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人族历史上第一场辩论文会第一个正式发言的名头,马上会成为一州名士,甚至可能出现在一些普通书院的考卷中!
于是,许多人带着深深的懊悔,加入辩论。
“鸣雄兄此言差矣!陆媚儿所行之恶,胜于逆种还是劣于雷家?如果一个陆媚儿能让读书人成为污名,那读书人从一开始就没干净过!”
“陆媚儿自然不是君子,但读书人以才取之!众圣都辨别不出道德高下,以道德论童生,是一等一的荒谬!”
张鸣雄立刻遭到反击,接着,反方的人开始回击。
一开始,双方还是彬彬有礼,基本能保持平静。
但是,随着辩论进行,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控制情绪,开始竭尽全力相互辩论。
很多人进行人身攻击或辱骂,都被毫不留情禁言。
于是,辩论文会变成菜市场,一片混乱。
各地有许多堪称道德模范、一身正气的老读书人摇头叹息:“人心不古啊……”说完认认真真回复,慷慨激昂地认为陆媚儿应该成为童生。
三月十六是童生试放榜的大日子,但没人关心童生。
包括童生们的爹妈。
全都在关心别人家的童生。
第3042章 激烈辩论
论榜之上,辩论文会如火如荼。
“反方观点最可笑的一点是,说她染过花柳病,说读书人不应该有花柳病。我看后却陷入沉思,陆媚儿一个女子,花柳病是天生得的吗?不可能!那么,她的花柳病来源何处?男人!圣院规定,得过花柳病的男人不能参与科举吗?没有!那么,为什么被男人害了的女人就不能参与科举?另外,据我所知,陆媚儿当年所在的花楼非常高级,出入的大都是读书人。所以,是读书人害了她,不是她在害读书人!”
“正方观点纠缠于一个病,纠缠于她的身份,但问题是,我们讨论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思想、头脑、精神、道德等等。之所以提及花柳病,提及她妓女的身份,是表达我们对她个人道德的担忧。至于说读书人害了他,这个论点简直可笑,我请问,她不知道客人有可能得花柳病吗?她知道,但她选择了钱!”
“反方简直都是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圣人啊,她是什么?她是妓女啊,她不是老鸨!不是大老板!她能有多大的选择权?如果她是高门望族,是个大小姐,可能出现在花楼里吗?她是被逼迫啊!你们指责一个被逼迫的人,却不去指责龟公老鸨,不去指责从小卖掉她的父母,不去指责那些逼她变恶毒的花楼,你们才是毫无道德之人!”
“正方说的针对!我无比赞同一点,她的确是被逼迫的,毕竟她也不想被卖到勾栏柳巷,她也不想倚门卖笑,她也不愿意做这些下贱的事,但是,逆种也是这么想的啊!逆种也不想杀人族,可他们被妖蛮逼迫啊!逆种也不想出卖人族情报,可他们有把柄在妖蛮手里啊!你们有没有发现,对方一直在把陆媚儿当一个普通人!”
“我们不应该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童生,我们应该用读书人的身份去衡量!读书人是什么?读书人就是被妖蛮用刀架在脖子上,也可以慷慨赴义。跪下的,那是逆种,不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是,哪怕被人逼迫侮辱,也要保持气节。屈服于利益和恐吓的,是普通人,不是读书人!陆媚儿不是童生的时候,谁在乎她?但她是读书人,我们就应该用读书人的标准来衡量她!很显然,她不配当读书人!”
“反方辩友大错特错!陆媚儿在考取童生后,又去倚门卖笑了吗?又去卖身了吗?又去染花柳病了吗?没有啊!她成为读书人后,绝对堪称楷模,她从未作恶!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犯错的?在她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你们也说了,你们可以容忍普通人这样那样。好了,辩论结束!我方赢了。”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申一下,这个辩题是什么。这个辩题的本质是,陆媚儿有没有资格成为读书人,那么,读书人的标准是什么?对于读书人一词,我们有许许多多的标准,我们说,读书人应该高尚,应该舍生取义,应该有崇高的理想,应该如何如何,但是,我们反过来问,所有读书人都这样吗?我看宗家读书人就不这样,那么,我们能说宗家读书人没有资格当读书人吗?读书人,就是由科举界定的!她既然堂堂正正通过了童生试,那她就是读书人。你们可以说她是坏读书人,是不好的读书人,但她的的确确就应该是读书人!”
“逆种也算读书人吗?”
