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看着,辰风和艾轻兰就觉得揪心。甚至还有其他人被惊动,冲了出去来。这些后来者看到王崎抱着脑袋以头抢地嚎啕大哭,都被吓到了。
“怎么回事?”宗路拓有些不解的问艾轻兰和辰风:“这……怎么搞成这幅德性的?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艾轻兰摇了摇头:“生机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绝对不是‘差错’!”
辰风推测道:“王崎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他的意识,说不定还在于心想事成意识对抗的最后一刻!”
宗路拓骇然。光是听贾维斯的讲述,他就已经觉得那一战如此惊心动魄,其传奇程度远超生平所闻。而现在,他才意识到王崎所面对的绝望究竟有多么沉重。
那是本能之间的大恐怖吗?
处于生死之间,却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命交给自己的后天意志,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机会复活……
而这却是自己选择的绝望道路……
是这样吗?
不!不只是这样!
那是对于自己生存意义否定的绝望,那是自己断绝了自己理想的绝望……
那是否定了自己整个未来之后,对于黑暗宇宙的绝望。
但不知为何,一股清净禅意却浸润了王崎的整个心灵,镇压着一切恐惧、一切绝望、一切黑暗……一切负面情绪。
“要为这黑暗的宇宙带去希望。”
贾维斯在这个大脑之中残存的思维。
那是怎样的情感?淡淡悲伤之中,混合着无上的喜悦,就连王崎自己为自己创造的绝望情绪,也被这光明的心灵化解。
渐渐的,王崎安静了下来。随着法力的增长,我法如一的特性逐渐显现出来。王崎的思维开始重新构筑,更多的思维在他的脑海之中重建。
在本能恐惧之后的,就是“欲望”。
求知的欲望、思考的欲望……
再没有压抑了。“限制自己不去做什么”这种高级的功能还未被王崎重新掌握。所以,他没有在压抑自己。
与心想事成老哥战斗的漫长光阴之中,一直被压抑的思考的欲望,一瞬间被点燃了!
王崎嘶吼着,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重新操控这一具肉身之后,他还没有完全熟练如何操控。尽管走路缓缓荡荡,但他还是走着。
男人仿佛目不能视物,双手在前面划动,在摸索什么。项琪有几分不忍,想去扶一把。但是,苏君宇拉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大约一刻钟之后,王崎才跌跌撞撞的走到墙壁的边缘。
也正是这一瞬间,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坚固的实体。
于是,这一瞬间,这个或许是最进阶“真理”的男人,露出的野兽一般的笑容。
他举起手臂,一拳砸在这岩壁之上。
龙族建立的“不祭之墙”,原本就是为了永久纪念那一段被埋葬在黑暗之中的历史,因此,这一段墙壁,自然是怎么坚固怎么造。若是在完整时期,哪怕是等闲仙人全力轰击,都未必能够留下些许痕迹。就算两亿年前的大战将之打得坍塌,就算在这充满怨念的异种灵力之中受了两亿年的侵蚀,也不是区区元婴、元神能够留下痕迹的。
但是,大象相波功却提供了这个可能。
波性显现之中,墙壁的物质如同幻影一般移动。而王崎撤功之后,物质又恢复了坚固。即使王崎全力以赴也只能留下淡淡的痕迹,但无论他消耗多少法力,六道轮回法界都会在呼吸之间为他补全。
在疯狂的消耗与恢复之中,王崎根本法力再次精进。
但是,这些都只是次要的了。
在两亿年前祭奠黑暗历史的墙壁上,王崎留下了第一行公式。
而在这一瞬间,无数纷杂的“灵感”,就如同塌缩的波函数一般,获得了确定的形态。
这是开始。
之后,“灵感”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不知自制的心灵之中倾泻而出,涌入双手,进入载体,化作翔实的公式。
“这是……草稿?”辰风惊异的看了一眼。他和王崎有过相当长时间的合作,熟悉王崎草稿的风格。
苏君宇点了点头:“草稿。”
自从基派创建之后,苏君宇就一直和王崎在一起钻研算学。对于王崎的手稿,他也是无比熟悉。
宗路拓忧心忡忡:“这算不算毁坏珍贵的遗迹样本啊?”
去过天萳和南溟的朱佳梅则崩溃道:“这……这……在龙族的重要遗迹之中乱写乱画,会不会被问责啊?”
但是,没有人打算去阻止王崎,也没有人能够阻止王崎。
在微观了一会之后,众人纷纷散去。项琪原本也想离开,但她剑苏君宇神色呆滞的看着王崎的手稿,便停了下来。她扯了扯苏君宇的衣袖,对方毫无反应。于是,她加大了力气。
苏君宇如同从某个幻景之中挣脱一般,神色迷离:“真是厉害啊……”
“什么?”
“真没……”苏君宇说道。他指着王崎正在写的东西,道:“那好像是一首歌啊……”
项琪看了一眼那足以让她发晕的算是,有些头疼:“你是怎么看的……这到底是什么?”
