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未免有些轻慢。
哪怕索明璋修为和辈分远胜燕赵歌父子,甚至实力也胜过当年的燕星棠夫妇,但类似要求也显得极为无礼。
不过,索明璋神色并无傲慢之态,反而相当郑重。
“令先祖初有此设想时,同我有过交流,他当时的一些思路,或许于令尊有益。”
昔年新昆仑九曜,索明璋同燕星棠关系平平,谈不上至交。
但双方皆是旷世之才,索明璋尤其酷爱钻研武学道理,同燕星棠也有不少交流。
燕星棠夫妇关于造化刀最初的构想,九曜之中除了至交好友陈玄宗以外,便只得索明璋知悉一二。
他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过燕狄与人交手,但听荧惑戟提过几句传闻后,与昔年所知道的事情印证,已能猜出大概。
如今见到造化刀这门绝学终于从构想变成现实,索明璋也感到喜悦。
只可惜当初提出构想的故交,早作古千年。
另外一边,辰皇陈玄宗平静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但是似乎也有些神游天外的模样。
新昆仑九曜中,他们两人都是性格孤僻之辈。
索明璋只同木曜岁星上尊邵君篁私下来往得多,与其他人大多只限于交流切磋武道。
而陈玄宗在九曜中的挚交,也只得金曜太白上尊燕星棠一人。
陈玄宗回过神来后,看了看索明璋,点头说道:“索道友昔年自开道路修行,在这方面走得比吾等都更深入,与星棠夫妇的探索尝试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星棠当年亦寻索道友参详交流。”
似燕星棠的玉虚开天剑,陈玄宗的玄凛神刀,蒋慎的戊己破天捶,杨策的计都幽罗咒等武学,都是他们结合自身修行多种绝学,在大道基础上自出机杼,推陈出新。
玉虚开天剑蕴生开天之风,玄凛神刀蕴生开天之水,戊己破天捶蕴生开天之土,计都幽罗咒演化开天之前无光无暗之鸿蒙等等力量意境,看似只走单一方向,但都有其他武学已经融入其中,已经不单单是玉清开天书的变化衍生。
所以诸般武学,都自有妙用,并不逊色纯粹修练开天书的武者。
当然,这里是指他们当前境界。
继续向上,道路还需不断开辟扩展,需要探寻求索,始终都不能停歇。
而不似开天书,但元始天尊祖师嫡传大道,直指极为高深的境界,只看修炼者参悟领会多少罢了。
陈玄宗等人当然也可以只修练开天书。
但人修道习武,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揣摩天地道理,同一门绝学,不同人学来,结果可能天差地远。
师法前人,贴合自身,道路方才能走得顺遂。
不过,这道路究竟能走到怎样的高度,同样也因人而异。
有些人的道路可以一直向上攀登,有些人则可能步履维艰。
大破灭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武道盛世,无数精妙武学一起涌现,便是由此而来。
燕赵歌对此自然清楚,不过辰皇所言,让他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陈玄宗等人的独门绝学,包括燕星棠的玉虚开天剑在内,虽然已经不是开天书的衍生和从属,某些道理意境上的细微精妙变化之处,甚至还比开天书本身更为深入透彻。
但这些绝学本身,仍然同开天书,同陈玄宗等人修习的其他武学,有深刻联系。
可这其中,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燕星棠同狄清涟夫妇一同联手创造,最后由燕狄彻底奠定雏形的造化刀!
这门武学的力量意境,其实已经同开天书不同,甚至不同用玉清嫡传武学来加以界定。
自然,也不统属于上清绝学。
可以说,仍然是道门正宗,但却别开生面。
而辰皇方才话里意思,索明璋修道练武,似乎也如这般另起炉灶。
“先谢过索前辈盛情,不过我还需问过家父本人的意见。”燕赵歌拱了拱手,心念动处,众人身处的宇宙虚空,便即变化。
然后,一扇光门出现在众人面前,光门打开后,里面自有一方天地。
这是丹殿内一间丹室,燕狄正身处其中闭关静修。
并非闭死关,所以燕赵歌也不怕打扰自家老爹。
知晓索明璋来意之后,燕狄并没有拒绝:“谢过索前辈。”
且不说索明璋盛情相助,单只造化刀本身的特性,便无法外传,哪怕索明璋这样的人物,也只能领略,难以参悟。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造化刀的一个局限。
或者说,是这门旷世绝学尚未彻底完成的变相证明。
而在燕狄出刀之后,索明璋少见的笑了起来:“燕星棠、狄清涟有子孙如此,当真是不枉了。”
第1288章 北方故人归?