“当然算!如果是逆种的读书人,杀了就完了。所以,你们可以去杀陆媚儿,我不会阻拦你们,但我坚持认为,她就是读书人,哪怕是可以杀的读书人。”
不多时,一个长篇回复引发了众人的热议。
“我是一个举人,我大哥是秀才,我二哥也是举人,我父亲是进士。我父亲,死于两界山之战,我大哥和二哥,死于谷国的蛮族侵袭之战。我们谷国边境,死的人太多,所以我们有群葬群祭的习惯。我父亲、大哥和二哥,三座坟墓连在一起。每年,我去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就是我父亲的忌日,九月二十。”
“每年,我都会携家带口,带着父亲最喜欢的黄酒,带着熏肉,带着纸钱,来到他们坟前。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妻两妾。同时,还有我的两个嫂子,对,我现在养着我的嫂子,还有我的三个侄子以及两个侄女。”
“每次到了坟前,我都让我的子女和侄子侄女跪下,然后我向他们讲述我父亲最英勇的时刻,我向他们讲述大哥当年为了让我读书耽误了学业,我向他们讲述二哥对我的谆谆教导。我每次都会告诉他们,我们刘家,无论男女,人人要当读书人,人人要有礼义廉耻,人人都要做一个英雄,因为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因为,他们是人族没有灭亡的原因!”
“让孩子听完父亲兄长的事,我会把近期人族发生的事讲给父亲兄长听。”
“方圣提出男女同考的时候,我没有反对,在消息确定的时候,我马上把我的女儿和侄女甚至外甥女,凡是识字读书的女眷都叫到一起。我对她们说:我让你们读书,让你们考文位,不是为了让你们能像你们的爷爷伯伯或其他读书人一样去战斗,去牺牲,我让你们读书学习,是可以让你们在遇到妖蛮的时候,多一些逃命的机会,多活哪怕几天。我为她们,开办私塾族学,我教她们如何考童生试。”
“很不幸,大家都能发现,女子的科举分化非常严重,那些大家之女特别特别优秀,或者极少数出身贫寒的女子特别特别优秀,但是,中间那些刚好能考上童生的女子非常少,大部分女子都特别差。所以,我的所有女眷都没有考上童生。”
“就在放榜后,我带着她们所有人去了父亲和兄长坟前,我没让她们跪着哭泣,我也没惩罚她们。我只是讲他们的故事,讲方圣的故事,讲那些先贤的故事。我不逼迫她们什么,我只希望她们好好读书。只要我不上战场,我的私塾就会一直办下去。我觉得,让更多人读书,无论男女,都和孔圣一样伟大!有教无类,是我一直坚持的。”
第3043章 做不到
“我从来不反对陆媚儿读书,我也不反对她参加科举,我不会说她什么,我只是……今日在我父亲和兄长坟前的时候,我祭拜他们的时候,说起最近的事,我很高兴。我说方圣安全回返,是他杀了古虚,是他斩了几十尊妖蛮半圣,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方圣一回来,就杀了三海龙圣,斩了无道昏君。我对父亲、大哥和二哥说,你们没有白死,你们当年也没有看错人,方圣的的确确让我们人族崛起。”
“然后我说到男女同考,我说女人也能成为读书人,以后人族会越来越强大,但是,当我说到童生试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我甚至急哭了,我流着泪站在父亲、大哥和二哥的坟前,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我难道说,你们放心吧,现在连妓女都能考中童生了!这是人族多么伟大的创举啊!”
“我难道说,科举是那么神奇,能让妓女洗心革面成为读书人了!”
“我难道说,父亲,大哥,二哥,你们一定很高兴,因为以后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妻子,会和妓女一起进考场,一起并肩战斗!”
“我难道说,人族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人族的好女人都死绝了,所以才让一个妓女成为童生!”
“你们让我说什么?你们让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我不想指责陆媚儿,我也很同情她,但是,谁来同情我?谁来同情那些拼死战斗最后死无全尸子女都不如一个妓女的烈士?”
“谁来同情那些哪怕家里无比穷困窘迫依旧咬着牙养儿育女为人族延续生命的人?”
“谁来同情那些宁可挨饿受寒依旧用双手去养活自己却根本没有时间读书的女人?”
“我做不到心安理得让陆媚儿成为童生,我做不到!”
