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他人中,猛掐!”
“药怎么还没有取回来?唉,这样,快去让后厨拿出天麻、陈皮、大米、白糖炖一锅天麻米粥!”
有衙役听到这里说道:“廖大人饿了吗?您要是想喝粥我去找家粥铺,现在后厨怕是已经熄火了……”
官吏气的胡须哆嗦:“这它娘的是治病救人的!我饿了?我当然饿了,我今晚要回去吃羊肉羹,喝个屁的粥!”
谢蛤蟆快步走到木床前抽出白事店铺掌柜的口中毛巾,趁着他嘴巴没有闭合,他眼疾手快塞进一张符纸。
接着他伸手在掌柜的额头使劲一点,轻声道:“两手反张、双足转逆,火气沸腾,毒归尾闾,急急如律令!”
掌柜的口腔中有火焰燃烧,两腮顿时红了,火焰先上行又下行,谢蛤蟆道:“扒开他裤子,快。”
衙役们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后退。
窦大春吼道:“不扒他裤子老子扒你们裤子!”
衙役们一哄而上。
掌柜的股后尾闾穴上出现一个血泡,谢蛤蟆抽出一根银针在火焰上快速炙烤,甩手挑进了血泡中。
“使劲往外挤!”
紫红色淤血流出,腥臭之气浓郁。
王七麟赞叹道:“道爷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光会治羊癫疯,还知道下针之气火烤消毒。”
谢蛤蟆诧异道:“什么火烤消毒?”
王七麟道:“就是你刚才用针在火上烧了一下。”
谢蛤蟆笑道:“哦,无量天尊,当初老道的师傅教授点针功夫的时候便这么做的,老道只是学他而已。”
淤血挤干净,掌柜的悠悠然醒来,看到周围一圈道士和衙役围着自己,他‘欧沃’一声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赶紧死命的掐他人中,终于把他给掐住了。
掌柜的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惊恐说道:“大人恕罪,小人自小就害怕官老爷,一碰上官老爷就会忍不住犯羊癫疯。”
金辉道长淡淡的说道:“你运气很好,遇上了修为高深的谢道长,他刚才施展离火安脑窍术给你烧干净了头颅中的邪风毒素,以后你不会再抽了。”
一众道士举手唱喏:“无量天尊,谢师兄慈悲在心。”
掌柜的冲他们连连磕头,看得出他确实很害怕也很感激谢蛤蟆。
可是王七麟后面审查他的时候他却连喊冤枉,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老斋,也没有给人送过寿枕寿被。
王七麟招招手,徐大将一套寿枕寿被拿出来递给他问道:“这不是你店铺所出吗?”
掌柜的娴熟翻转出被子针脚说道:“请大人明鉴,您看这被子针脚走势,这是双向蜈蚣脚,小人家里头缝制被褥所用针脚叫做一箭向西天。”
王七麟听的忍不住惊叹。
原来白事店铺所从事的生意也有江湖。
他问掌柜的这些东西是哪家店铺所出,掌柜的为难的说道:“大人,您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真的不知道谁家还用这样针脚做工,这针法不吉利,寻常百姓用来缝制衣裳被子或许没事,可我们不行,绝对不行。”
王七麟道:“掌柜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但是现在嫌疑已经指向你了,你得想办法洗清这嫌疑,否则你知道衙门会怎么做,对吧?”
一听这话,掌柜的脸色惨白、双眼翻白,吱吱呜呜的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又上去掐人中,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道爷,你刚才不是给他根治了毛病吗?又翻车啦?”
金辉道长笑道:“我这师兄确实给他根治了身体上的毛病,可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大人或许不懂丹药之术所以没看出来,这掌柜的有心病。”
掌柜的推开窦大春,表情惨然的说道:“这位道长所言甚是,小人少时亲眼看到父亲落入冤狱并遭到差役棒打,从那留下了病根。”
听到他这么说,王七麟没法再去逼迫人家了。
但他看掌柜的说话样子不像是说谎了,而且面对官家都已经留下心病了,他在衙门里应当不敢再说谎话。
于是他狐疑的看向九六。
九六往左右看看,八喵不在,小尾巴也不在,它只好回头看自己的尾巴。
王七麟蹲在它跟前问道:“你刚才在他家里,又嗅到了被子上的味道?”
九六郑重点头:“六六六!”
绝对的!
王七麟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顿时跪下了:“大人,小的确实没有说谎,小的……”
“本官不是怀疑你说谎,本官在想,你的店铺有没有将做被褥用的布匹棉花卖给他人?”
掌柜的果断摇头:“小人所用布匹和棉花都是在他处店铺买来,只往外卖成品,绝不会往外卖原料。”
窦大春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问道:“你在谁家店铺买来的布匹?”
