可以看到扭曲和撕裂的痕迹,在细小的裂口中,破裂的以太管道喷涌着蒸汽,经过了表面的鲜血,就变成了赤色,氤氲在半空中。
有的人将自己破裂的面甲和头盔摘了下来,头发已经被粘稠的血浸染,在体温的作用下凝固,板结在同一处。
经历了一路上的搏杀,他们还剩下二十七个人。
二十七个人现在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再没有人敢怀疑他们究竟是否是圣殿骑士了。
除了最中央,那两个被保护在核心中的人。
一个已经完全麻木,现在怀疑自己在做梦的年轻神父。
还有一个年轻人,身着长袍。
那长袍却被妖魔的鲜血染成了赤红,又被火刑架的灰烬覆盖成漆黑。红和黑在他的衣服上交织成死亡的颜色,再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是令人觉得窒息。
可更吸引人的是,他头上那带着一丝金属色泽的白色长发。
以及长发之下,缓缓睁开的眼瞳。
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像是沙尘暴在吹拂着废墟,被飞雪覆盖的断崖,和隐藏在黑暗里的熔岩。
就仿佛是一个漆黑的漩涡,藏着通往什么危险之处的入口。
“大、大胆!”
寂静里面,有压制着不安的声音响起:“谁给你们的资格,擅闯中央圣堂!”
伦勃朗占了出来,辨认出了瓦斯科的军衔,神情越发地鄙夷:“鹰帜手?一个小队长?没有命令,没有征召,也没有允许,你胆敢踏入中央圣殿么!”
“我们……”
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种情况,瓦斯科沉默了片刻,涩声回答:“我们只是前来救援而已。”
“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