“你刀势已经初见气象,始终坚持只进不退是正确的,很多武学或许都要讲究进退随心,正反相合,顺逆自如,但那对你来说,是邪道。”
“天地大势本就是滚滚一直向前,陷入逆势而为的困境之人,该是你的对手,而不是你自己。”
“于你而言,当下的问题是,大的框架已经立好,但是太空洞,有待完善。”
并非要填充细节变化,而是由虚转实,让虚无的意境,可以同这真正的造化世界印证贴合,从此才能从半空落下,脚踏实地。
“难能可贵的是,你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不用我再多言了。”索明璋看着燕狄,目光中颇多赞许。
燕狄平静说道:“大势前行,造化变迁中,也有新旧之分,除旧迎新,破而后立,同样是这天地间的大势。”
他五指并立如刀,平静的向前轻轻一劈:“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纪元更替,但那是确实存在的,并不仅仅只是青史典籍对时代进行划分的概念而已。”
“不错,思路正确。”索明璋颔首说道:“燕星棠、狄清涟后继有人,你们共同创造的这门绝学,一直走下去,必将是不世之功。”
他眉宇间少见的流露出喜悦之色,笑道:“能见这样一门绝学现世,着实快意,稍舒心中郁结。”
燕狄言道:“前辈过奖,前路漫漫,荆棘密布,吾当求索,尽己所能,但绝不会裹足不前。”
索明璋点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燕赵歌:“你是走三清同修一体的路子?”
“索前辈慧眼如炬。”燕赵歌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索明璋同样一笑:“好样的。”
他又上下打量燕赵歌片刻后说道:“如果有玉清无极天书或者上清混灭元经,你的道路会好走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其中艰险,仍然难比登天。”
“这既是一个人尝试去同时走三条老路,却也是一条全新的道路。”
燕赵歌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但神色泰然:“我会时刻鞭策自己。”
“真期待未来能看见你不断前进的姿态,看见世间大道更多不同的景象。”索明璋背负双手,向丹殿外走去:“苍华神树,暂时寄留在这殿内,还请你们代为照顾。”
燕赵歌、燕狄和雪初晴一家人面面相觑,雪初晴答道:“太师祖遗蜕留于此,弟子必尽心竭力。”
“如此甚好。”索明璋出了丹殿,屹立在宇宙虚空中。
他回首望去,看着在虚空里漂流,时隐时现的丹殿,看着远方的界上界天地疆域,目光悠远而又平和。
高大的短发男子盘膝坐于宇宙间,双目闭合,静心等待。
等待风雨最终来临。
丹殿中,燕狄看向燕赵歌:“即日起,我闭死关。”
燕赵歌点头:“外间我会照料,界上界那边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外道的人先来,哪怕火曜荧惑上尊将对方引走,本身也等于被对手牵制,接下来土曜镇星上尊怕是势不可挡。”
辰皇静静说道:“蒋道兄如无意外,会尽量赶在外道中人之前返回界上界。”
燕赵歌摊了摊手掌:“我反而希望土曜镇星上尊晚到,否则的话,就要担心勾陈陛下的动静了。”
众人闻言,都为之沉默。
燕赵歌沉思着说道:“这次的局势混乱的很,要掺和一手的人,怕是很多。”
“之前还不敢说一定猜对,但在看了娘亲基本布置完成的方纬之阵……嗯,经过日曜太阳上尊高寒指点过的方纬之阵后,我可以肯定,之前的猜测,错不了。”燕赵歌手指轻轻搓揉自己的太阳穴。
“当然,猜对归猜对,到头来谁能掌控局势,现在没人说得准。”
燕狄闻言,缓缓点头:“大方向上不错就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少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是啊。”燕赵歌眯缝了一下眼睛。
辞别了留在丹殿的燕狄和雪初晴,燕赵歌同辰皇一起返回界上界。
……
与此同时的界上界。
北方玄天境,极北之地。
虚空之中,有界域通道连接域外幽垠之地,不断发生动荡。
北方至尊这些年来,深居简出。
对于广乘山、玉京岩、碧霄峰,同麒麟崖、逸仙谷之间的争端,保持沉默,不过问,不参与。
天机阁的令牌,北方至尊门下的云阁山玄留观同样也有。
对于门人同天机阁打交道的事情,北方至尊的态度更像是默许,但他本人并不接触。
大多数时候,北方至尊甚至不在玄留观山门常驻,而是移驾极北之地,默默留心这里的空间界域动向,警惕域外幽垠之地的变化和侵蚀。
燕赵歌和罗帝当初请托他帮忙留心封云笙的消息,他应承下来,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并无多少联系。
老者站在风雪中,目视远方天际,就见一道道黑线时隐时现。
他心神微动,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凝聚。
“这感觉……不似大魔,却似人?”北方至尊思索片刻之后,首先取出一枚玉符捏碎。
然后,以他自身为中心,道道霞光弥漫开来,笼罩整个极北之地辽阔冻土冰原。
霞光所照之处,虚空缝隙都隐隐趋于静止。
这并非完全是北方至尊自己的修为实力,而是界上界本身的界域禁制,开始发挥功效。
北方玄天境一带的禁制,对九幽之魔尤其敏感,专为警惕这里可能相通的幽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