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看着外面的几张桌子，感应到空间被完全隔离，这句话大概只有这个桌子的几个生物能够听清楚。
看着萨迪沃平静的白眉毛下微微眯起的眼睑，白河顿了顿，决定大放厥词，把龙生以来的所见所闻总结一番：
“……在祖龙的时代，龙族还可以自称为多元宇宙最强大的种族，那是真正的最强，上到至高天堂下到无底深渊，没有比龙族更强的种族；但是艾欧陛下陨落之后，又历经和精灵神系的战争，在下觉得，现在的龙族，无论是从个体力量还是群体力量，都只是出于一种勉强维持的状态。”
白河缓缓说道：“在多元宇宙的大部分地区，艾欧龙系的生存状况都是如此，苟延残喘而已，以安塔斯为例，广大文明地区并没有龙族占有权柄的迹象，当然除了我之外。可能是因为物种习性原因，但我更相信是因为力量不济，我们需要一定的年岁才能变得够强，但是大多数龙族都活不到那个时候。随着人类精灵这些生物的文明越来越强大，能够活到成年的龙族只会越来越少。”
“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萨迪沃很容易理解白河的逻辑，反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白河微微皱眉，还能为什么？
版本更新了呗，这么BUG的强力种族，游戏公司能让它猖狂几个版本？
扶植高等精灵这个新BUG，在属性上进行和谐，让新旧BUG两败俱伤，再调整平衡一下，岂不是美滋滋？
“是因为曾经的龙族太强了。”没有等白河回答，萨迪沃自己给出一个分外正确的答案：“我们的强大遭致了世界的恶意，因为我们压制了世界前进的步伐。而我们龙族，又不适合引领世界前进。”
白河点点头，指望一群生存能力爆表，吃了睡睡了吃、生活环境优渥没什么上进心的种族引领世界前进，世界估计永远停留在刀耕火种的蛮荒年代了。
黄金时代必须结束，黑铁时代才是正道。
“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萨迪沃话锋一转。
白河愣了一下：“您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毋庸讳言，世界创造了我们龙族，给与了我们强大的力量和贪婪懒惰的性格，我曾经以为，这两者会是龙族堕落的原因，但是这许多年来，我目视多元宇宙各个世界中无数个种族的兴起与衰落，发现了一个规律：任何无敌的团体必然在故步自封中堕落。不仅仅是龙族。”萨迪沃肃然道。
还上升到了哲学层面。
白河有些无语：“所以您认为龙族的性格不是龙族衰落的原因，而是过于强大的力量？”
“任何物种，在广大的世界之中，都存在着自己的位置，强大是衰落的开始。”萨迪沃摇了摇头：“我相信龙族也是如此……”
“所以你对宝石龙族如今在世界上的位置还算满意？不过龙族仍然在衰弱，它还会越来越弱。”白河皱眉打断：“直到完蛋。”
“但是任何改变都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坏，尤其是追寻力量，霜寒之翼，我听说过你的成长轨迹，在你追寻力量的路途中，大量的生物成为了你永久的敌人，这种敌意毫无疑问会投射到你周围的所有龙族身上，如果你是一条宝石龙，也是一样。”萨迪沃目光闪烁。
“所以你拒绝你部下的宝石龙上进？”白河失笑，他终于了解了几分萨迪沃的逻辑。
“不错，当年兰登来神殿拜访我的时候，只是一条出色的青年龙，水晶龙在我的后裔中属于相对孱弱的一支，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他的内心对于力量有着一种极端的渴望，让我十分不喜欢。”萨迪沃追忆着说道：“我派遣他去对抗黑曜石龙，便是要让他看看黑曜石龙为了追求力量变成了那种疯狂扭曲的模样，也是为了控制他的贪欲，走到宝石龙族的正途之上。拥有力量必然会介入纷争，我不希望宝石龙族在多元宇宙的各种纷争中更快地衰弱，所以奥苏特兰登必须得到约束。”
