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地答应。
“我……走了。”中年猎户看了一眼妻子,不知在害怕什么,只敢看一眼,然后猛地转头,大步离开。
“娘……你怎么哭了?以前爹出门打猎,您从来没哭啊。”大女儿仰头奇怪地看着母亲。
“娘没哭,只是眼里进沙子了。”妇人急忙松开女儿的手,用衣袖擦拭眼泪,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擦不尽。
“骗人!”小女儿怯生生道。
“我去把爹爹叫回来。”大女儿迈步出去,但手却被母亲死死抓住。
两个女儿懵懂地看着母亲,不知道母亲为何流泪,看着看着,慢慢跟着哭起来。
“王家嫂子,俺家那口子身体弱,也不求别的,您有空去看看,跟他说说话!”
两个女孩诧异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邻居家的父子,正对母亲说话,那儿子刚刚年过十八,听说本年有机会考中童生。
而现在,父亲手中拿着锄头,儿子手中握着镰刀。
王家嫂子愣了刹那,哇地一声捂着脸大哭。
那对父子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开。
两个小女孩眨了眨眼,擦干眼泪,感觉这对父子和自己的爹爹很像很像。
随后,两个小女孩看到,门前不断有人路过,有的人拿着锄头、镰刀和铁镐之类的农具,有人拎着菜刀、木棍,还有人什么都没拿,但是衣袍里鼓鼓囊囊。
这些人,腰间都缠着白布。
“姥爷、舅舅……”两个小女孩突然开口。
路过的老人和中年男子停下脚步,两个人都手持木棍,棍子的一端削尖,老人口里还叼着铜烟袋锅子。
中年男子看过来,面色复杂地看着妹妹和两个外甥女。
那老人目光淡然,吸了两口旱烟,又把烟袋锅子从嘴中拿出,轻轻吐出白烟,双目直直望着前方的天边,头也不转,没有看门内的女儿和外孙女。
两人只隔着几步。
那王家婆娘看着亲人熟悉的面孔,再也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大喊:“这些棍子顶什么用!菜刀顶什么用!锄头顶什么用……”未等说完便嚎啕大哭。
两个女孩仿佛听到,周围的邻居家里都有人在哭。
那老人吧嗒吧嗒嘴,依旧望着前方,慢腾腾道:“才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走!”
老人说完,右手拎着棍子,左手背在腰后,慢慢悠悠向前走,如同拎着鸟笼去散步。
中年人紧紧跟上。
两个小女孩不明白,只是觉得很难过,和听到小方县令逝世的时候一样难过,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1284章 焚书坑儒
一开始,堵在宁安县衙的门外的只有读书人,渐渐地,宁安城的百姓陆续前来。
最先到来的人都空着手,本来只是看看热闹。
但随着舌绽春雷声响起后,全城共鸣,一部分人手持可以充当武器的工具前来。
原本两手空空的人立刻离开,回家找工具。
不到一个时辰,宁安城数以万计的人手持各式各样的工具,围住县衙。
这些人不言不语,只是围住整座县衙。
门口的衙役终于慌了,屡次进入衙内上报。
临近中午,县衙中出现一行读书人,堂堂青乌府知府费昌并没有走在最前面,一位身穿白衣剑服的进士居前。他的脸如果稍稍涂抹一下,极为俊俏,但现在,面色却有些惨白,没有一丝健康的光泽。
“计知白这个败类出来了!”
“他竟然还有脸出来,果然天下第一奇葩,猪一样的队友,不,他是我们猪一样的对手!”
“此人劣迹斑斑,诸位小心,防止他让狗腿子使用官印引动圣庙才气,镇压我等!”
“他敢!”
“他可没什么不敢的,他可是柳山的弟子,可以称得上半圣的再传弟子!这等身份,莫说区区知府,哪怕一州州牧都要以礼相待。即便方虚圣活着,都不敢杀他!”
“是啊,这个畜生若不是仗着半圣再传弟子的身份,根本不敢如此招摇。”
“这个计知白和费昌倒也不是蠢材。咱们这些读书人围堵就围堵,年年都有,但宁安城的百姓都带着器械围住宁安县衙,情况大不一样。计知白倒不会有大碍,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再烫也一样。那费昌绝对坐不住,一旦事情闹大,他永远别想在景国当官!”
“这下才看得出民心所向,计知白若不给一个交代,别想走出宁安城!”
“哼,若不是我有家有业……”
众人正挖苦计知白,可很快愣住了。
县衙正门前的一小部分人最先看到计知白,也最先愣住,随后计知白走出大门,和衙役站在一起,街道两边的人都能看到他。
随后,不知谁扑哧一笑,众人哄堂大笑,笑声几乎能把整个县衙掀上天。
计知白的身边,悬浮着费昌的知府大印,大印外放出淡淡的光辉,接引圣庙才气,形成薄薄的淡橙色护罩笼罩两人。
“贪生怕死的老鼠,蝇营狗苟的臭虫!”
