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看,纷纷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家姑娘堕下的死胎上开了花?”
王七麟将猜测告诉两人,问窦大春道:“当时往小牢里送花,是章如晦要求的还是李英要求的?”
窦大春道:“是章如晦,他去小牢看过李英,发现小牢环境恶劣后,就说什么‘君子’什么之乎者也,然后让牢头打扫了小牢,并把许多鲜花搬了进去。”
“搬进去鲜花的时候,可有这朵菊花?”王七麟接着问道。
窦大春摇头表示不知情,王七麟道:“回去问知情人,这点很重要。”
林中英小心翼翼的问道:“七爷,你猜测这朵花就是章大人?”
王七麟没回答,这种事不好猜。
但他猜李英有问题。
他问窦大春道:“李英府上你有熟人吧?把他给我叫出来,问问他最近李英有没有反常之处。”
窦大春道:“有的是熟人,他们家奴仆有一半被我买通了,这样,什么时候找个空,我多弄出几个人来,你给他们开个会,这样人多眼睛多,看到的东西多,或许更能打听到消息?”
王七麟一怔:“青丘府被你渗透成这样了?”
窦大春一脸得意:“我跟李英不对付很久了,肯定得在他身边埋人啊,结果越埋越多,到了现在有多少我都不清楚了。”
林中英钦佩的鼓掌:“人才啊。”
王七麟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说道:“这个事得好好查,这怕是一桩大案啊。”
说到这个林中英想要流泪:“七爷,事情牵扯一名从事,还是知府最心腹的从事,这早就一桩大案了!”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王七麟以前压根没把这案子当回事……
窦大春做事雷厉风行,他和王七麟协商之后,第二天就在入夜请了青丘府几个人去鼎盛楼吃饭。
王七麟进门之前先在窗口看了看,里面一共七个人,其中有一个秀气青年他还有些眼熟,应该是那日宴请章如晦的时候在湖中亭台中伺候过的奴仆。
他招招手把窦大春叫出来,问道:“这些人能信得过?”
窦大春点头道:“七爷你放心,他们绝对信得过。”
王七麟皱眉问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请他们吃饭,他们不会忌惮青丘府的态度?回去后李氏不会收拾他们?”
窦大春笑道:“肯定会,但他们回去会辞工的,到时候我给他们随便安排个活,肯定比在青丘府给人做奴才要舒心、要有前途。”
王七麟明白了,窦大春为了帮他破案要损失一批人手。
他拍了拍窦大春肩膀道:“你的人情,兄弟都记在心里了。”
窦大春豪爽的说道:“七爷你这客气了,这都是小事,真是小事,而且兄弟不也是为了自己?万一章如晦的事真跟李英相关,嘿嘿,李英这知县可就做到头了。”
两人一番憧憬,然后进去询问了起来。
结果窦大春白白浪费这些间谍,他们反映说李英这些日子并没有改变,一切如常。
这些人中有李英的贴身奴仆,所以除非他们被策反了在这里说谎,否则王七麟就得重新审视自己的猜测了。
他们刚开始办理章如晦失踪一案,驿所又接到了一起案子,几个书生的兄长亲人前来报案,见了面就跪下流泪:“大人,求您救救我弟弟啊!”“大人,请您救救草民之子!”“大人,救命哇!”
王七麟扶起他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细细说来。”
一个看起来有些富态的中年人满脸愁容的抱拳说道:“草民余骁海,见过王大人,这事就让草民来说吧。”
“草民犬子叫做余鹏程,是挂帆书院的一名童生。大人知道,为了刻苦攻读圣贤书,挂帆书院的学生平时都是要吃住在书院里头的,唉,犬子在书院中读书已经有五年之久,一切顺利,可是昨日书院忽然来告知,说他无故离开了书院。”
“同时离开的还有五位同窗,当时他们六人没有去上早课,学院去他们宿舍查看情况,却发现宿舍门窗紧闭,床上被子里用书本和衣物撑起了人形,原来他们昨夜就离开了书院。”
“挂帆书院纪律严苛,发现学生趁夜离开学校且彻夜不归、耽误早课,书院上下震怒,夫子立马将我们做家长的给叫了过去,要我们将人给带走!”
“可是我们去了等到下午也没有等到他们,起初我们以为这些孩子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回来……”
徐大不耐道:“别啰嗦了,直入主题,怎么回事?”
一个青年说道:“我弟弟和他的几位同窗夜晚离开书院,第二日下午在一座老宅中发现,发现的时候他们全陷入昏迷,叫醒后一个比一个胡涂,好像丢了魂魄。”
“而在这老宅一张桌子上,我们发现几个碎碗和满桌子米饭,以及蔓延开来一直淌到地上的鲜血!”