“那么你为何会想到把这个机会给我呢？”白河摸到了萨迪沃的逻辑，却越发感到奇怪：“这似乎有点自相矛盾。”
“不，一点儿也不矛盾，霜寒之翼，你不是宝石龙。”萨迪沃微微一笑：“正如你所说，如果龙族无法找到一条复兴的道路，它终将在衰退中灭亡。”
白河愣了一下，思索了几秒钟，猛地恍然大悟，接着心中就对萨迪沃这个宝石龙王，产生了巨大的鄙视。
他终于明白了宝石龙王的逻辑。
艾欧陨落，艾欧龙系的巨龙血脉不断退化，诸多新文明的兴起，意味着龙族的衰败。
三大非传奇龙系的龙王对于这种衰败有着不同的应对，作为龙族力量与贪欲的最典型代表，提亚马特自然是选择疯狂地折腾，想尽一切方法增强彩色龙族的力量，开历史倒车，重新夺回龙族原本的地位。
巴哈姆特则选择了与时俱进，一些天性自由的铜龙或许不太奉行他的理念，但这个理念在金龙和银龙两族中毫无疑问地体现了出来：
既然无法击败不断涌现出的越来越多的天命之子，就干脆融入文明社会之中吧。
白河对萨迪沃的鄙视，正是因为萨迪沃如今表现出来的态度。
他肯定了龙族不断衰弱的事实，也希望这种状况能够有所变化，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希望宝石龙族参与到这种行为之中。因为任何类似的尝试都可能为宝石龙族带来灾祸。
他希望的是通过避世来保存宝石龙族的力量，看看其他龙能否为龙族找到一条咸鱼翻生的道路。如果有，自然是欣然跟从。如果没有这样的道路，那么隐匿世间，避开纷争的宝石龙族，很可能是龙族中最后灭亡的一员。
除了一个怂字，白河无法用任何其他词汇来形容他对萨迪沃这种态度的观感。
提亚马特做事不靠谱，但所作所为好歹也算是为广大彩色龙族寻找出路，虽然大半是为了她自己。
巴哈姆特的伟光正脸孔让白河敬而远之，但金属龙的理念也颇有可取之处。
萨迪沃这种自私自利，一毛不拔的态度，在白河看来比提亚马特还不如。
怂且小气，这样的老板谁愿意伺候？哪怕萨迪沃真的是为了种族安全着想，也不是所有的宝石龙都愿意毫无作为地呆在这条破船上面等死或等着别人拯救，难怪有上进心的宝石龙都懒得理他。
对黑曜石龙族造反的动机，白河开始有了深深的怀疑。
白河心里揣着负面念头，嘴里也没有过于遮掩：“您认为我能够找得到龙族的出路？”
“只是有可能，一条追求力量的彩色龙，一条力量强大的彩色龙，一条想法和大多数龙族都不一样的彩色龙，你，拥有无限的可能。”
老头儿笑了笑：“你是多元宇宙中这五万年来艾欧龙系出现的第一位真正的龙王候补，不要跟我提灰烬氏族那些亵渎我兄弟尸体制造出的残次品，他们没有能力繁衍出新的龙族，而你有，很多龙神都认为，你的出现，是艾欧龙系将要复兴的征兆。提亚马特原本应该很开心，但是……啧啧……”
“搞了半天我还成了个祥瑞。”白河瞪了瞪眼。
“所以我想给你这个机会，也觉得有必要给你这个机会。”萨迪沃正色道：“为我做一件事，我给你我兄弟的头。”
“愿闻其详。”白河张开了耳朵。
“复活我的兄弟。”萨迪沃语气轻描淡写，白河却是一口酒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他看着萨迪沃的表情，感觉这条龙王是在说笑话。
他拿来塞伦瑟的头，肯定是吸了当养分，搞吃龙练功的勾当，哪还会把它复活？
何况这条龙王被艾欧亲手干掉，萨迪沃这么大的能耐都无法复活它，他白河一无龙王位分二无神格，哪来的这个本事？
第309章 气走
白河想象了一下，自己一边吃龙练功，一边复活塞伦瑟，等着塞伦瑟复活，反过来把白河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口吞了……
这种事情，谁干谁是神经病。
“当年黑曜石龙族背叛了我，我虽然觉得意外，但也并不是猜测不到他们的想法，父上已死，意味着龙族再也不会有足够权威的统治者，如今各支龙族对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的态度，你也不是没看到。”萨迪沃无奈地一摊手。
还不是你们这些老不修成天乱搞，自己作的。
