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冤家路窄
左蓝当日离开花海山庄,追了几千里地,也没有发现姜小白的踪影,仗着马快,又在附近几条道上来来回回搜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但他还是不死心,索性又往前赶了几千里,在一条去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由于是荒郊野外,日日风餐露宿,澡也不能洗,觉也睡不好,一个月下来,个个蓬头垢面,面目全非,形同乞丐。最令左蓝不能忍受的是,由于饮食不调,每日都是野果野味,导致便秘,刚开始是天天站在山头上等人,后来却变成天天蹲在山头上等屎,真的是望屎欲穿啊。
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而这一切都是拜姜小白所赐,所以心中对姜小白的恨意真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每次等屎的时候,都会恨恨地想,如果让我等到你,我一定要把你踹出屎来。
可是,无论是等屎,还是等人,最后都等得绝望了,他也不敢一路追到皇城里去。偏偏孟得刚这时又说:“这么多天都没有等到他,我看他未必是去皇城吧?”
经他一提醒,左蓝也觉得有些道理,没人告诉他清凉候一定就是去皇宫的,这一切都是自己推理出来的,说不定他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要不然没道理这么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如此一想,等待的耐心顿时涣散,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提起裤子就打道回府。
孟得刚提议到附近城池梳洗一番再回去,但左蓝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愿耽搁,况且他这次空手而归,父亲肯定要责备,看到他狼狈如狗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同情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马蹄如飞。三骑龙麟马一路狂奔,第三天晌午时分,离清凉城也只剩上千里的路程了。忽见前方出现三个人,骑着普通马匹,也在疾速赶路,但相比于龙麟马,那速度就跟没走一个样。
看着背影,左蓝感觉其中一人有些熟悉,就在超越的同时,掉头一看,虽有风尘滚滚,仍觉眼前一亮,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候爷,顿时心花怒放,暗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左蓝连忙让孟得刚勒马止步,缓缓掉过头来,这一刻,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看来上天待他不薄,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天所受的苦楚和委屈了。他实在太委屈了,连屎都欺负他。
姜小白三人见前有龙麟马挡道,连忙拉动缰绳,三马便长嘶一声,双蹄离地,生生地停了下来,刚好到了左蓝的面前。三匹凡马见了龙麟马,非常惧怕,躁动不安,双蹄刨地,低声嘶鸣。
左蓝坐在高高的龙麟马上,俯视三人,确认是姜小白后,哈哈一笑,道:“小候爷,别来无恙啊!”
姜小白道:“原来是左大公子啊,怎么搞得跟鬼一样,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了。本候倒是别来无恙,不过你看着好像很有恙的样子,这么多天没见,去要饭了?”
左蓝冷笑一声,道:“只要能找到你,要饭也值了。”
姜小白道:“哦?左大公子如此拼命地寻找本候,究竟所为何事啊?”
左蓝道:“当然是为了将你碎尸万断,难不成是为了给你请安?”
姜小白冷哼一声,道:“没有畏惧,就没有规矩,一点不假。你可想清楚了刺杀本候的代价?”
左蓝哈哈一笑,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里不是清凉城,在清凉城,你还可以披着清凉候的虎皮苟且度日,在这里,你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姜小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只是普通凡人,杀之无趣,本候本不想为难你,奈何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本候成全你,放马过来吧!”
若换作平时,左蓝见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倒也会有几分忌惮,但自从在花海山庄被他装神弄鬼吓过以后,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再上第二次当?虽然这次清凉侯找了两个帮手,但连龙麟马都没有,估计也就是两个凡人,说不定就是请来两个戏子来配合他演戏的。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哈哈一笑,道:“小候爷,不得不承认,你戏演得很好,只可惜你遇到了我!好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紧张,很害怕,既然害怕就表现出来嘛,这里又没有外人,强忍着也没什么意思,本公子也绝非无情之人,只要你向我磕上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说不定我一时心软,还会放你一马。”
当然,就算姜小白下跪求饶,他今天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吓唬他,最好是吓得他肝胆俱裂,涕零泪下,跪地求饶,让他仔细羞辱糟践一番,这样杀起来才有快感,耻辱才能清洗得干净。哪懂这小候爷入戏太深,竟不能自拔,死到临头还嘴硬,让他非常失落。
果然,小候爷还在戏里,冷笑一声,道:“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乐极生悲后的样子!”
左蓝虽然非常失落,但该杀的人还是要杀的,轻叹一口气,道:“你死了以后可别怪本公子没给你机会!”转头对孟得刚道:“动手吧!”
