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甚至是人类根本不可能修成的。
但是,这些修法却有一些共通点。
这些修法,全部都是仙道焚书纲都没有记载过的古法修法。
而且,全部都是元婴法。
冯落衣就在这里显出身形。
“怎么样?”他问一个男人:“整理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啊,冯先生。”那个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些修法本就是南辕北辙,适用于不同种属、背后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其中,以文字呈现的功法基本上无法破解,而真意传承描述的……哎。”
“也不必太有压力。”冯落衣看着这些源自不同地方的修法,道:“始源功法……终究只是一个概念罢了,未必真的存在,也不要求你们一定要以它存在为前提展开工作。”
那个男人谈到:“冯先生,其实,整理这个密库了百年,在我们内部,对于‘最初功法’也有猜测。只不过,这个猜测也只是一个流传于我们内部的假说。”
冯落衣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本身不过是万法门的普通宗师,但是,这个“普通人”却和其他一些同样普通的宗师一起,在这里整理了一百年的资料。
对于这些来自于不同世界的功法,就算是他冯落衣,也未必了解得更多。
“实际上,元婴法的广泛性,我们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这个男人介绍道:“所有修法在最初的入门阶段——如何接引第一缕天地灵气、如何炼化成第一道法力,还有如何扩展身体的极限、如何奠定法力系统的枢纽,选择的道路都不相同。有些修法,要求淬炼一些我们这一族没有的器官,有些则要求在体内固化我所不能理解的阵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论。但是到了某一个阶段之后,这些不同功法的修行描述就变得相似起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这是一种必然现象——譬如说,但凡是足够高阶的修士,都一定能学会飞行,不管他是武修、体修还是丹派。到了一定阶段,这些不同的法门最终走上了殊途同归的道路。所以,我们最初的想法,就是根据那些入门部分,做出这功法的分类。”
“说来惭愧,这个方向消耗了我们接近六十年的努力——当然,我们也不能彻底排除‘殊途同归说’的可能性。但是,这终究是不大现实的。”男人苦笑:“所以,我们当中也有人觉得,这‘某一个阶段之后’,可能就是一种预先设计好的‘目标’。一开始,所有的入门修法都是被引导着朝这个方向前进。”
“元婴……”冯落衣低声道。
“是啊,元婴。”男人苦笑:“被点醒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们的元神法,还有前些年收录进来的龙族修法,都没有‘那个阶段’以后的特征。再结合那个横贯可观测宇宙的仙路,我们也有了一些猜测——所有种族的功法,可能都是来自于某一种‘设计’。”
“也就是说,始源功法这个概念,有可能是在一二十年前就提出来了?”冯落衣有些诧异:“你们研究出了什么结果吗?”
那个男人露出惨笑:“或许我们又……又走错路了。当时我们打算按照生灵演化的思路,将最初的功法假定成‘唯一的骨架’——这个原始的元婴法非常孱弱,然后各族不断根据自己的需求增强。”
他们可能又一次搞错了方向。
如果说图灵真人那个“始源功法”求的是这些功法的“最小公倍数”,那么他们这些密库的研究者,之前花了几十年求的,就是“最大公约数”。
完全弄反了方向。
冯落衣却若有所思:“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图灵真人的始源功法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始源功法来自于设计者自己的功法,而设计者在知性上远远超过我们人族’所以才有‘设计者自己的功法优于所有已知功法,所有元婴法都是始源功法的劣化’的结论。但是,那些设计者也未必需要弄出一个自身功法的劣化版本,他们也确实有可能是抛出一个原始的‘骨架’。所以,你们的假说也没法完全排除……”