“那是同调的领域……”苏君宇几乎陶醉了:“这是我们在陷进来之前研究的问题。”
项琪扣着脸:“那个……同调听说过,曲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术语原本就是我们借用音律捏的……”苏君宇笑了:“真漂亮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上同调,K,类以及没空
同调,原本是共用同一乐曲的不同歌谣,或者音韵上有相同声调的两个音。
这原本就是与乐律、音韵绑定在一起的词汇。
而当初,中国的数学家在翻译西方数学文献的时候,就将,homology——一类将一个可换群或者模的序列和特定数学对象(例如拓扑空间或者群)联系起来的过程,翻译为“同调”。
将一个特定的序列【可换群或者模的序列】,即“乐谱”,与不同“概念”联系起来的过程。
这就是同调。
“同调”这个概念与原本就是代数拓扑学延伸之后结果,是布尔巴基学派最初的结晶。
骨子里刻满了浪漫色彩的王崎自然会沿用这样的词。
苏君宇完全沉醉其中。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一首歌,而是无数首歌的合唱。
项琪见拉不走他,便和他一起呆了下来。
数个小时之后,终于,苏君宇尖叫了一声:“哎呀!”
昏昏欲睡的项琪惊醒了,道:“怎么了?敌人来了?”
“不,超过我们在外面研究的范畴了……”苏君宇喃喃:“已经到这里了吗?”
“有怎么了?”项琪有些不解。
“师弟他引入拓扑的领域了……”苏君宇喃喃:“他在同一拓扑与同调代数的发展吗?”
“拓扑……”项琪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连宗的吗?同调代数……听名字就是离宗的算学吧?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苏君宇摇了摇头,眼睛盯着不断扩大的草稿:“师弟很早就开始尝试打破所谓的‘离宗连宗’差别了。这对他来说只是平常,但是……这也太快了!”
项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伏在墙壁上的王崎。
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的关系,不管王崎声名如何生猛,项琪都还当他是当初那个因为修古法而被自己上门“查户口”的孩子。就算知晓王崎“厉害”,也多少没有实感。
可看苏君宇的表情,项琪却突然觉得……
或许不是自己没有实感,而是王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厉害到超越他的理解了。
王崎已经完全没有闲暇感知外界了。他的心灵深处,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他全部的精神,全部的力量,都被这一团火焰吸引了。他燃烧着从心想事成那里获得的灵感,将之转化为一处动力。
而他仅剩的意志,就在控制这这一股“力量”,趋势它奔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布尔巴基学派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才发表的——理应由他的基派钻研十余年的东西。
越过不重要的细节,只攻略记忆中必须的节点……
在统合了过去同调代数和拓扑的诸多成就之后,代数K—理论已经臻至小成。
而王崎却没有停下,而是依托这个由于“迸发的灵感”而突然具有极高完成度的“子集”,去一个更大的未知领域。
K—理论。
K—理论,“数学教皇”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在1957年初步奠定基础的领域。K,德语“Klasse”,意为“分类”,class。
若是将之以神州风格明明,或许应该是“类论”一类的东西。
因为王崎早就知道K—理论及其子集代数K—理论,所以才能这么做。但是在苏君宇眼中,这样却简直荒诞无稽。
王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转回去书写了某个“注脚”。于是,在方才的理论之中不慎明晰的部分突然就清晰了。而苏君宇眼中也生出了一丝恐惧——王崎这样做,就仿佛是在飞行了许久之后,突然伏下身子填补脚下空白,使之成为“大地”!
覆盖在草稿之上的迷雾突然消散了。苏君宇面前的“合唱”突然就变成了恢宏的“乐团”。墙面上的无数符号化作铺天盖地的浪潮。苏君宇耳边,仿佛有无数的小人在吵嚷,争论算学的未来。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记住这一刹那的感觉,但越是记忆,他就越是难受。
项琪发现自己身边的家伙突然冷汗涔涔。她惊了,道:“君宇?喂?你怎么了?说话!”
苏君宇没有回答,而是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双眼一闭栽倒在地面上。
项琪大惊失色,扛起苏君宇,就去寻找辰风和艾轻兰。
见到面色惨白,如同突然苍老的苏君宇,艾轻兰也是万分惊讶:“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艾轻兰伸出手,按在苏君宇的眉心。随后,她皱了皱眉:“心力交瘁?”
项琪惊了:“怎么会这样?”
“强行催动修为辅助思考,却陷入物我两忘不计后果,是会这样。”艾轻兰将自己充满生机的法力度入苏君宇体内:“他思考什么了?”
“他就盯着师弟那一堆草稿……”项琪喃喃。
几分钟之后,苏君宇终于轻轻咳了两声,悠悠转醒。他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呻吟道:“居然是这样……”
项琪追问:“怎么了?”
“两个特殊群的构造……”
项琪不明所以:“到底怎么了?”
“一个具有同调表现,一个上同调表现……”苏君宇喃喃:“这会震动万法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