白河默默思索，脸上却仍然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一个破龙头而已。自掘坟墓的蠢事少干为妙。
即便龙头地位特殊，可能拥有更巨大的力量，没办法弄到手的东西，还不是等于没有？
萨迪沃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们一背叛我，立刻去星界寻找我兄弟的墓穴，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看上了我兄弟体内的残余力量，要亵渎他的尸身，所以我立刻赶去，夺回了他的头，防止他们的亵渎。我原以为我的兄弟被父亲处死，就完全没有了生机，灵魂也彻底消散，不过我这许多年来，却隐隐感觉到，我的兄弟还有生机。”
“灵魂彻底消散了还有生机？”白河嘴上吐槽，心中却大生警兆，萨迪沃所言，和他在钻石龙残躯上感觉到的相差不多。
不仅仅是神经和部分肉体还活着，塞伦瑟的尸体还有着很大的问题。
这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白河无法用言语形容，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你并不清楚龙王有多强大。”萨迪沃悠悠一笑：“哪怕是施展过无数次转生术，再弱化就无法保持龙王之力的龙王，我们和你之间的差距也远比你想象的要大，你可以对着提亚马特的化身桀骜不驯，但是你敢进入她的神域吗？你敢面对她的真身吗？”
“提亚马特的那些太古红龙打手，当年怎么敢面对亚铁龙王的真身？”白河听萨迪沃吹嘘，忍耐不住，打脸道。
萨迪沃言语一滞，旋即露出几丝不悦：“当时的情况之复杂，提亚马特的奸险，岂是你能想到，她加害加鲁格辛苟的手段，又岂仅限于那几条红龙？”
他脸色有些铁青，白河心知肚明，提亚马特当年大肆杀戮同族，给这条老龙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深，大概是从那时开始，宝石龙王变得又抠又怂。
不过对于萨迪沃的话，白河倒是有些认同，龙王不是那么好搞的。
“总之，塞伦瑟很可能没死，但是我也没办法复活他。”萨迪沃说道：“大概是父上也无法让被他杀死的龙王复活，但我见到了你之后，突然有一种感觉，你也许有可能让他重新活过来。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呃~你知道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直觉。”
莫非这就是我看少侠你骨骼清奇，老夫无能故将天下大任付于你手，从此退隐山林去也？
白河不动声色，萨迪沃继续道：“我也不是让你放弃计划，我兄弟尸身中的力量，你可以拿去使用，我希望复活的仅仅是我兄弟的魂灵，有没有力量也没有关系。他是难得的聪明龙，早在当初就预见了龙族的衰落……唉~”
“……罢了，老头，我还是考虑一下再说。”白河呵呵一笑，最终决定拒绝萨迪沃的提议。
这么急着复活兄弟，白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因为兄弟情深的缘故。
从个体的角度，白河不相信一个活了几千万年的老家伙还会感情用事。
多半是塞伦瑟的灵魂有着什么对萨迪沃很重要的东西。
白河思来想去，觉得做这件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他要升级练功，又不是非要塞伦瑟的头不可，万一这条龙王真的因为某种迷之力量复活了，第一件事绝对是找他算账。
存着这种阴暗心理，白河觉得，让塞伦瑟如此身首两分，甚至干脆地死翘翘，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白河抗拒住了诱惑，决定拒绝萨迪沃，看到这条龙王的表情骤然变得不悦，白河很清楚，做这种决定本身就得罪了萨迪沃，不过白河倒是无所谓，龙王得罪了不是一个两个，如果萨迪沃一个化身在这里翻脸，也是有来无回。
