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当初石心学派先祖对叶清玄所做的那样,联合封锁,二十一个以太波动转彼此呼应,转瞬间,松散的矩阵便营造而起,将舒伯特的权杖环绕在正中央。
可正待他们准备再一次出手的时候,九霄环佩的琴弦便从虚空中纵横交错,飞射而出,架设在周围。
无数念线衔接而来。
转瞬间,二十一个以太波动便被统和为一体。大师们错愕的感应着自己的宿命之章被强行接管,二十一个宿命之章被统和在同一个主题之上。
其中三个临时成就的权杖也尽数化入其中,形成一个庞大的乐理结构。
原本草草营造的共鸣体系被瞬间打破,紧接着又再次拼合,彼此密切如一体,宛如散乱的群星终于统和为星系。
如果说刚才是拿着缆绳粗暴捆在一起的话,那么此刻就是精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运用和拼接。
倘若不是归墟的限制,叶清玄直接就能将它们融为一炉!
同时操作十九篇宿命之章和三个权杖,对于叶清玄来说,压力已经不是百倍的级别了,而是踩着刀尖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在双方的夹击之下化作灰烬。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体验多重宿命之章的复合交响了啊。”
叶清玄脸上青筋展露,挤出了狰狞的笑容:“很好……”
他一只手按着老修女的额头,另一只手上,食指上的权戒滑落,向着不远处袖手的梅布尔抛出:
“如果有人敢趁乱袭击,格杀勿论!”
梅布尔颔首,恭谨应命,手握权戒,远处便有火光升腾而起。
纯青色的涅槃之火仿佛熔岩一般,从地壳之上喷涌而出,无尽兽性所演化的不死鸟在火中死去,重生,不断地演化出新的形象,又拖曳着万物归于死亡。
必胜黄金之章对梅布尔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外物——皇家乐师所传承的乐理本身就是必胜黄金之章的延伸,此刻权戒落入梅布尔的手中,其中所加持的龙威,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涅槃之火。
火光自远方的大地之上喷涌而出,纵横交错,将整个区域封锁,隐隐可以听见惨叫的声音。所有胆敢接近的人都被那宛如活物的火焰吞没,紧接着,恐怖的火光钻入了七窍之中,自内而外的掠夺了一切生机。
明明没有任何温度,却带来了死亡。
夺走了一切生命和乐理之后,只留下了满地的的灰烬。
梅布尔从随身的口袋里抓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那是人类骨骼中所煅烧出的灰烬,信手连弹。
惨白的灰烬中附着火光,弹指间,在那轰然的旋律中,骨灰迅速增殖,尘埃彼此衔接,化作了白色的骨骼,骨骼在火中增长,汲取着旺盛的生命力。
先是骨骼,紧接着是筋膜和血肉,到最后,火焰化作鲜血,在那灰烬造就的躯壳中奔涌。刚刚惨死在火焰之下的乐师,就以如此诡异的面貌重新复苏。
双眼之中再无任何意识,只有宿命之章运转时的黯淡辉光。
涅槃之火剥离了生命和乐理,又以骨灰为基础,在敌人的宿命之章消散之前,再度将其装填进新的身体中,营造出了完美的幻兽。
杀了一个人,又活了一个人。失去了一个敌人之后,便多了一个傀儡。
这一手借鸡生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虽然有着种种苛刻的限制,但有必胜黄金之章的加持,哪怕维持一夜的时间都绰绰有余。
“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叶清玄颔首,视线回到了老修女的身上,看着她崩裂的皮肤,和黑色修士服之下,躯壳中所迸射出的灼热烈光。
“——接下来,就轮到解决你的问题了!”
崩!
命运之杖顿落,宛如向着狂澜万丈的海面上投下了定海神针。
余波溃散,显露出舒伯特权杖的本来摸样。
黯淡月光升起,叶清玄指挥着大师们的宿命之章,将权杖运转的余地封锁,将那自灭的运转镇压。
那么,接下来问题来了……
怎么阻止一个圣徒自杀?
第六百六十章 一个好人
归墟的天空被火光点燃了。
权杖的乐理从其中迸发,只是余波,便将漆黑的夜空化作了动乱的海洋。
所有的乐师都被惊醒了,仰天凝望。
“真热闹啊。”
纳贝里士站在破碎的钟楼顶端,向着南方瞭望,“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掺一手的话,太遗憾了。不能再接近一点么?”
似男似女的美貌少年站在他身后,静静地伫立,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摇头:“为了你的安全,这个距离就是极限了。”
“他们杀的了我?”纳贝里士。
“不是那些水货权杖,是圣徒。”
帕格尼尼嘴角勾起冷笑:“教团的那一套把戏,这么多年还没变过。舒伯特没有继承者,也没有人能继承他的才华,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运行。
舍弃掉他来换取归墟的力量,简直再划算不过
但舒伯特的乐理中肯定还有更深层的条令,如果她感应到你身上的窜变乐理,一定会拉着你自爆——反正结果都是死,为什么不死得对教团更有好处?”
