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用‘偷’这个字眼。
徐大哈哈大笑,他过去递出几个铜铢道:“放心,老乡,我们不是小偷。”
收到钱老农咧嘴笑了,热情的拉着他往旁边走:“大人,我家还种了西瓜,可甜了,怎么样,来两个?”
过了一会沉一拎着一袋子绿豆荚回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我化来的。”
徐大抱着两个大西瓜喊道:“你化个屁,我买的!”
沉一没理他,他去煮豆子,找盐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鲤鱼,顿时眼睛一亮:“阿弥陀佛,还有鱼啊?那今天喷僧要与施主化一条鱼了。”
船家苦笑道:“大师真是荤素不戒啊,化给你、化给你。”
徐大让船家去切西瓜,他亲自来摇橹。
他很喜欢撑船,一边摇船一边说道:“你们肯定猜不到我小时候的理想。”
王七麟道:“撑船做渔夫吗?”
“看,我就说你们猜不到,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开一家青楼啊!”
马明一口西瓜喷了出去:“这理想很徐爷。”
绿豆很快煮熟,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着绿豆、吹着晨风,却也是快活。
小水乡的村庄都是依水而居,出事的人家住在河边不远,他们到了地头后马明便带他们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一家很好找,门口挂着白灯笼,左右邻居都在乘凉的时候冲他们家指指点点。
马明道:“这家人去世的老爷子名叫郑跑鸡,他老伴去世的早,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这四个孩子都是他拉扯大的,所以还算孝顺,这一家人日子过的在乡里算不错的,葬礼本来要风光大办,结果现在碰上诡事,成了乡里笑柄。”
王七麟问道:“郑跑鸡?这名字有点怪。”
马明道:“哦,这是因为郑家老爷子生前靠养鸡过活,他养鸡都是散养,就像养羊一样赶着它们到处跑,所以得了‘跑鸡老汉’这么个绰号,时间久了,大家便叫他郑跑鸡。”
徐大皱眉,露出苦思的表情。
马明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问道:“徐爷,您在想什么?”
“别问。”王七麟和谢蛤蟆异口同声的说道。
但是已经晚了。
徐大听到他询问后严肃的说道:“我在想,幸亏这老头是放鸡的,他要是杀鸡的,你们说他会叫什么名字?”
“郑杀鸡?”沉一问。
徐大摇头:“不,我觉得是郑搞鸡!”
王七麟让他滚去村里打听一下关于这家人的消息,他说道:“我曾经听人说,如果老人生前受了委屈,那死后魂魄不肯离体,这样棺材就很难抬得动。”
谢蛤蟆点头道:“有这样的事,这是要化为地缚灵了。还有一种是他生前答应过别人什么事,很重要的那种事,然后没有做到,这样他的棺材也起不动,得完成这承诺才行。还有,如果老人有很厉害的执念,魂魄不肯离去,一样起不动棺材……”
这种事太常见,谢蛤蟆一口气说出来十几个猜测。
王七麟点头走进大门,墙角阴影中两只猫坐起来盯着他们看。
墙角还放置了一些纸人纸马,这样当两只猫陡然睁开眼看来的时候沉一被吓到了,横着伏魔杖高呼道:“阿弥陀佛!妖孽受死!”
屋里人听到声音走出来,王七麟拉了沉一一把道:“行了,别丢人啦,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辣,你怕什么怕?”
沉一很好面子,昂头道:“谁害怕了?阿弥陀佛,我是看这两个猫很像邪魔,你看,寻常的猫胆子很小,它们看见我们应该逃跑才对,怎么会坐在那里盯着我们看?”
“因为这是家养的猫。”马明说道。
屋里迎出两个中年汉子,看见一行人后赶紧下跪行礼:“草民郑大鹏、草民郑大虎拜见大人。”
马明跟他们熟悉了,上去招手道:“你们起来,这位是本县大印王大人,你家的事我搞不清楚,于是请王大人来看看,他是高手,一定能帮到你们。”
郑大鹏听到这话快流出泪来了,他磕头道:“请王大人为草民做主呀。”
“怎么了?”
“就是我爹的棺材抬不起来呀,这事现在全乡传遍了,都说我们当子女的不孝顺,生前委屈着我爹了,所以我爹死了不肯走。”
“对,草民委屈啊,大人,草民等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天下传颂的大孝子,但对老爹侍奉的还算合礼。生前从没少着老爹吃穿,您可以问左右邻居,我们没有骂过老爹也没有给他使过脸色,他死后怎么不肯安宁呢?”
听着兄弟两人的话,王七麟面沉如水,不言不语。
他进了屋子就是灵堂,一个制作考究的棺材停放在地上,后面有供台,上面瓜果、三牲齐全,一排立香烟雾袅袅,两根白烛火光悠悠,看起来一切如常。
棺材停尸已经五日,按理说这大热天尸首应该已经臭掉了,但王七麟抽了抽鼻子,没有异味。
他示意马明打开棺材,里面躺着个身穿寿衣的胖老头,从他体型能看出来他生前日子过的很不错。
老人身边放了许多冰块,这是郑家兄弟花大价钱买来镇尸的,否则这天尸体腐烂很快,没法守灵。
尸体没有异常。
王七麟和马明合力抬棺材,棺材有异常,异乎寻常的沉重。
能抬得动,但这是王七麟用尽全力的结果,要知道他可是通窍境高手,并有二牛之力!
沉一上来帮忙,他将伏魔杖插在地上,上来扎马步使出丹田之气:“给我起!”
