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睁开双眼,目光如剑光闪过。
赶车的张经安突然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背后怎么凉飕飕的,张……这人不会是骗子吧?”
“老实赶你的车!”方运低喝道,尽显家长威严。
张经安撇撇嘴,继续赶车。
不多时,张经安透过门帘小声问:“前面就是苟家。张……伯父,你来真的啊?在我面前吹个牛就算了,你要是在京城动苟家,那些御史清流肯定会找你麻烦,楚王不会放过你。”
“现在是战时,我身为翰林,又是珠江前军的实际领袖,只有大儒殿堂才能定我的罪。更何况,我只是取回我张家的大旗,有理有据。当然,他们若是不给,那就文战。”方运道。
近年来孔圣文界的文战之风比圣元大陆更浓。
“文战……你在监狱里和谁文战过?苟植在京城大名鼎鼎,乃是楚国著名的小八俊之一,文战很强,据说都有资格‘封君’,等成为大学士,甚至有机会冲击四大才子。”张经安道。
“你知道的不少嘛。”
“那是,京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童生试的请圣言和诗词分别得了几等?排在多少名?”方运毫不客气问。
张经安沉默许久,道:“我那是懒得科举,我对科举没兴趣!”
“嘴硬!”方运道。
“你嘴也不软!等你被苟植打败后再来教训我!”张经安不服气道。
“哦?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打败苟植,你就要听我的?”方运道。
“你要真能打败苟植抢回珠江军大旗,为桦爷爷和娘报仇,我叫你爹都行!”张经安脱口而出。
“我本来就是你爹。”方运没好气道。
“我说过,我爹早死了!”张经安变得无比激动。
马车陷入沉默,只有马蹄落地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不多时,马车停下。
“到了,出来吧。”
方运掀开门帘,就看到张经安一脸不情愿的小模样,看到自己马上一扭头向天空看去。
方运笑着下车,伸手摸了摸张经安的头,张经安愣了一下,脸上浮现羞红,马上横移一步,摆脱方运的手。
“不准摸小爷的头!”张经安努力做出一副很凶的模样,但底气似乎不足。
方运笑了笑,就要上前,张经安道:“我去敲门……”
方运伸手抓住张经安的后衣领,张经安被扯得向后退,回头疑惑地看着“张龙象”。
“我来。”方运道。
“哦。”张经安用清澈的眼睛盯着方运,轻轻点头。
和破败的张府不同,苟府门前有两座一人多高的大狮子镇门,朱红大门上的铜环和门钉反射着黄澄澄的光芒,红墙绿瓦,十分气派。
方运迈步走到大门前,一抬脚,运足力气,狠狠踢在朱红大门之上。
砰……
两扇正门倒飞出去,在半空炸裂,木片乱飞。
张经安的双眼溜圆,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拳头,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邋遢的翰林敢如此做。
第1426章 苟家密室
“某家张龙象,来取珠江军大旗!”方运一声暴喝,元气紊乱,劲风吹动,苟家庭院中的绿叶红花如雨纷飞。
方运说着向前走,龙行虎步,鹰视狼顾,庭院中的苟家的下人呆在原地,全被吓得不敢言语。
张经安愣了刹那,目光中仿佛有星辰爆发,璀璨明亮,兴奋地快步向里走。
“小爷也来了!”张经安咧开小嘴,神采飞扬。
“谁人敢冒充逆种囚犯在苟家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一个身穿进士袍的青年出现在内院正中,身形挺拔,面色阴沉,手中正抓着一支饱饮浓墨的中楷狼毫笔。
方运一言不发,双目炯炯有神,翰林衣袍轻轻鼓荡,脚下生风,尘土四散。
张经安看到庭院那人,双目通红,大声道:“就是这个苟寒打伤桦爷爷!”
“哦?这不是张家的小野种么?怎么……”
不等苟寒说完,方运突然伸出手,在相距三丈远的地方一挥手,才气卷着元气在文胆之力的包裹下向前疾飞,众人隐约可见一只透明的手掌拍向苟寒的脸。
“小小进士,安敢辱及吾子!”
啪!