掌柜的说道:“桥头布庄!”
窦大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去查桥头布庄?估计是有人从桥头布庄买了棉布和棉花自己缝制的寿枕和寿被,这种布匹的出售应当有记录。”
王七麟拍板道:“好。”
端游峰道:“王大人,这天色已晚……”
王七麟摇头道:“听天监总在夜里办案。”
端游峰冲他抱拳施礼,金辉道长甩拂尘唱喏道:“无量天尊,自来不说双旌贵,恐替长教百姓愁。上原府百姓有诸位大人守护,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案情已经到了目前这一步,王七麟也起了寻知真相的心,于是一行人一起去找桥头布庄。
还没有走到桥头布庄呢,半路九六忽然抽了抽鼻子跑进一条巷子里冲一家店铺叫了起来。
店铺里的人听见‘六六六’的声音有些纳闷,出来一看是条狗在叫唤,便又是古怪又是不耐的挥手道:“滚滚滚,半夜狗上门……嘶!”
乌压压一群人阴沉着脸走来。
这伙计懵了,这么多人到来是几个意思?砸场子的还是大买卖上门了?
他赶忙去找掌柜的,王七麟一看这又是一家白事店。
怎么个意思?
九六钻进去叫的更欢畅,正在算账的老掌柜忌惮的看向众人道:“诸位、诸位大人、诸位大爷,您们来小店是有什么事吗?”
窦大春对王七麟点头:“七爷,应当就是桥头布庄的事,九六在他家也闻见味道了。”
王七麟问老掌柜的:“你们家做寿衣寿被的布匹是桥头布庄来的,是么?”
老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大人,小人店里的布匹可不是咱本地货。小人亲家乃是苏杭大户,所以这店里的布匹都是从江浙富庶之地送来的。”
王七麟一听这话吃惊。
怎么会这样?
窦大春更吃惊:“你家布匹不是桥头布庄进的货?”
老掌柜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吃惊,下意识说道:“确实不是……”
王七麟细嗅空气,一股檀香隐隐浮动。
谢蛤蟆抢先说出答案:“问题不在布匹的原有味道,而在这些白事店铺中空气里的味道!”
王七麟又问道:“老掌柜,你们店里的檀香是从何而来?”
掌柜的说道:“哦,咱们上原府有一位香工叫向先生,我家的檀香便是从他处买来的。”
王七麟立马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飞身而去找到还在衙门的胆小掌柜,他很快又回来并郑重的点头。
香工,向先生。
于是他们离开这店铺半路又改了方向……
还好向先生的家距离这店铺不算远,也在城中,他们赶到香工所在的巷子,九六立马张开嘴要叫唤:爹,就是个这个味儿,倍儿爽!
王七麟摁住了它的狗嘴。
香工家有一座小院,王七麟挥挥手,包括金山派和金鼓派的高手们纷纷出动将小院包围起来。
他们动手后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又不是听天监的差役,干啥要听他指令?
院内一间茅草屋,门窗紧闭,光芒昏黄。
两个人影映照在窗户上,其中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则在有规律的摇晃着。
徐大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不动弹的这个影子是木头人还是一具尸体?另一个在干嘛?”
“磕头。”谢蛤蟆冷飕飕的说道。
徐大头皮一炸:“草,磕头?活人给死人磕头吗?”
谢蛤蟆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不动弹的是死人?”
徐大干笑一声:“道爷,咱是自己人,你吓唬我没必要吧?”
王七麟说道:“来都来了,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进去瞧瞧不就知道答案了?”
他从墙头落下,沉声道:“听天监查案,有人在家吗?请开门一见。”
院子里面香灰味道更浓郁,风一吹还有香粉飞起,这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檀香雾气中。
屋子里依然静悄悄,两个影子并无反应。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落地后虎着脸走虎步:屋子里这是谁啊?这么嚣张?耳朵聋了听不见我爹的话还是把他的话当放屁所以不在意呢?
徐大戴上他的虎豹胄、甩出他的大狼牙棒,一脚开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的惨叫声响起。
王七麟身影如电射进去,一把抓住徐大肩膀准备情况不妙往外退,结果屋子里并没有埋伏,只有两个纸人。
一个纸人端坐在地,一个纸人在不住的磕头。
都不是活人。
两个纸人身形如正常人一般大小,穿着正常人的衣服,坐在地上的是女人,抹着浓厚的腮红和口红,头上还有马尾做的长发披散。
磕头的纸人是个男人,五官清晰,栩栩如生。
八喵进屋后用后爪挠了挠耳朵,满脸狐疑:这是碰上同道了?哟呵,这磕头的技巧不错。
王七麟沉声道:“徐爷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有什么好怕的?”
徐大微微仰脸伸出手往上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