“横批:都是祸害!”
“丢尽读书人的颜面!以后我外出可不敢自称景国人!”
“在我们面前都胆小如鼠,要是遇到妖蛮,定然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捂着屁股!”
所有的读书人不客气大骂。
费昌面色铁青,但清楚这种时候非比寻常,一言不发。
后面的宁安城官员无比尴尬,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计知白反倒最为镇定,他脸上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道:“敢问诸位文友……”
“谁他妈是你文友?别污了我们的文名!”一人喊道。
众人向那人看去,大部分人认出这人。
当年宁安城遭到水族围攻,谷国大将杨玄业只身前往宁安城,第二日他的堂弟杨玄统也出发。
待战事了结后,大学士杨玄业回返,而身为翰林的杨玄统则留在宁安县,整日在宁安城与人族各地的读书人交流,喜欢文会,在宁安城颇有名气。
只不过此人性格耿直,大大咧咧,也得罪过一些人。
杨玄统最喜欢说他与大哥的名字源自《孟子》中的“创业垂统”,他大哥已经成为大学士,他一定也可以做到,开创属于自己的功业。
谷国素来与庆国和睦,国家上下已经被杂家读书人控制,其他各家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妥协,要么离开。
这杨家两兄弟最不喜杂家,所以前来景国助阵,据说杨玄业回谷国后,职位变动,由镇守边关的实权大将调回谷国京城,官职高一品,但实权却小得可怜。
杨玄统的话引来众多喝彩声。
“对,少叫我们文友,丢不起那人!”
许多人跟着起哄。
计知白不得不舌绽春雷,声传三里。
“诸位,未经允许,聚众围堵县衙,乃是大罪!此地不仅是宁安县,更是后护军的辖区,如若诸位执迷不悟,攻击本地官员,将被视为景国敌人。再严重些,在蛮族大举入侵之时围堵宁安县,我可以判尔等为逆种!”
“那就判啊!来啊!”杨玄统毫不客气地大喊。
许多人差点笑爆肚皮,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指兵家读书人做事直接,普通的秀才遇到兵家人有理也说不清楚。除非是最顶尖的纵横家,否则各家的读书人遇到兵家都只能凭借绝对的力量压服,否则很难让兵家人心服口服。
计知白其实在恫吓众人,然后再讲道理,结果半路杀出个杨玄统,搅和得他说不下去。
计知白总不能说“判就判”,而是无视了杨玄统,继续舌绽春雷道:“焚书一事,乃是县丞陶定年考虑不周,我已让他写认罪书,明日便书写两份,一份交由圣院礼殿,一份交由吏部。以后,宁安县绝不会出现此类状况。至于说坑杀读书人,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本人从未说过这等话,一定是有卑劣之徒造谣生事,我立刻禀明东圣阁与刑殿,抓捕这些人!”
听到“东圣阁”三字,许多读书人心中的热血稍稍变冷,柳山和计知白,身后是东圣阁。
东圣阁,全面负责圣院以及整个圣元大陆的事务,只要在圣元大陆,任何殿阁都能绕得过,唯独绕不过东圣阁。
众人听得明白,计知白自己虽然没有承认错误,但已经后退一大步,做出了妥协,承认焚书是错,让县丞当替罪羊。
从此以后,计知白至少不会在宁安城、在明面上削弱方运的影响力。
“那你立个字据,就写以后再做出针对方虚圣的举动,死一户籍!”杨玄统的声音响起。
许多人读书人笑出声来,这种人简直就是滚刀肉,谁与他为敌谁倒霉。
“杨玄统,你当本人好欺侮不成!”计知白的声音骤然炸开,威势如涛,压下所有杂音。
不等杨玄统说话,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计知白,多日不见,你胆子竟然如此大,敢与柳山联手,焚书坑儒!本圣岂能饶你!”
整座宁安城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许多人正觉得“焚书坑儒”四个字真狠辣,从此以后,柳山与计知白将背负千古骂名,随后被“本圣”两字震惊。
第1285章 方运回宁安
人潮涌动的街道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谁敢自称“本圣”?
圣元大陆除了十数位半圣,无人敢如此自称,否则圣庙会第一时间将其诛杀。
所有人循声望去,想要知道是哪位半圣驾临。
众人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而且身上只穿着白衣墨梅服。
哪位半圣伪装成翰林?
但是,下一刻有数不清的读书人瞪大眼睛,身为翰林还能自称“本圣”的,以前是有一个人,虚圣方运。
可方运不是逝世了吗?
所有人充满期待地看着那陌生的翰林,一些人甚至猛地吸气,来抑制自己的情绪。
随后,那个陌生男人的脸上有光芒消散,最后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