看完谷国刘举人的回复后,原本激烈的回复区突然变得不再那么激烈,回复的人越来越少。
许多人反复阅读这篇回复,心中充满了惭愧。
无论正反双方,都被刘举人的回复所震撼。
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发现那个赞的真正意义,无论哪一方,哪怕明知道这个刘举人会得奖让自己少一个机会,许多人还是默默地点下那个赞。
由于这个回复获得大量的支持,被半圣化身挑出来展示,让更多的人看到。
此时已经是深夜,读书人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因为这场辩论持续三天。
许多人离开论榜,静静地思考。
就在下半夜,又出现一篇长篇回复,是一名叫苏灵的女子的回复。
“小女子是巾帼社启国京城分社社首,刚中童生,人微言轻,位卑学浅,本不应该参与此次群雄云集的辩论。小女子一篇接着一篇看,越看心里越堵得慌。最终按捺不住,选择了‘参考辩论’。幸好,我站在媚儿姐姐一方。对,我是想要奖励,但我更想要的,是说说媚儿姐姐这个人,一个被无数不了解却在谈论的人。”
“我最初得知陆媚儿姐姐,是从别人那里听到,大概是十余年前,我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时候的陆媚儿,是启国京城最有名的花楼女子之一。我毕竟是名门之女,对这种人是不屑的。过了几年,我不断长大,早早嫁人,生儿育女。我从小就喜欢读书,从小就不服输,所以哪怕有了儿女,也依旧读书,夫君不仅不反对,还支持我。至今我还记得,他说,做一个老实人,不需要读书,但做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就必须读书。他说,男子女子都一样,有才才能有德。当然,他说的才不只是读书,泛指一切手艺、能力、学问,知识渊博只是才的一种。”
“大概七年前,我开始加入一些女子的文社。我们的文社远远比不上诸位读书人的文社,不多过是交流一些浅薄的学问,以诗词为主,风花雪月,有佳人无才子。当时有个蒙面人也加入文社,除了当时的社首,无人知道她是谁。”
“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那个蒙面女子便是陆媚儿。那时候的陆媚儿,已经年过三十,加上身体羸弱,逐渐淡出花楼。身为名门之女,尤其是一个浅薄的名门之女,我表面上并不为难她,但内心还是难以接受这种人加入巾帼社。”
“后来,巾帼社被打压,获得方圣鼎力支持,我们各地女子纷纷响应,陆媚儿也参与其中,我们渐渐熟络,才了解她的身世。”
“她和大多数花楼女子一样,家道中落,被卖于花楼。她那时只有七岁。我不知道诸位七岁在做什么,但我知道,我的七岁就是和弟弟妹妹一起玩闹,偶尔读一些书,偶尔学学女工,虽然母亲总是念叨我学的女工不好,但父亲总是不甚在意,只想我过的好一些,将来嫁个好人。”
“媚儿姐姐七岁时,同样读书识字,同样学琴棋书画,同样学女工,学的比我很多,比我还好。我学习的时候,有爹娘照顾,媚儿姐姐没有。花楼女子忌讳破相,所以谁学的不好,花楼会使用各种不伤皮肉的惩罚,有时候用针扎不显眼的地方,不是扎一下就结束,而是慢慢扎进去,再慢慢拔出来,如此反复。”
“有时候直接把人头按进水里,直到差点呛死才提出来,还有时候跪在冰块上,一跪跪一晚上,至于冰天雪地赤着身子站在外面等等惩罚应有尽有,有些手段,我想都想不到。十岁以后,媚儿姐姐还要学习,但是,她学习的,已经和我们寻常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要学习烟视媚行,要学习如何说话,要学会唱歌,要学舞蹈,还有学我不想说的男女之事。”
“我不想细说一个十岁的女孩儿是如何学那些东西,如果你们只是以为看看那些画就算学,只能说你们低估了人世间的恶毒。有些话,我委实说不出口,我只能说,我愿意用我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诅咒那些畜生!”
