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寿忙道:“若如此,也并非毫无办法,前辈看。”
他指向后方盘坐恢复精神的梅雯画,传声解释几句,这次燧人氏当真是皱眉默然,目中划过几分震惊。
梅雯画:人族驯养域外天魔珍贵案例。
“我人族怎得出了你这般怪人,怪的好,怪的妙,”燧人氏叹道,“若是人族多几个你这般的后生,我也就放心的去了。
不过还是不必了,魔有魔的好处,神有神的拘束。
这般,也挺好。”
李长寿心底顿时明了,大概已知道,燧人氏并不想因缓解自身痛苦,而折损了自身实力。
大禹笑道:“前辈说笑了,长庚这般的奇人,数十元会也就出了这一个罢了。”
“说到奇人。”
燧人氏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叹道:“我最钦佩的,其实还是东皇太一,这是我人族大敌,但抛开立场不谈,当真是一位盖世英雄。
只可惜,妖族屠戮人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李长寿问:“晚辈可否斗胆问一句,前辈接任人皇之位是在何时?”
“妖族对我人族举起屠刀之前,”燧人氏目中满是回忆,而后闭目轻叹,任由手中端着的烟袋飘着袅袅烟雾,沉入回忆中不愿醒转。
李长寿心底暗道,是否要将那十九魔兵请来火云洞走走?
又转念一想,那样或许会撕开一些伤疤,稳妥起见还是保持现状较好。
“小李啊。”
“晚辈在。”
“玉帝对人族可有忌惮?”
“并无忌惮,”李长寿正色道,“这位玉帝陛下,是一位志向远大的天帝,虽是被道祖直接任命,自身却也算洁身自好。
天庭尚未起势时,玉帝陛下曾在西海泛舟……”
湖底火山口,李长寿接过话题主动权,开始侃侃而谈;
讲一讲玉帝的好,说一说妖族的衰,将人族现如今的主要问题——仙人侵蚀凡俗点出来,并详细解释天庭是如何做的。
轩辕黄帝与大禹帝君也听得入神,燧人氏则会偶尔点出一两处关键之所在,让李长寿要思索许久,才能给出妥帖地回答。
湖面上,几位帝君已一同驾云去了侧旁歇脚,话题自是围绕李长寿展开。
他们虽不熟,却一个个称赞有加。
半日后,轩辕黄帝、大禹帝君与李长寿一同自湖底飞起。
湖底大阵封禁的火山,再次恢复原貌,而此时燧人氏盘坐在岩浆湖中,身周盘旋着一缕缕黑气,比之前舒服了何止百倍。
大禹笑道:“若今后能每隔百年带着这位……道友来一趟,燧人前辈之困境可解大半。”
“嗯,”李长寿点头答应着,“稍后我定要继续尝试,能否解救更多天魔,让他们重新沐浴在天道的光芒之中。”
不远处的梅雯画闻言,顿时激动不已,目中满是崇敬。
轩辕黄帝笑眯了眼,将李长寿请去侧旁凉亭。
这次,就要定下算计鲲鹏的各种细节,以及火云洞退休人皇们需做何事。
一场围绕玄都城的算计,正式拉开大幕。
……
地府,酆都城外轮回塔。
轮回塔顶层,地藏万年不变地坐在自己老位置上,靠着窗台,享受着阴风吹拂,面露慈悲之意。
在地藏对面的角落中,弥勒颇为随意地坐在那,活动着手指,目光有些黯然。
在楼梯口,那青毛大狗此时鼻青脸肿缩成一团,头顶冒着两只旋涡,整只神兽都肿了起来,显然是被胖揍了一顿。
弥勒还有些意犹未尽,冷然道:“师弟,你若不管好你的狗,为兄当真要下杀手了。”
“天庭下命让它协助搜查域外天魔之事,它如何拒绝?”
地藏淡定问道:“师兄,百年不见可是受了什么窝囊气,来此处撒气来了?”
“啧啧,”弥勒轻笑了声,“此前贫道不宜现身,毕竟是被天庭追查的紧,贫道也有一些要事需去处置。
倒是贫道不听师弟劝说,执意要与那太白星君置气,几次着了太白星君的道。
此人与你我不同,他心底所想,当真难以琢磨。”
地藏面露无奈,“灵山与天庭,为何不可共存?”
“师弟的意思,是想让灵山对天庭低头?”
“有何不可?”
