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以为他这是带着好饭好菜回来了,顿时大喜过望,想起来接应接应他。
想不到先前没吃到两块糍粑的徐大动作更快,他扔掉垫糍粑的草叶将小蒲扇一样的大手一伸一捞,黑布兜就给他捞到了手里。
抢断成功,徐大分外得意:“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老族长您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不过也别说,最近大爷肚子里的馋虫造反,还就得吃点好东西镇压一下它们……”
徐大话没说完闭嘴了:黑兜子打开,里面露出些粗糙的麸皮!
灰黄色的麸皮熙熙攘攘,喂牲口牲口都不爱吃。
而且,这麸皮不知道怎么回事,带着股怪味,味道具体什么样王七麟说不上来,反正闻着心里不舒服。
长钟保看闹了误会也感觉大为尴尬,便讪讪的笑道:“没有客气、没有客气,老朽是看你们俩没有枕头,送点麸皮过来让你们自己拾掇个枕头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这些麸皮带刀煞,你们先留下,看看能不能用上。”
一时之间徐大拿着一袋子麸皮扔也不是、吃也不是,脸色比书记还要黑上三分……
还好长钟保说道:“厨房酒菜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位大人先歇歇,或者出去溜溜,我们这青叶遍山乃是一道盛景,如今眼看是中秋,青叶变红叶,这情景还是很美的。”
王七麟和徐大道谢,长钟保回礼出门。
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道:“这粮仓实在有够邪门,两位大人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听到这话王七麟笑了,他轻松的说道:“心中无鬼不怕鬼,敢下五洋捉乌龟。平生爱驾顶风船,乐在天涯把浪追。”
“实话实说吧,这粮仓要不是有邪祟作乱,我们两兄弟还真不选在这里住宿!”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长钟保自然无话可说。
看着他离开,徐大推开窗子把这袋子麸皮扔了出去,他随身在须弥芥子里带有枕头,要这带怪味的麸皮干什么?
草草的把屋子收拾一下,王七麟和徐大准备出去溜达溜达,熟悉一下大山里的环境。
他俩住的卧室是仓库最靠外的一个小隔间。
因为地形缘故,这座粮库整体做成“凸”字形,卧室所在的小隔间就位于“凸”的最顶上,里面空荡荡,堆积着驴具、石磨一类的农具。
可能是怕有人偷东西的原因,整个仓库的四壁都没有窗子,除了大门周围,仓库里乌黑冷清,也不知道平时村里人进来拿农具、存放粮食的时候怎么能看的清。
他们以为大青叶寨只有十几座房屋,其实这不对,他们是被茂密的林子挡住了视线,林中树木密密麻麻一直延续到另一面的山脚下,茅屋、旧木房杂乱无章的延续下去,也一直到了山脚下。
这一面的山脚下开垦了农田,两人绕过山梁竟然看到一条大河。
秋季是枯水季,但这里河水还挺汹涌。
看源头,这河流应该是从村子周边的大山里流出来的。
就这么溜达着,徐大随口问道:“七爷,那粮仓怎么回事?里头有啥呀,你非要住进去?”
王七麟说道:“按照长钟保的说法,仓库里头曾经有过当康瑞兽,结果后来粮食丢失并闹出人命,这说明什么?说明瑞兽出意外了!”
“当康虽然不像青龙白虎等神兽一样拥有恐怖的战斗力,可终究是灵兽,能让它出意外的必然是高手,那么会不会是旱神犼做的手脚?”
徐大摇头道:“大爷觉得不是,如果硬说当康与旱神有什么关系,那应当是这旱神出世、伏尸百万、赤地千里吓到了它,让它跑路了。”
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当康出现昭示着丰收,而旱神却能让沃土农田绝收,让丰年变灾年,当康自然不会与它去对抗。
两人一边聊一路走,然后离开了村子。
挺突兀的,就在村外几棵茂盛柳树下出现了一间红瓦青砖砌的房子。
与村子里那些没有点特色的茅屋木屋比,这瓦房修建的极有格调,又清幽又整洁。
王七麟和徐大啧啧称奇,忍不住走过去打量瓦房。
结果他们刚走过去便有一个老头扛着锄头从屋后绕了出来,王七麟伸着脖子往后看了看,发现屋后土地开辟成了一小块菜园,几垄青菜迎风招展,嫩绿的颜色真招人喜。
双方打了个对面,老头愣了愣然后放下扛在肩膀上的锄头笑呵呵的抚须:“两位小友,何不过来坐坐?”
坐什么?两人肚子饥肠辘辘,这随时准备去晚宴上大开杀戒。
结果他们正要转身离开,老头下一句话镇住了他俩:“两位小友,我看你们气色不渝、命星乌云得势、上庭黯然无光,应该是最近两天碰到古怪事了吧?”
“具体来说,是今天遇上古怪事了吧?”
这话有点振聋发聩,王七麟急忙回身看去,正好看到老头拎着根烟杆坐在门口前的石墩子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俩。
第635章 隐世高人李大先生
这老头难道就是传说中能掐会算的半仙?
又或者是——江湖骗子?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老头的话太像江湖骗子的开场白了,江湖骗子竟然骗到了听天监银将和铜尉的头上,这不是老寿星喝着鸩酒嘬着砒霜去上吊,嫌死的不够快吗?
不过两人再定睛看去,看老头须发皆白但脸色红润少见皱纹,一身粗布衣裳整齐干净,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样。
但两人还是怀疑他的身份。
穷山僻壤碰到了一只古怪狐狸还能再碰上隐士高人?这地方也未免太藏龙卧虎了吧?
徐大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七爷,怎么整他?”