第211章 请神吃粮
出事的老宅就是余骁海家所属,他们家是战后来到吉祥县的手工匠人,这处老宅原本所属主人是谁已经不可考据。
当时天下群雄四起,纷纷反元,导致诸地混战。吉祥县这种有战略意义的城池更是反复易手,城内居民不是死了就是逃跑。
后来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为了稳定人心、恢复生产,就将一些无主宅子和田地赏赐给了最早愿意踏实干活的人。
老宅在内外城相接的地方,有一圈青砖院墙,屋顶是红色瓦片,由此能看出这宅子所属的人家也是风光过的大户。
不过天长日久、风吹日晒,老宅年久失修,屋顶瓦片破碎、院墙青砖残缺,院子里头长满野草,远远看起来还不错,就近开门再看就发现它颓废的一塌糊涂。
王七麟站在门口看,木门上有个淡淡的红手印。
他凑上去嗅了嗅,嗅到血腥气中带有阴气。
这是一个有能耐的鬼留下的印记。
此时老宅里头倒是没有什么阴森之气,里面来来回回十几号人很热闹,有的在抹泪、有的在嚎哭、有的在怒骂、有的在呵斥,王七麟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愁!
现场又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了,那六个失魂落魄的学生也被带到了室外,一个个呆呆傻傻的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恍惚,跟老宅破败诡谲的氛围很般配。
徐大进门喊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进来干什么?破坏现场吗?赶紧给我出去,现场线索都让你们给毁掉了!”
有人泪眼婆娑的对他说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破坏、毁掉什么了?我们都在难过哇。我的儿,我的儿哇,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儿魂兮归来呀。”
也有人因为家人出事而暴躁,他梗着脖子冲徐大吼道:“你娘的,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五郎闭嘴,这是听天监的官爷。”徐大身后有老人急忙呵斥他。
徐大抬手制止身后人发声,他亮出狼牙棒在地上捶了捶,说道:“都别说话,刚才是谁说大爷讲的是风凉话?给大爷过来,大爷要跟他谈谈。”
老人急忙卑躬屈膝:“大人饶命,大人……”
徐大拦住他道:“说什么饶命?好像我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一样,放心,大爷最喜欢以力服人,刚才是谁骂我?给我过来!”
他豹头转动、环眼怒张,本来在屋里闹腾的人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贴着墙根逃出门外。
这下子老宅里总算安静冷清下来。
徐大收起狼牙棒道:“七爷,您请进。”
“好一个马屁精。”人群里有人嘀咕。
随着众人而来的沉一和尚怒睁双眸厉声道:“是谁在说话?”
门外百姓多,书生们的亲属加上来看热闹的怕不是有百人之众,压根找不到发声人。
沉一和尚很遗憾:“喷僧还想看看是谁这么直爽,敢于揭露徐大这厮的真面目呢。”
徐大指着他说道:“阿弥陀佛,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沉一傲然道:“那当然了,喷僧乃是佛祖座下弟子,是个人,当然不是东西,那你是东西吗?你是什么东西?”
徐大恼了:“你追着我咬是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沉一点点头道:“是啊,都跟你说过自从我们村被鬼给屠了后我脑子就出毛病了,这我可是跟你们说过的,你怎么还问啊?是不是你脑子也有毛病?”
徐大一时无言以对。
跟承认脑子有毛病的人打嘴仗是他今天做出的最错选择。
他自认一生喷子、不弱于人,可这里的‘人’指的是正常人,沉一这样的疯疯癫癫的叫傻子,不是正常人。
王七麟关门,将他们一起给关在了外面,然后他自己走进宅子。
没有了人群的喧闹,老宅恢复了冷清沉寂的氛围。
他踩着膝盖高的野草在院子里走动着,院子颇大,他贴着墙壁往西走,西边墙壁下用石头、碎砖搭建起几个破残小屋,这是鸡舍,余家的妇人们曾经在这里养了好几窝鸡,每天都会来摸鸡蛋。
往北走贴着鸡舍有个厢房,门窗紧闭,上面贴的纸已经被风雨打碎了。
王七麟贴到窗口往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浓重的霉味穿过窗棱纸随口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
他又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往里看。
“嘎吱!”
门被打开了。
准确的说是大门被打开了。
王七麟下意识回身看去,露面的是徐大,他很激动的冲王七麟招手:“七爷你出来,你看看我发现了谁!”
“谁?”一边问王七麟一边走出门去。
徐大将一个中年书生给推搡了出来,书生嘀咕道:“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爷是个小人。”徐大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巴。
王七麟打眼一看大吃一惊,这书生是他们当初在多闻寺里碰到的秦韬!
“是你!”
秦韬一脸的莫名其妙:“是我,可我是谁你知道吗?”
“装什么蒜?”徐大伸手推搡他,“你这酸儒还在我们面前装傻呢,知不知道大爷是谁?”
王七麟拦住他道:“咱们上次去多闻寺的时候易容了,他认不出咱们来。”
徐大挠挠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结果秦韬却是聪敏非凡,听到这句话他立马反应过来,一拍手笑道:“你是那位少爷,这个黑大个是你的马夫,对不对?咱们在多闻寺见过面!”
王七麟也笑了,说道:“秦家郎君好记性,这样倒是免了我一番口舌,来吧,你交代一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吉祥县是想搞什么事、上次在多闻寺你是怎么回事。”
秦韬皱眉做迷茫的样子,问道:“大人,我做过介绍了呀,我叫秦韬,字文略,是一名游走四方的酸儒。我这次来吉祥县是受到同窗之邀,前来把酒言欢、共诉情谊,上次在多闻寺我怎么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问道:“少给我装混,老徐、沉一,把他给我带进来!”
多闻寺事关机密,门外人多口杂,他不便多说。
进入老宅,王七麟又冲徐大和沉一摆手示意他们关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