“待她过了十四岁后,便正式成为花楼的一员,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成为一名花楼女子。因为美丽,因为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成为头牌。一开始,她只需要展示才艺,用手段笼络客人,在年龄稍大的时候,便不可避免走上每个女子都走的那条路。”
第3044章 谁的错
“和其他花楼女子不同,媚儿姐从小便认真读书,她读书特别刻苦,也特别认真。所有同龄人,对,你们没有看错,从她进入花楼开始,所有同龄人没有能胜过她!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无论是有文位的还是没文位的,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在才学上稳压陆媚儿。前些年任何在启国京城居住的人,都知道这个陆媚儿,也都知道,从来没有同龄人能胜过她!这是她名气大的根本原因。”
“年纪再大一些,媚儿姐姐便和所有花楼女子一样,想找个人嫁了。但是,和许许多多女子一样,她并没有遇到真心的郎君。第一个图她色,第二个图她财,当她年过三十,在很多人看来财色皆无的时候,便淡出风尘。她终究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哪怕色衰财去,也可以东山再起,如今经营多处产业,最有名的便是她的字画铺。她的作品价格,至今不逊于许多名士。”
“得知女子可以科举后,启京巾帼社女子便齐聚一堂。我们当时非常兴奋,认为这是方圣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金光大道。我们当时欢天喜地,幻想着成为读书人后,如何指点江山,如何进入庙堂,如何与妖蛮战斗,如何创作传世战诗。”
“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媚儿姐姐的身份如何。而在那天的女子文会中,不止媚儿姐姐一个人是花楼女子,还有许多饱读诗书甚至经义策论样样拿手的女子是花楼女子。在文会到了后期,我们相邀一起参与科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花楼女子并不想参与科举。”
“我们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她们的想法。她们终究是卖过身的女子,终究是被男人看不起的人,她们不知道自己成为读书人后,如何看待自己过去的身份。然后,媚儿姐姐却说,她一定要参与科举,也一定要中童生,要继续考下去,成大儒甚至封圣!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要追寻圣道。”
“我们看着媚儿姐,百感交集。你们或许不知道,媚儿姐姐在我们心里,永远是个知心大姐姐,她做什么事都无比温柔和善,无论谁遇到问题,她都会尽心相助。她在启京,开了三家善堂,她所赚的钱大都用来救济贫苦的人。她一直在救济女子,经常会买一些女孩,并没有转卖给花楼,而是像培养学生一样来培养她们,让她们学习读书,学习谋生。”
“巾帼社的一个花楼女子问她,一个花楼女子高中的后果是什么,她能否承担。而后媚儿姐姐淡然道,被卖到花楼不是她的错,侍奉男人不是她的错,科举高中也不是她的错,她要承担什么后果?”
“我们以为她没想明白,哪知她死死咬着牙,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一定要参与科举!也一定会考上童生!我被卖于花楼后,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后,使用各种手段逃跑,我每一次被银针扎进血肉里,每一次头被按进水里,每一次膝盖跪在冰块上,每一次承受侮辱,我都会告诉自己,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当我不懂事的是这样想,我懂事之后还是这样想。不过,我懂事后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媚儿姐姐说:‘所以,我尽一切可能读书,不仅学习诗词,我要读众圣经典!只有在读书的时候,我才能忘记我被家人贩卖的仇恨!只有读书的时候,我才能忘记那些年受到的痛苦!只有读书的时候,我才能忘记压在我身上那些恶心的男人!只有在读书的时候,我才会幻想,总用一天,我也能使用才气,洗刷我身上的污秽!现在,我也拥有获得才气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媚儿姐姐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我的身份不一样,我知道,哪怕我的文章再好,也可能不被录取,甚至就算高中,也会被收回名额,但是,我不在乎!你们或许觉得,科举只是我的梦想,不,科举只是我的手段!我的梦想是,世间再无女子受我一样的侮辱,再无女子在深夜里哭号,再无女子,连科举都不敢考!我或许失败,但我会让我救助的干女儿们去考,让她们的女儿再去考!我做不到,但总用一天,我的力量会帮助女子封圣!’”
“媚儿姐姐道:‘在见到赵红妆之前,我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我以为我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但是,听完赵红妆诉说她与方圣的对话,我突然大彻大悟。方圣说,革新,不是请客吃饭!方圣说,住在倒峰山的人,一言灭妖蛮,一字诛妖圣,我们女人,至少有不逊于他们的力量,才有资格平起平坐!方圣说,革新成功前牺牲的战士们,永远享受不到胜利的果实,所以,我们如果没有死于黎明前的觉悟,就不要大言不惭,滚回家读《女诫》,学三从四德!任何时代,只有鲜血才能铸就上升的阶梯!’”
“媚儿姐姐继续道:‘方圣还说,他要用沾满鲜血的手,把我们女子一个一个送上战场,宛如推进绞肉机关,把我们的血肉碎骨和其他读书人拼在一起,修筑一条通往未来与希望的道路!当有男人认为我们女子不配分享这个世界的时候,要让所有男人知道,他们脚下由先辈垫起的大地,也有女子的尸骸!方圣已经伸出双手,接下来,就需要我们女子用我们的血,我们的肉,我们的魂,我们的命,来推动一切!’”