王七麟正要出主意,这时候老头沉吟了一下,盯着他说道:“小兄弟,我看你本命灯上的火头跳的厉害,你是不是被什么缠住了?”
本命灯?这又是什么玩意?
王七麟对诡术了解已经够多了,却没有听过本命灯的说法。
不过诡术几千年发展,到底多少流派谁也说不清楚,至于各大流派自创了多少玄学术语那更是浩若烟海不可细数了。
老头又继续说道:“不用奇怪的打量老夫了,今天你是碰上元皮子了还是碰上狐家大仙了?这东西快成精了,现在它只差一副人的皮肉做炉鼎,你俩里面有一个被它选中了。”
“你别胡扯,什么元皮子大仙?不妨告诉你,老头,我们都是武林高手,你对我们玩江湖把戏就是在自找麻烦!”徐大被老头说的心里发毛,故意诈唬他。
王七麟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开始犯嘀咕。
他仔细打量老头,这老头看起来卖相不错,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玄奇之处,从头到脚平平无奇。
遭受徐大威胁后老头脸上毫无惧色,依旧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他没再争辩,而是摆摆手说道:“你们若是不信老朽的话,那便自行离去好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两位言谈举止、相貌气质,应当都是走江湖的好手,都有一身不俗修为,这种情况下那东西还能缠住你们,那它修为得多高、手段得有多可怕?”
徐大还要吓唬他,王七麟挥手制止他,笑吟吟的看向老头:“大爷,你都看出了什么?”
老头慢条斯理的抽着烟瞥了他们一眼,道:“老朽看出什么为何要与你们说?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经历过大风浪,既然以为老头是个江湖骗子,那不管老头再说什么你们也不会听的,所以老头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徐大眼皮子一跳,悄悄地给王七麟一个眼色:难道真的是碰到了个闲云野鹤般的隐世高人?
他确实把老头当成了江湖骗子,没想到被人一眼给看出来了。
老头再次说了一句:“俊娃子,老夫日观云气,看到你身后跟着一位很大的狐仙。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身上发冷?这是它在吹你的灯!”
他又看向徐大:“丑咳咳,大个子,你不必担心,那狐仙对你没有兴趣,它都没有看你一眼,你应该没有感觉任何异样。”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王七麟和徐大真有点悚然吃惊了。
王七麟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盯着老头看,一股疑问缓缓出现在他心头:自己看走眼了?这老头真是高手?
徐大舔了舔嘴唇,问道:“老先生,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点?”
老头没有摆架子也没有装腔作势,他招招手道:“拿出好酒来,咱们边喝边聊,老夫今日让你们长长见识。”
徐大更是吃惊了,他对王七麟咬着耳朵说道:“七爷,这山里真是藏龙卧虎啊?他竟然能算到大爷的须弥芥子里还有一壶好酒!大爷就剩下这最后一壶好酒了!”
王七麟惊疑不定。
他想到了更深的地方。
火候山里有古怪的大狐狸,有神奇的水月术,有上古瑞兽当康,现在还有一个平平无奇却能掐指算天地的神人——这是什么神仙地方!
他现在很担心一个问题,那便是旱神真藏在火候山,这些高手都与旱神有牵连,一起组成了个局。
这样他们很可能是傻乎乎的钻进了这局里,此时谢蛤蟆等人不在身边,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一旦真遇到强敌他们恐怕要扑街!
王七麟还想试探几句,徐大已经凑上前去恭听老头的教诲了。
一壶老酒被他递给老头,送出的义无反顾。
见此王七麟骂了一句‘软骨头’,然后也贴到了老头跟前准备上课。
老头端起酒壶含着壶嘴来了一口,见此徐大脸上顿时露出了肉疼表情。
这是他从锦官城里带出来的美酒,如今只剩下一壶,本来想对月独酌、放荡一夜,如今老头嘴巴往酒壶嘴上一堵,他的念想没了!
老酒显然很香,老头满足的说道:“给你俩娃上一课,每个人生来顶着三盏灯,头顶、两肩各有一盏。”
“三盏灯里头顶的灯为本命灯,烧的是阳火,只要这灯不灭,人就不死。左肩的灯叫锁魂灯,右肩的灯叫固魄灯,这两盏灯不灭,人的三魂七魄就跑不了……”
说话之间老头又喝了一口酒,而且一口接一口,好像这老酒不要钱一样。
老头这话大体没问题,但说的都是废话。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压根不值一壶老酒钱。
王七麟不是很相信老头,对方看起来像是世外高人,但他凝神细看,实在是感觉老头没什么厉害之处:
他如今可是八品境,按理说已经是顶级高手,不管面对什么人,只要有修为他多少能看出一点东西来。
除非——
对方是先天高手!
这个想法让他暗暗心惊:不会吧不会吧,这穷山僻壤不会真有隐世高人吧?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他在梦里时候曾经听一位伟人说过一句话,否定事实就是否定自我。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认真的听老头讲课。
老头说的唾沫横飞、指手画脚,一口酒一句话,最终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你娃三盏灯给狐仙吹过了,它一直在你身后吹呢,好在你命里火气旺,本命灯烧的也强,而且修为还算不错,要不等不到走到这里你早就病倒了。”
老头看着王七麟,脸上没有玩笑之色:“说说,你娃最近到底遇见啥了?”
徐大添油加醋把路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恨恨的说道:“这狐狸一定是个邪祟,专门害我们这样的大好青年!早知道这厮竟然会吹灯,我他娘应该剥了它的皮、炼出它身体里的脂点起来让它吹个够!”
王七麟本来想补充一下我后来又看到了徐大没有看到的狐狸一事,不过看徐大说的痛快,再说他还不是很信任老头,于是想了想便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