沉默中,纳贝里士想到了一个圣徒抱着自己爆炸的场景,忍不住士打了个冷颤。
“真是群疯子啊。”他轻声呢喃。
“谁说不是呢?”
帕格尼尼的笑容越发讥诮:“神的仆人比堕落者更疯狂,难道不合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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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天之后,那位大审判长也忍不住了么?”
北方,那位第二帝子凝视着天空,眼神戏谑:“亲手向归墟献祭一个圣徒,足以令他摆脱教团的钳制,直接成为权杖吧?”
“不一定。”
在他身旁,苍老的乐师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泥板,手里抓着刀笔,在干透的泥板上写下一连串楔形音符,拂去了土屑之后,将泥板丢到了一边去。在他身旁,泥板已经堆积成山。
老乐师信手一抓,泥土涌动,土壤汇聚,水汽蒸腾中,一块新的泥板又在手中成型了,他埋头楔刻着,像是根本不在意远处的动乱。
听到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第二帝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看向老乐师,请教道:“那在您看来呢?”
虽然贵为第二帝子,但在这位老者之前,他的地位可没什么显摆的地方。
老者可是他母族为他准备的依仗,哪怕他将来成为了皇帝,也要重用他来辅佐自己。
早在四十年前,老者就已经是阿斯加德的权杖乐师。上一任皇帝未曾死去的时候,他便作为幕僚为帝国效力。更难得的是,他是以纯粹的启示学派成就了权杖,智虑深远,很多事情第二帝子都要听从他的意见。
“很简单,他不缺力量,你没发现么?”
老乐师淡淡地说道:“他不缺力量,也不缺名声和钱,甚至连地位都不缺。你仔细数数,在情报里,他有多少让别人羡慕到脑出血的东西?
你的这位对手是一位任何地方都不逊色于你的劲敌,不,如果他有你的地位,恐怕早已经战胜了你的哥哥,成为阿斯加德的皇帝了。
在这一方面,你要学他。”
听到他这么说,第二帝子皱起眉头,独眼之中闪过不悦的雷光,但却没说什么。
老乐师摇了摇头,知道他起了抵触的心理,只能将局势掰开揉碎了跟他讲清楚:“在归墟里只是暂时的虚弱而已,为了眼前的力量失去一大串东西,可不值得。
这位大审判长的眼光可是长远的很呢。
杀了一个圣徒他只能得到权杖而已。可他真的在乎自己是否拥有权杖么?只要他在安格鲁,必胜黄金之章的加持之下,他就能获得不逊色于天灾的力量。”
“那毕竟是外力,不足凭借。”第二帝子说。
老乐师看了他一眼,“你会着急成为权杖么?”
他这么一说,第二帝子就明白了。
他会着急么?和奥丁共鸣之后,他此刻已经相当于半神的血裔,未来一片光明,成就权杖几乎是板上钉钉。
那位大审判长也一样,不,甚至比他能选择的余地更多。
不论是去东方攀登天人之路,还是继承海顿的乐理和圣名,都是一条堂皇大道。甚至他不需要凭借别人,以他的才能,成就权杖只是迟早的问题。
圣城能卡主一时,但卡不住一世。
“所以他不着急。”
老乐师淡淡地说道:“对他来说,一个死掉的圣徒远远不如一个活的有用。在你看来,他现在有优势的牌是什么?”
第二帝子陷入沉思,许久,抬起头:“宗教裁判所?”
“沾了点边。”
老乐师颔首:“宗教裁判所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想要填充完毕,哪怕以安格鲁的国力,也要十几年的时间。未来力量强大,但现在却不足以依仗。
可他身上最令敌人头疼的东西,恰恰是这个头衔。”
“大审判长?”第二帝子恍然。
“没错。”
老乐师淡淡地说:“这才是枢机主教会最后悔的事情吧?
原本只是废物利用,甩锅的同时将不良资产割除,却没想到,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们没有想过,万一这个大审判长是个疯子怎么办。有神之手这个称号为他背书,有命运之杖保证他所做的一切符合公义和正理。也就是说……于他为敌的人,都是异端。
短时间内,在圣城和他撕破脸之前,他做一切事情都可以说百无禁忌。有这么一层好处在,他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掉一个圣徒,授人以柄?
况且,真的在归墟成就权杖,教团未必没有能力再拿捏他,他看似获得了权杖,可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具枷锁,还会失去自身的公义的冠冕。
而如果能够把持住一个活着的圣徒,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只下金蛋的鸡,他犯不着杀鸡取卵。再说了……”
老乐师说道这里,愣了一下,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容苦涩。
“再说什么?”第二帝子问。
老乐师轻声叹息:“再说,不论我们怎么看,哪怕从最苛刻的角度去揣测,这位大审判长……都是一个好人。”
第二帝子沉默了。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了,可偏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