棺材终于被抬了起来。
见此郑家兄弟兴奋的脸色通红:“啊呀,大人神威!”“终于抬起来了,王大人太厉害了,您这一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果然不愧是坐镇一方的大印!”
“轰隆”。
一声闷响,棺材又落地。
王七麟沉声道:“事情没有解决,这棺材里有问题。”
郑大鹏愕然道:“不是已经抬起来了吗?”
王七麟道:“我们能抬起来,但我和这位师傅都有超乎寻常十人之力,我们都只能勉强抬起来,它自然是有问题的。”
郑大虎不甘心,他去把抬八仙叫来想再试试。
这几天乡里的闲言碎语把他给击垮了,再者一口棺材天天停靠在家里给人的压力很大,他现在只想赶紧将父亲下葬。
抬八仙到来,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可是他们上手,棺材一动不动。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摇头:“没发现什么邪祟,不过这人怎么一直没有腐烂?古怪。”
香炉里的立香燃烧的并不齐整,王七麟知道这应该在预示什么,可惜香客孙缪远在牌坊乡,远水解不了近渴。
郑家幺妹李郑氏招呼道:“已经晌午了,诸位大人先吃饭吧。农家小院没什么可口饭菜,不过我家养鸡多年,我们兄妹都会一手炖鸡,请诸位大人尝尝是否合口味。”
郑大虎看向沉一,沉一抢先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就爱吃鸡。”
郑家不光准备了一锅炖鸡,还有大葱炒鸡蛋、香椿炒鸡蛋等一干配菜,主食是鸡蛋饼,金黄喷香,沉一一口下去半张饼。
徐大风风火火赶回来:“我闻见炖鸡的香味就猜是你们在背着我开荤,七爷你们太不讲究了,让我出去顶着大日头打听消息,你们自己偷偷的吃鸡?”
“这不是给你留了吗?”
“留了什么?”
“一个鸡腿,咦,鸡腿呢?”
八喵拖着一个鸡腿费劲的爬上棺材,它坐下后对着鸡腿拜了拜,张开嘴开心的撕扯起来。
王七麟赶紧把它给拖下来,猫上棺材在乡里是禁忌。
徐大闷闷不乐的喝鸡汤,等大家伙吃饱喝足他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木盒很紧,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焖羊肉。
鸡蛋饼配焖羊肉,他biaji着嘴巴吃的很开心。
王七麟知道他故意馋自己一行人,便好笑的说道:“行了,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徐大道:“老爷子平时喜欢拜神,什么神都拜,我猜他是不是拜了邪神,然后现在邪神在搞事?”
马明去问郑家兄弟,郑家兄弟点头,说他家老爷子确实喜欢拜神,初一到三十,每天不一样的神。
这个有据可查,谢蛤蟆去看了看老爷子拜祭的神灵后回来摇头:“都是正神,他就是图个心安,没问题。甚至他要是常年如一日的祭拜这些神,那更不该有诡事发生。”
王七麟问道:“拜的神太多,没问题?”
谢蛤蟆道:“胡乱拜的话有问题,但是根据郑家人说,他家老爷子从年轻时候就拜神,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即使是乱拜神,可诚心足够打动神佛,这种人会得到福报。所以你看老爷子寿终正寝,而且一生衣食无忧、子女孝顺,这就是福报。”
“那真是怪了,他哪里都没有问题啊。”王七麟忍不住挠头。
八喵也挠头,用后jio挠头,小眉头皱皱巴巴,还主动叹了口气:生活好他喵的难哦。
“等到晚上看看?”徐大提议。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先四处转转看看,要是实在没有发现,那就得等晚上了。”
一听这话郑家兄弟扭头看向自家的鸡。
这鸡有难了。
因为垒了许多鸡窝,郑跑鸡家面积颇大,一些大鸡小鸡在阴凉下无精打采的歇息。
王七麟问道:“郑大哥,大热的天你们怎么还把鸡圈在家里?放出去呀。”
郑大鹏无奈道:“不行啊,王大人,这些鸡性子太野,平时我爹赶着它们又是走山又是走水,它们哪里都敢去,放开它们就会乱跑。”
“不是有鸡头吗?”王七麟随意的问道。
此时,一名徐大从旁边路过并竖起耳朵。
“这鸡头性子更野,它一旦出去就乱跑,丢了好多次呢,寻常人找不到它,只有我爹能找到。现在我爹没了,唉,哪敢放它们出去?”郑大鹏说起父亲往事,心有戚戚、眼含泪水。
王七麟能看出他不是在演戏,确实对老爹充满感情。
他看向鸡头,这是一只威武的大公鸡,鸡冠通红高耸于头顶,双眼炯炯有神,嘴巴金黄尖锐,颈间生有斑斓羽毛,当真是威风赫赫。
鸡头发现了他的目光,便彪悍的扭头盯着他看,翅膀炸开、颈羽炸起,恍若猛禽。
八喵不乐意了,它跳出来也炸起颈后毛,挡在王七麟跟前英勇的面对鸡头:保护我方爹爹。
郑大鹏说道:“哎呀,大人您把您的这只猫给收起来吧,猫是鸡的克星,我家鸡头最讨厌猫,每次看见猫就要追着啄,因为猫会偷小鸡吃,即使不吃它们也会把鸡仔弄死作乐。”
听到这话王七麟诧异:“那你们家怎么还养着猫?”
“没有,我家哪里养猫?”
“你看墙角那里,就是你们放了纸人纸马的地方,至少有两只猫待在那里。”
郑大鹏看他指向便急忙走去驱赶,说道:“啊,是我邻家的猫,它们平时不来我们家的,今天怎么来了?这里也不凉快,它们怎么在这里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