苟寒明明已经反应过来,全力躲避,但那透明一掌仍然结结实实抽在他的脸上,就见他头一歪,随之连续侧移数步才稳住身形。
“噗……”苟寒猛地吐出口中的血水,连带四颗白牙也落在地上。
“你……”苟寒捂着红肿的左脸,惊恐地看着方运,他不过是进士,从小生活优越,连文胆一境都没到,但很清楚,他爹也不过勉强能外放文胆之力,这个疑似张龙象的人竟然隐隐与他爹苟植实力相当。
苟寒再一次仔细打量张龙象,十年前他十二岁,见过张龙象数面,眼前之人的确与张龙象极为相似,只是面容苍老许多,但精气神似乎更胜一筹,尤其是目光中的威严,如君临天下,哪里像是翰林,至少像是大学士。
“这一掌,是教训你出言不逊。至于桦叔的仇,慢慢解决。让苟植出来!”方运朗声道。
张经安面色通红,双拳紧握,大感痛快。
“你……我爹今早外出,要傍晚才能回返。”苟寒捂着脸,老老实实回答。
“《三礼》可读过?”方运冷冰冰地问,说完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唇上的胡子,这是张龙象的习惯动作。
“读过。”苟寒道。
“我在这里等苟植,你们就按照《三礼》接待封侯翰林的标准,准备一桌好菜。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问题,别怪我定你一个违礼之罪!”方运道。
苟寒情绪稍稍镇定,道:“那张侯爷您砸碎苟府大门,理当如何?”
“哦,刚刚出狱,还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略有失手,大门我会赔偿。更何况我背了十年的冤屈,一切看淡,你若想与我一同被判违礼,求之不得!”方运露出极淡的微笑,轻蔑地看着苟寒。
苟寒目光闪动,吃不准张龙象的意图,而且这个张龙象比十年前更加跋扈,自己现在得罪他极为不智。
苟寒深吸一口气,向方运一拱手,道:“张伯父大驾光临,寒舍自当备齐宴席,请您稍候,我这就亲自命令庖厨为您准备。”
“去吧!”方运道。
等苟寒转身,张经安低声道:“他肯定通风报信,不能放他走。”
“就是要让他通风报信!”方运道。
“好吧……”张经安看方运的目光越发好奇。
“走,跟我进正堂,准备吃午饭。”方运道。
“好!”张经安快步跟着方运进入正堂。
不多时,苟家的下人快速赶来,先摆上冷盘,然后开始慢慢上热菜。
方运只吃了几口,就看着张经安。
张经安已经多年没吃过如此好的宴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等吃得小肚子圆鼓鼓的实在吃不下去,张经安才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饱了!”张经安的语气里充满了满足。
“饱了就好。”方运道。
张经安小眼珠一转,低声道:“苟寒那个家伙一直没有来,肯定在计划什么,既然苟植回不来,他会不会找帮手?”
“自然会。不过我刚刚出狱,楚国各家不清楚我出狱的原因,必然会很慎重,大概会有人拖住我,等苟植回来再给我一个下马威。”方运道。
“那……你出狱的原因是什么?”张经安疑惑不解。
“有人栽赃诬陷我。”方运道。
“原来如此……”张经安看着方运,半信半疑。
方运看了看周围,苟家的人撤得干干净净,一直也没有人来。
方运起身,道:“苟植把珠江军大旗放在何处?”
“听说一直放在他的书房。”张经安的眼睛一亮,挺直身体。
“走,跟我消化消化食。”方运道。
“好哩!”张经安从椅子上跳下去,跟着方运走。
走出正门,有家丁在外面守着,方运道:“告诉我,苟植的书房在哪里?”
那家丁苦着脸道:“珠江侯,求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嗯,我不为难你。”方运道。
“多谢珠江侯!”
“我自己找!”方运说着,从饮江贝中拿出砚龟,毫不避讳。
在场所有人看了那“砚龟”一眼,都没有露出好奇之色,方运顿时心安,看来凡是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都会被《易传》变换形貌,否则这些人不可能像是在看普通砚台。
方运微微一笑,以神念对话砚龟,道:“我知道你喜欢吃上好的墨锭墨汁,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找出他们家最好的墨锭所在。”
砚龟立刻跟水中游泳的小狗似的,兴奋地扑腾着四条腿,但方运不放它离开,它只好拼命向一个方向点头。
“跟我走。”方运说着,向砚龟指出的方向走去。
周边的家丁就要拦截,但方运才气一动,震退他们。
“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逼我为难你们!”方运毫不客气道。
众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阻拦,急忙派出一人前去通知苟寒。
“嘿嘿,让你们平时瞧不起小爷!”张经安觉得分外痛快。
方运来到一座屋子外,推门而入,竟然是一件藏书室,里面倒是有一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墨锭。
方运低头看了一眼砚龟,砚龟立刻向前方的地面点头示意。
方运恍然大悟,原来有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