孟得刚自持身份,觉得这种牛刀杀鸡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便向左右递了个眼神。
左右两个修士心神领会,拔剑出鞘,从龙麟马上跃起,大喝一声,便向姜小白俯冲刺去,俩人均是白斗三品的修为,速度极快,转瞬即至。
姜小白带来的两个修士,一个叫赵如苍,一个叫朱起落,都是金斗四品,平时不喜说话,一路沉默寡言,看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此时,却没有置身事外,眉间金光一闪,同时拔剑出鞘,就听“咝”地一声,空中就溅出两朵花一样的血,那俩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尸首分离从空中落了下来。
尸首还未落地,赵如苍和朱起落就已经收剑入鞘,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脸冰冷。
左蓝和孟得刚同骑一匹马,相拥而坐,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一脸甜蜜。直到空中俩人落下,这俩人还没反应过来,甜蜜未散,但时间无情,等他们慢慢反应过来,脸上的甜蜜也慢慢凝固,变成了蜜蜡,苍黄死板。
现实是无情的,击碎了左蓝美好的梦,但他不死心,毕竟还有孟得刚,带着他逃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第37章 恐慌
果然孟得刚比他有远见,还没等他开口,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伏地道:“候爷饶命,候爷饶命哪,这事与小的无关,小的只是城主派来的马夫,给公子驱马来的,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是不敢难为候爷的,还望候爷明鉴,放小的一马。”
姜小白没有理他,而是望向左蓝,道:“左公子,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吧,在秋香楼我就说过,我会一直等你的。”
在左蓝眼里,现在孟得刚确实只是个马夫,可现在马夫都投降了,他骑着龙麟马也是跑不了了。他知道,事已到此,就算跪地求饶,姜小白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凡事皆有意外,反正是死,还不如博上一博。连忙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哀求道:“候爷,我错啦,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小的一般计较。小的有眼无珠,就像疯狗一样,不识好歹,见人就咬,万幸的是,没有咬到候爷,要不然万死也无法弥补我的罪过。我只是一条疯狗,还请候爷不要跟一条疯狗一般见识啊!”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在他的想像中,应该是他坐在高高的龙麟马上,听小候爷做这些动作说些话啊!怎么转眼之间,却变成自己来代劳了?这节奏快的他都有些跟不上了。
姜小白面无表情,道:“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
左蓝道:“候爷太抬举我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在您眼里,我就像眼屎一样,就是看着恶心一点,但是没有一点危害,不足为患,只要您放了我,我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保证像亲爹一样待您,对您绝不敢不敬,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孟得刚伏在地上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一脸茫然,想这个左大公子大概是鼻涕虫投胎转世的,真的是太能屈太能伸了。
姜小白摇摇头,道:“我见过许多不要脸的,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真的是旷古绝今,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让我大开眼界。杀你,真的是侮辱我的剑!”
左蓝喜道:“就是就是,候爷身份高贵,千万不能因为一条狗而失了身份啊!”
姜小白下马走到他面前,道:“在秋香楼我就给过你一次机会,但你不长记性。今天,本候照样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得长点记性,要不然本候不胜其烦。”
左蓝忙点头道:“候爷放心,这次我一点长记性,再也不敢冒犯候爷了。”
姜小白道:“把手伸出来!”
如果是女孩子说这句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就把手伸出去,说不定还会闭上眼睛,等待女孩子给他惊喜。但同样的话从姜小白嘴里说出来,他却感到惶恐不安,他可不相信姜小白会送他礼物,迟疑道:“候爷想干嘛?”
姜小白道:“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左蓝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把手伸了出去。
忽见姜小白抽剑出鞘,剑光一闪,就听一声惨叫,左蓝一条胳膊就被卸了下来,缩都来不及。
左蓝如同杀猪一般,痛得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不止。
姜小白上马冷冷说道:“希望你这次能长点记性!”说完不再理会他,领着两个金斗修士径直离去,头也没有回。
孟得刚望向他的背影,一脸复杂,以前看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居高临下,鄙夷不屑,可是现在,人还是那个人,留下的只是一个背影,却已让他感到深深的畏惧,虽然对方才刚刚辟空显印。
孟得刚深深叹息一声,忙抱起左蓝,帮他止血包扎,但左蓝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已经昏迷了。
他把左蓝抱上龙麟马,不敢再尾随姜小白的脚步,而是绕着小路走了,好在龙麟马脚程快,一个时辰以后,就到了清凉城。
城主府虽然在城中,但由于修士凡人有别,及修炼不便,所以城主和手下修士一般都住在城外的行宫之中,而城主府中只住着城主的家眷及一些公职人员,城主也只是偶尔回去,所以孟得刚没有回城,而是直奔城外行宫。
行宫建在清凉山上,山虽然不高,没有仙气飘渺,但宫殿楼阁倒也一应俱全。
左敬天果然就在行宫之中,听说孟得刚回来了,连忙就迎了出来。待见到孟得刚衣衫褴褛,满身血迹,抱着不知死活的左蓝时,整颗心顿时就凉了,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担心左蓝的死活,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何况家中还有许多备用的,而刺杀候爷若是出了纰漏,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同时心里悔恨交加,明知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真是让猪油蒙了心了。冷冷地盯住孟得刚,道:“怎么回事?”