“霜寒之翼，我是不会允许我兄弟的尸骨白白被亵渎玷污的！”萨迪沃吹起了胡子。
“RUA！”白河怪眼一翻，一个又抠又怂的龙王而已，谁怕谁呀：“老头，你是不是哪里听错了啊？塞伦瑟的尸体根本不在我这里，你拿这个莫名其妙的龙头来钓我，实在是让我很奇怪啊。”
“哼，哼，嘿嘿。”萨迪沃斜眼看了一阵白河，忽然一阵冷笑，又看了看表情紧张的辛帕西娅，直接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辛帕西娅松了口气，握着白河的爪子里全是汗水。
“老婆，你怎么这么紧张啊？”白河揉着辛帕西娅的脑袋。
“奥苏尔，你得罪了提亚马特陛下，又对巴哈姆特陛下不屑一顾，萨迪沃陛下怀着善意而来，又被你气走了，你说，你究竟准备得罪多少个龙神啊？”辛帕西娅瞪了白河一眼。
“我得罪多少个龙神都不会得罪好老婆的！”白河嬉皮笑脸，在辛帕西娅耳边放低了声音：“放心好了，萨迪沃这种龙王嘛~他顶多就是生一阵子气，根本不会和我翻脸的，他觉得犯不上——像他这种又聪明又怂的龙都是这样。”
“没错……呃~我的好孩子，说得好！”一个小电视飘了出来，里面却不是小豆丁爱丽，而是一条卡通水晶龙，正是奥苏特·兰登的模样：“萨迪沃这个自以为是的小气鬼，总想着不付出东西就让人为他办事，哪有这么傻的龙傻乎乎的听他的话？”
“……可是，那是钻石龙陛下，萨迪沃陛下不可能放过奥苏尔的！”辛帕西娅急切道。
“你以为萨迪沃这个老头真的揣着什么好心思？”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和你们明确地说吧，当年黑曜石龙族背叛的时候，萨迪沃如果集结所有的宝石龙族群起而攻，龙神早就死翘翘的黑曜石龙族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老爷子，您是说萨迪沃陛下当年有意纵容黑曜石龙一族？”辛帕西娅张开了嘴。
“一开始是，后来是制不住了。”奥苏特·兰登道：“那群龙王自认为是千万龙族的主宰，一肚子谋划和坏水，还自以为是，子民后代的思想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小子，你记住了，我们要追求力量，一定要靠自己。不要奢求这些自以为是的龙王高高在上的赐予，在这条路上，别人给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
“没错，老爷子此言深得我心！别人白上门送来的东西肯定是有问题的，还是自己抢劫抢来的最可靠。”白河心中大生知己之感。
“不错不错，哈哈！”老爷子哈哈大笑：“我伺候了萨迪沃几百年，总之他不管和你许诺了什么你都不要理他就对了，宝石龙一族和他混是没有什么前途的，辛帕西娅，还有你们，都记住了，以后不要管萨迪沃的狗屁令旨，跟着霜寒之翼走，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是，老爷子。”一群水晶龙纷纷答应。
看着老爷子帮他收拢军心，变相表心意上了贼船，白河心中大赞。
辛帕西娅却脸带忧愁之色，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但心里仍然不安。
毕竟得罪了宝石龙王。
“不要怕。”白河抱着辛帕西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要对我有信心。”
辛帕西娅哼了一声，横了白河一眼，心中却涌出一股暖意。
宴会在宝石龙王的赴宴达到了高潮，却因为这位龙王的负气而去变得有些虎头蛇尾，不过却也加强了白河本来就凶焰滔天的淫威。
得罪了提亚马特又气走了萨迪沃，只剩一个巴哈姆特还没有当面引发冲突，这条龙是要逆天啊。
白河坐在静室之中，开始了例行的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