“这般话语,当真有些大逆不道,贫道对此不以为意,可莫要让两位老师听到。”
弥勒嘴边的笑容更浓郁了些,眼神却有些迷离,缓声道:
“有时也不得不想,两位老师所说的大兴到底是指的什么。
要人,咱们灵山鼎盛时,弟子数百、门人过千,如今更是将足迹遍布三千世界,有这般多暗属之势。
可依然不算大兴。”
“大兴在于运势,”地藏缓声道,“大运所归,方可称之为大兴。”
弥勒道:“可所谓大运,也不过是天道降下,所以可以这般说——天道要兴谁,谁就可大兴。”
地藏微微摇头,“天道不过是追求天地安稳,生灵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生灵为活物,天地为死物,天道为规则。
天道不断收紧生灵可抵达的大道边界,限制生灵实力,当真只是为天地安稳?”
“不然?”
“贫道并无答案,”弥勒缓缓笑叹,“多久了,你我没有论过道,今日来一场?”
“不必,”地藏淡定地拒绝,“你我已非同路人,也非一般道。”
“路在脚下,如何不同路?”
“目分左右,前路已不同。”
弥勒道:“世间万物都于一方天地,万灵之路殊途同归,不过是最终之寂灭。”
地藏却道:“寂灭不过是为下一场新生,天地也应有所轮回。”
弥勒道:“轮回之后,天地可还是这般天地?道则已改,再无洪荒。”
地藏不由陷入沉默,坐在那一阵思索。
弥勒笑了笑,靠在墙壁上对着塔顶发了会愣。
不知过了多久,弥勒站起身来,笑道:“师弟若无话可说,贫道这就离开了。”
地藏皱眉问:“可还要斗下去?”
“不,不必了,”弥勒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肚皮,“上次杨戬来砸灵山,两边圣人已是表态,灵山与玉虚宫联手已是双方默契,此时做多错多。
但贫道与那太白星君,还有些私人恩怨。”
“师兄莫忘了,始终是你先去招惹的他。”
“是又如何?”
弥勒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森然,冷然道:“修行多年,就图个心底畅快,总归是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言罢,弥勒一甩衣袖,身形消失不见。
地藏皱眉思索一阵,还是摇头一叹,抬手将楼梯口的谛听摄来,解了它身上封禁,出手为它抚平伤势。
又半日后,火云洞出口前。
李长寿带着卞庄、梅雯画,对前来送行的几位帝君做道揖告别;
轩辕黄帝却主动站了出来,笑道:“我多送长庚一程,商谈些具体事宜。”
几位帝君含笑答应,各自驾云散去。
轩辕黄帝说了个请字,带李长寿一同出了火云洞;
卞庄与梅雯画在后等着,轩辕黄帝带李长寿去了这处大泽岸边漫步。
芳草萋萋,花红柳绿。
李长寿传声问:“前辈可还是有其他事要叮嘱?”
“一些小事,”轩辕黄帝扶着腰上佩剑,缓声道,“你如今执掌封神大劫,本意便是为天庭封些正神。
我今日厚着脸皮,想在你这讨一神位,不必位高权重之职,能塑个仙躯、安稳度日就可。”
李长寿闻言,心底顿时浮现出两个字眼。
柏鉴。
果不其然,李长寿稍微问询,轩辕黄帝便说了这个名号,以及当年与蚩尤决战的往事。
轩辕叹道:“我一生行事从未负人,早年修行时走岔了路,惹下了三千情债,也是秉持原则,对她们负责到底。
各位追随我的将领都得以善终、善安,只有这柏鉴,当时被伤了元神,只能自镇于深海之底。
借着这次机会,我须得出手帮一帮才是。”
李长寿正色道:“这般人物,料想玉帝陛下也会见猎心喜,此事容我回天庭禀告一声,与陛下好生商议。
前辈放心,十拿九稳。”
轩辕顿时露出了经典眯眼轻笑,“能让你说十拿九稳,那我就不挂着了,莫要太为难。
此次对付鲲鹏,把握多大?”
“此时还未完全展开布置,也无法判断,”李长寿正色道,“鲲鹏上不上钩还是两说之事,前辈还是听我消息,我捏碎玉符,这边就照计划行事。”
“可否需在今日起,就将火云洞与外界联系隔绝开?”
“过早行事,容易打草惊蛇,”李长寿认真思索一阵,“不如一切如常,我还是信得过火云洞各位前辈的。