“最后,媚儿姐姐道:‘如果我通过童生试,证明我可以和男人一样甚至更优秀,那么,不要说侮辱我,就算杀了我,我也义无反顾!我陆媚儿,甘愿成为女子尸骸层的第一具!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一个花楼女子也能成为读书人!我的尸体,一定会一直睁着眼,一直睁着眼,只有看到一件事,我才瞑目。那就是,有一天,有人踏在我们女子尸骸堆积的大地上,大声质问,一个能杀妖灭蛮的人,一个能为人族增加力量的人,一个愿意为人族舍弃一切的女读书人,为什么会被用酷刑折磨!为什么会被送进花楼羞辱!为什么会被那么多读书人践踏!无论有没有答案,只要有一天有人向世间问出这个问题,我便能瞑目!’”
“你们听到了吗?陆媚儿没有说要报复那些客人,也没有说要杀光那些必然会为难她的读书人,她甚至没有要任何人认错,她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名誉以及一切来证明,被卖到花楼不是她的错!被男人压在身下不是她的错!成为读书人,也不是她的错!”
“我才疏学浅,无意争辩什么,也知道,我们其实说服不了任何人,能说服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我甚至不想反复诉说媚儿姐姐承受的苦,我只想说,她的努力,她的刻苦,她的才华,她的精神,她的魂魄,都是真正的读书人!言尽于此,不再回复。”
读书人们看完这篇新辩论回复,受到的感情冲击不如上一篇长篇回复,但是,心灵上的震撼,更胜前一篇。
第3045章 暗中捧杀
第一篇长篇回复没有指责陆媚儿,但是,却用充沛的感情阐述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他可以接受陆媚儿,但列祖列宗无法接受,那些祖辈牺牲却无法读书的女子也无法接受,所以他认为陆媚儿不应该成为童生。
不多时,就有人对他的观点做出反驳。
“我是世家子弟,已经知道方圣与孔家家主的部分谈话。方圣有一个观点特别让我震撼,那就是,我们看待问题的尺度一定要扩大,不断扩大,扩大到我们所能理解的极限。当我们从贯穿人族的整条历史时间线去衡量,就会发现,当年刀耕火种的先祖未必接受我们穿起华服,商周的先祖也未必愿意废除奴隶,在孔圣之前的先祖也认为只有少数人才配得上教育。而就在几天前,不,甚至可以说现在以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依旧有人认为女子不应该参与科举,但是,我最后要引用方圣的三不足来结束我的回复。”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接着,又有人反击第一篇长篇。
“如果我是女子,我的父亲死于对抗妖蛮,而我为了不卖身于花楼,所以辛苦务工务农,没有时间读书,是,我的的确确会抱怨。但是,我会抱怨什么?我会抱怨那些花楼女子吗?不会!为什么?很简单,她们的心里比我苦!你们明白吗?我做工务农的时候是苦,但我苦的是身体,而我的精神,我的心中,最多是疲惫而已,我自力更生,我是一个健全的人,我可能偶尔会觉得苦,但更多的时候,我看到那些花楼女子,我内心是充满骄傲的。我没有鄙视她们,但我确确实实比她们高尚一点!”
“如果我抱怨,我会抱怨什么?我最先抱怨妖蛮,因为它们杀了我父亲!之后会抱怨什么?抱怨官员,因为那些官员没有帮助我这样的烈士家属,是那些该死的狗官导致我没有时间读书!最后抱怨什么?最后抱怨的是站在人族最顶端的那些人,是,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全知全能,但是,他们的的确确没有做到更好!”
“所以,女子们会嫉妒陆媚儿,甚至会有些怨恨,但是,最后终归会觉得她应该成为童生!”
对于第二篇的长篇,却很少有人进行反对。
因为,苏灵的回复角度非常非常巧妙,在讲述感情的同时也加入了事理,不去批判,不去指责,也没有控诉,最终的观点是陆媚儿只是证明自己没有错,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角度,以致于很多人觉得如果穷追猛打,自己良心上过不去,便干脆不反击这条长篇回复。
反方虽然不反对苏灵的回复,但依旧从各种角度辩论,反对陆媚儿当童生。
整整过去一天之后,这场辩论的热度都没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