“但是,现阶段来看,机老那个假说的可能性比我们这个假说更大一些。”男人弯下自己的腰:“先生,我现在深感自己无能,这些年也就是不断提出假说,却未能肯定或者否定其中任意一种……”
“无须在意。”冯落衣道:“这在之前的一百年里,还不是仙盟的重点方向,是我们的投入不够。再者,若是以生灵之道的标准要求你,你倒是做得很不错了。”
“如果想要获得突破的话,可能还需要古灵崖为首的天灵岭修士加入进来。单纯通过算学层面的统计分析和预期,已经不足以推进下去了。”
冯落衣点点头:“古灵崖啊……”
对于远古生灵的研究,一般不是天灵岭的重点。如果不是古灵崖是当年天择神君求道之路的起点,这个天灵岭分支只怕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蓬勃发展。
直到几十年前,仙盟对着整个宇宙的理解逐渐加深。古灵崖才逐渐受到重视。
薛不凡这等第一流的天才人物,也是在这个背景下才进入古灵崖的。
不然,冷门分支也很难吸引人才。
只是,时间太短了。仙盟重视这个天灵岭分支才百年,还没有培养出足够的人才。
第二百三十章 无名之人
一个分支学科,越是热门,越是出现在大众的话题当中,其发展也就越发迅速。
这其实很好理解。一个学科想要不断的推进,要么就需要那么一两个顶尖的天才做出理论层面的突破,要么就需要大量的人才不断的积累经验,稳步向前。
偏重思辨的数学属于前者,而偏重实验与经验的生物属于后者。
但无论是这两个当中的那一个方向,都有一个前提。
人。
只有更多的人投入这个领域,天才出现的几率才会更大。
只有更多的人投入这个领域,数据与经验的积累才会更快。
而“人气”在这个时候,就成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选择。
一个热门的学科,才有更多的机会宣扬自己,才能够让更多人对自身产生兴趣。
而古生物学,就属于“冷门”了。
尤其是在地球,这个专业甚至就是一种渐渐萎缩的状态。
在神州,这种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研究古生灵,除了参悟演化的道理,总结演化的模型之外,也就是一个“观摩古生灵,领悟新神通”的好处了。
前者的话,现在反倒是集茵谷在遗传、血脉方面的研究更加深入、更加直指本质。灵兽山对现代生灵的研究也比古灵崖对古生灵的研究更加翔实。
毕竟,灵兽山的研究对象,都是现存的物种,都有翔实的记录。而对于古灵崖来说,除了一些遗留的证据之外,太多的东西都需要靠猜。
而后者……你仿照生灵的先天而成的神通再如何强,在这个理论和技术之间距离非常小的宇宙意义也不大。
之前有几百年的时间,古灵崖就是靠研究上古妖族【那个时代还没有始新妖族和更新妖族的概念】。
但是现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遍地都是谜题的宇宙,在这个“古老仙人”存在证据遍布星空的宇宙,古灵崖的学科思维、研究方向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只是,这对于神州仙盟来说,也是最近一百年才认识到的。他们有计划的重振古灵崖,但还没有收获足够多的人才。
如果是以前古灵崖式微的时候,天灵岭甚至有可能将薛不凡这种级别的天才调剂到灵兽山或者集茵谷。
只是,薛不凡加入暗部,至少还得再等上三四年。
在这之前,冯落衣也很难凑出学术过硬、心理质量也够好的古灵崖修士。
“征天使”和“征夷使”里面,古灵崖修士也是稀缺资源。
他对着那个满脸惭愧的男人抱歉的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始源功法说和原始功法说,目前来看都没办法证明或者证伪。另外,也有可能这两种功法都不存在。或许最初的星云生物也是天生圣人,根本就没有凡人阶段的功法,所有功法都是在模仿它们。”
男人点点头:“推定当中的‘最强者’倒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假说吗?”