孟得刚见他脸上能拧出水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垂首道:“公子快不行了,需要大人医治!”
左敬天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得刚不敢再关心他儿子的死活,反正也不是自己的私生子,死了他也不疼,便抱着左蓝把他们离开清凉城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他跪地求饶的事情还是省略不说了,而左蓝跪地求饶的经过却说得分外详细,免得以后这件事情被他知晓了,也好有个比较。
左敬天恨得咬牙切齿,真想一掌把左蓝毙了,怒道:“没用的东西!”同时心里害怕得更深了,清凉候竟然有两名高手护送,难道这两名高手是皇宫派来的吗?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两名高手把清凉候遇刺的事情带回皇宫,万一惹得龙颜震怒,满门抄斩都是有可能的。
他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若想此事瞒天过海,只有把那两个高手杀了灭口,可他不过白斗七品的修为,灭口不过是自寻死路。
许久,他就静静站着,脑袋却在高速运转,寻思对策。孟得刚也不敢打扰。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便道:“你说清凉候骑的是凡马?”
孟得刚点了下头,道:“是的,我也感到很奇怪,所以公子才会大意。”
左敬天微微有些释怀,既然清凉候没有骑龙麟马,那个把月时间应该到不了皇宫,说明这两名高手不是皇宫派来的,那这件事说不定还能有些转机,得去察探清楚,争取一下,免得自己吓自己。便道:“清凉候现在到哪里了?”
孟得刚道:“具体到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我回来的时候是绕着小路来的,反正离清凉城应该不远了!”他大概龙麟马骑惯了,几百里的路程在他眼里不过是咫尺之遥。
左敬天哪里知道他说这些话根本没经过脑子,信以为真,一刻也不愿耽搁,左蓝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便匆忙下山了。
结果他在城门口的冷风中站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姜小白。
第38章 请罪
左蓝得到良医医治,又有上好的药材使用,天明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不过身体却虚弱得不行,脸色苍白如纸,连起床都吃力,稍一使劲,伤口便传来钻心的痛。看到好端端一条胳膊就这样没了,顿时泪如泉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待他慢慢接受了现实,便把孟得刚叫了过来,询问经过。
孟得刚便把他昏迷以后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左蓝虽然没有亲历,仍能感受到父亲雷霆之怒,吓得心都纠结到一起,连疼痛都忘记了,忙道:“我爹现在在哪?”
孟得刚道:“在清凉城的城门口,已经站了一夜了。”
左蓝迟疑道:“站在那里干嘛?现在不是纳凉的季节啊!”
孟得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左蓝道:“快带我过去。”
孟得刚道:“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是静养几天吧!”
左蓝道:“也只有现在趁着身体虚弱去请罪,我爹可怜我,说不定能少受些罪,要不然等养好了伤,肯定又要被打残了。”
孟得刚没有再阻拦,便背着他下山了。
到了城门口,左敬天仍双手负后站在那里,虽然经历了一夜,脸上的怒气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愈发浓厚了。
左蓝打了个寒噤,忙让孟得刚放他下来,由孟得刚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小声叫道:“爹——”声音低的自己都有些听不到了。
左敬天冷哼一声,一点都没有因为他受伤而可怜他,抬手就是一耳光,就听“啪”地一声,左蓝就飞了出去,当时牙齿就掉了两颗,落地时伤臂又触碰到了地面,疼得他又杀猪似地嚎叫。
孟得刚一旁看着都有些心惊肉跳。
左敬天又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左蓝痛得冷汗直冒,原以为这次又要昏迷了,昏迷了也好,不用再受折磨了,可是嚎叫了好一阵,仍活得好好的,便不敢再嚎,跪地哭道:“爹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怪那个清凉候太狡诈了。”
左敬天道:“你怎么不怪自己没用?”
左蓝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没用,但也不敢争辩,垂首道:“请爹爹责罚!”
左敬天气得也没有办法,手指都有些颤抖,指着他道:“你就一直跪着吧!”
左蓝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就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可以静静地躺在家里养伤,偏要跑过来自讨苦吃,真的是不作就不会死。
等太阳升起,城门大开,来来往往进出的百姓就多了,见城门口跪着一个人,均感好奇,纷纷围了过来。
左敬天虽为城主,但大多百姓并不相识,左蓝在清凉城里虽然脸熟,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且还断了一条胳膊,谁也认不出来,所以一个都不害怕,还敢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若换作平时,左蓝非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用小皮鞭轮流抽一遍,但现在却连大气也不敢出,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地逢钻进去。
好在孟得刚有眼色,不等城主发话,便把这些人驱散了,但人流不息,赶走一批又来一批,又不好抬出城主的身份吓唬他们,索性让人关了此门,让百姓由其它城门进出。
一直等到过了晌午,才见到远处有三匹骏马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