冯落衣之前对这个部门的专注并不够,至少最近几十年里不够。
那个男人道:“有一些。”
只见他双手在半空中虚划,下达指令,然后,一个细密的图谱出现在冯落衣面前。
这是一个树状图谱。每一个根系,就是一个具体的功法,而每一个具体的功法都属于一个总的大类,每一个大类之上还有更大的概念。
“我们一度打算模仿藏书学还有生灵之道中的分类学,为所有功法分出类别。”男人道:“我们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手段追根溯源,寻找到最初的功法。”
冯落衣仔细看了看,发现所有功法都集中在几十个大类下面——应当是“科”这一层级,甚至还没有到“纲”的层次。他问道:“这是……”
“根据功法之间的相似性——不只是功法自身的相融相性,还有修炼理念的相似性,我们做出了这样的分类。”他苦笑:“然后,集中到了这里,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可以感觉出,有些不同的天地,功法明显有相似的痕迹——这些天地之间有可能间隔了许多的光年,上面的物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是它们偏偏就是可以诞生出相似的修炼理念和修行之路。当然,我知道,由于仙路存在,这种间隔的意义并不大,但是……”
“很奇怪吗……居然会有这么多不同的源流?”冯落衣道:“我原本以为那些功法都是出自始源功法或者原始功法的。”
“始源功法或者原始功法或许存在,但是‘现在的族裔’接触到的并不是同一种‘源流’。”男人语气之中带着唏嘘:“或许最初的设计者真的如您所猜测的,已经不在了,或者那些设计者早就分崩离析——现在的族裔接触到的‘源流’,显然是那么一些团体。
冯落衣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人族元婴法的来历,是始新妖族的最大叛逆,魔帝。如果没有魔帝意念越过几百个天文单位降临的话,古龙皇是不会允许人族接触元婴法的。
他指着一个大类道:“这一‘科’的功法包括了三个属,每一个属都有三十到四十种功法,这些功法又集中来自七个不同的天地。这些天地当中,最古老的文明已经勉强传承了千万年之久,世界濒临枯竭——或许已经枯竭几次又恢复几次吧,文明或许都中断过几次,我们选择了从古仙人洞府当中发掘出来的功法,最年轻的一个则有一百六十万年传承。我们也选择了最原始的一批功法作为代表样本。”
冯落衣问道:“结果呢?”
“结果?始于一千万年前的那个仙道,和一个始于八百万年前的仙道算作一个属;始于七百万年前、五百万年前、二百七十万年前、二百万千年的算作一属,最后那个单独算作一属。”
“居然是按照时间来的?”冯落衣精神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背后的‘播种者’——暂且这么称呼吧,‘播种者’,理念也在变化,而且……每一次都在趋向成熟。”那个人道:“这几个仙道的修炼思想,也在日渐趋于……细腻?细化?”
“破局之道……”冯落衣喃喃。
他想起了古龙皇。
也只有那些长生者,才能够以百万年、千万年为单位进行实证。
冯落衣仔细想了想,然后倒抽一口凉气,旋即又苦笑。
“这么说来,那些传承还不到五十万年的仙道,有可能还在那些强大家伙的观察之下?”他苦笑道:“我们还是太自大了一点……还好那些‘播种者’没有恶意。”
他们过去做一些事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被监视。这就很可怕了。
可旋即,更多的问题来了。
“也就是说,‘播种者’并不只有一伙?而是这许多个势力?这些势力又……那么那些收割的仙人呢?”
“那些一出现就在收割的仙人,又是来自于哪里?难道是‘播种者’种下的文明?”
“播种者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掠夺状态,还是说他们认识到了掠夺强化自身的严重后果?那么他们为什么还会想要种下文明?”
“而且,这也很奇怪啊。龙族是排斥元婴法的,如果他们和龙族站在同一个立场之上,那么……”
他越想越是觉得可怕。
“永恒阶级”下,“第三阶级”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推定当中只有“个人”的第三阶级,还有多少像龙族那样求“破局”的势力?远古仙人,是“寻求破局之路但是失败的强者”,还是“超越第三阶级的第四阶级”?
那个男人知道的东西局限在这个书库,想得没有冯落衣多。他还是苦笑:“‘播种者’这个想法的肯定,也还是在最近,咱们仙盟和龙族的接触——结果我们这一百年真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到。”
“不,这些成果已经值得自傲了。”他道:“这个图谱,是简谱吗?还是只列举了代表?”
他记得,仙盟收集的其他仙道功法,可不止这么一点。
“这就是我们整理出来的全部了——花了许多人接近七十年的功夫。”他摇头:“剩下的,还有很多无法解明的。”
“无法理解?是差异太大吗?”
“不。”他道:“有一些也不属于元婴法,太杂了,没法分析,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什么‘播种者’。另外还有一些功法,来自于‘道区’,我同样也没法理解。不过……也许那些‘道区’的功法才更加接近始源功法?”
想要理解一个功法是不是属于元婴法,也不是很简单。各个种族的修炼进程不同,修炼理念不同,而且语言也不同,很难单凭功法的描述,判断一个功法是不是属于元婴法。
今法仙道给“元婴”的定义是“融合魂魄,承载意识的后天灵力器官”。而想要知晓这一点,就得好好研究一个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